“组长，堡黎兰督察会那边把正常审查顺序拉出来了！”
“应遥，大统领资控办公室也在……”
“联邦防御办公室呢？”
李应遥走过河湾街道，一手接电话，另一只手上还提着饭盒。
电话另一头传来稀稀拉拉的键盘声，对面回道：“没有！但是研究总会没有派人，督察会已经开始电话轰炸总会审计了！”
“我就说督察会字母排行的没一个是人，一批人在警察署一批人在研究组查研究组的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的工作强度都没他们离谱！”
“靠，门口谁？环境保护署来干什么？——组长！”
李应遥嘴唇微动，没骂出来：“叫保护署想敲诈去找防御办公室，然后请他们滚。”
第二研究组那边回了个“好”，啪地挂断电话。李应遥脸色冷得能和颜无弄相当，吐出一口白气，踏上科林斯区警察署外的楼梯。
督察署内比研究组更乱，整栋楼沸反盈天，各路班底齐聚一堂，大堂走廊上一个错眼就能撞得人仰马翻。李应遥登记完姓名，前台文职接待员写下名字，随口问：“找人？谁？做什么？”
“督察会颜无弄，送晚餐。”
“好的，颜——嗯？！”
接待员惊恐万状抬头，面前的人影子都没剩一个，早不知汇进哪路人流里去了。
警察署三楼，齐康宁已经从接待室移步接线厅，抓着装满嫌疑人与重火力信息的文件夹穿过人群示意警员：“嫌疑人说了你们就信？两家水域监测委托公司身份都不藏一下上来就对着督察会开火，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兄弟，科林斯区和堡黎兰不一样，”负责通知的警员菲尔兹欲哭无泪，“在这里，稍微大一些的集团公司，只要他们没惹到什么人，有哪一家不狂？啊？看看科林斯区早年那些破事，想在这里弄到打击距离不到二十公里的炮还不是轻而易举，你们的A02哪里来那么多问题？！”
齐康宁好歹是个C21，懒得跟他解释，挥手便要让他自个儿让一边去，忽然肩膀被人一拍：
“淡定啦，科林斯区都这样。”
“妈呀！”齐康宁回过头，“哎哟李组委长，您走路怎么不带声的！”
李应遥还穿着研究总会的深灰会服，手上提着袋子。从遭遇轰炸到现在，李应遥一直处于奇特的半隐形状态，进入俄缇泉市区后更是被颜无弄之外一众督察忘在脑后，齐康宁到这时才想起他好像是回了研究组。
短暂的古怪直觉瞬息即逝，李应遥转向一旁，菲尔茨满腹疑问：“？”
李应遥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您可以试试当面说给督察会那位A02听。我正要找他，一起？”
齐康宁：“……”
菲尔茨瞠目结舌地看着李应遥，又指指自己。
找谁？！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个长相文雅的研究员是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忽然提示音嘀嘀嘀几下，前台文职接待一个通讯接进来：“李应遥？李应遥先生在那边吗？”
齐康宁如释重负：“他在这！”
“发生什么事了？”菲尔茨还没反应过来。
“哦没有，”接待的声音听着还有点哆嗦，“他刚刚做完登记，说来给督察会的颜先生送饭。”
全场：“…………”
啪嗒，长桌对面一个警员手里的话筒应声落地。
角落里新警员帮忙收拢文件，没听懂：“督察会的颜先生是谁？”
工作几年的警员一巴掌捂上自己的嘴，梦游呓语般：“A02。”
督察会A02威名赫赫，新来的立即不吭声了。
督察会的字母加数字评级，例如A02、C21，意为督察会年终考核与三年业绩的综合评分排名。考核对象中包括督察备科成员，由总联络员借调部分卡普顿区资源进行，A02自然就是考核中的第一，A01则保持空缺。
督察会内部考核排名原本与大部分其他部门成员无关，督察会于558年在南江区推动下初步批准成立，此后直至562年着手调查研究总会的项目，存在感才逐步攀升。
让这个排名产生意义与威慑力的正是颜无弄。
或者说不仅如此，他还让督察会产生了史无前例、无比直观的威慑力。
研究总会的项目之所以能被查封，很大程度上依靠防御办公室等部门的首肯，督察会本身更像一个执行效率极高的执行部门。
然而同年年末，颜无弄根据举报线索，对堡黎兰区临近科林斯区的柔利特市全府展开监视调查，三个月后将柔利特高层犯罪网连根拔起，并制造了一场全联邦从未有过的奇景：当时主犯埃文斯倚仗身世拒捕、拒审一个不落，本已留在柔利特市继续灯红酒绿沾沾自喜，结果就在563年1月12日，即堡黎兰存续联邦最高法院开庭当天，颜无弄带领行动组成员直接将手机关机、仅保持内部联络通畅，然后闯过一路阻挠与“车祸”杀入法院，当场将人押上法庭——
以颜无弄为首、共计十五名督察员第一次动用殷存市提出的督察会强制付审权，绕过堡黎兰所有包庇部门挂上警灯，凌晨从堡黎兰市赶至柔利特市将埃文斯生生拖出金融大厦顶层办公室，又在所有部门后知后觉的阻挠中狂飙回堡黎兰市将人扔进一审现场，举座哗然，前后耗时不过三小时。
南江区殷存市的参审人员原本脸色黑如锅底，见状当场起立带动雷霆掌声。此案轰动联邦五区，南江区借机全力支持督察会，从此督察会三项铁则高悬联邦之上。
当时尚未通过考核成为A02的颜无弄一战成名，自那以后，包括科林斯区警察署在内的各区部门达成了一项充满中二气息的共识：
督察会三项铁律，无私无畏无妄，颜无弄即是督察铁律本身。
——可以说敢轰到督察会头上，嫌疑人当真勇气可嘉。
菲尔茨终于回过神，一下子想起李应遥是谁，精神一震：“李，李李……”
“李应遥，”李应遥甚是善解人意，打断他惊惧的结巴客气道，“齐督察，颜无弄那边有空吗？”
“哦，等下，我问问。”
齐康宁如梦初醒，领着李应遥出门进了走廊，没管身后一片仿若无人之境的空旷无声。外边一走廊人站的站走的走，两侧落地窗全被窗帘遮挡住内景，李应遥不紧不慢跟在他后面，身上活气融进喧哗人群，走路还是不出声。
齐康宁总觉得他像是要消失了，走几步便看一眼身后，就这么转进楼梯上了四楼，穿过右路走廊进入隔壁大楼。
这边大楼隔音环境做得极好，走廊安静无声。审讯室外倒是热闹，一群督察开了满桌工作电脑与标配平板，从位于俄缇泉市的警察署接收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围着桌子七嘴八舌。
“我说见鬼了吧，看着这么糙一套说辞一查监控和天幕系统还真就没问题，除了想主意的动手的收钱的都是傻逼！弄个炮往北山一架锁定所有改装越野车，临时怕出问题提前收买餐厅，餐厅老板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就敢拆防爆层，到点觉得不对劲跑了躲过一劫，卧槽了，全是天才！”
“也好办，他们开火的位置符合证词，暂时敲不出破绽，那就把动机先放一边，装备哪来的才是首要疑点，”其中一人指着一份证词道，“他们不是说这引火弹是从伍斯北山旧仓库弄来的么，等北山查完看了再说。”
旁边有人转过电脑：“北山有消息，装甲车是北山的没错，堡黎兰警察厅正在进行溯源，不过引火弹不是。”
刚刚直呼天才的督察员邹意收敛怒容，唰一下站起身。颜无弄平静颔首作答，邹意叫上人进入房间内的走廊，各自分散到各个审讯室。
没几分钟他便推门快步出来，将新笔录拍在桌上：
“不知道。”
颜无弄取过平板，示意邹意继续。
“拆成两家的水域监测公司，一个资方主谋和一群办事的，反复称这批引火弹是从黑商手上倒转购买，最后只剩一发还能用，其他全部报废，问到对方是什么来历就开始一问三不知。”
电脑前的同事取过证词：“我叫人继续调监控和天幕追溯？”
颜无弄：“不用了。邹意，他们几年前买的这批引火弹。”
“三年前，”邹意一屁股坐下，摊开四肢心力交瘁，“天幕查不了吗？”
“查不到。科林斯区和其他四区不同，监控网络稀疏、底层管理混乱，当地黑商交易会借城市规划混乱的环境躲避天幕追踪，地下交易常规化加上当地违法犯罪相互包庇，想要追根溯源必须花费大量时间。我们不是警方，目的不是侦破刑事案件，不到最后没必要采用这种方式。
“不要忘记最重要的一点，督察会本就是殷存不得已推动建立的清扫式机构，”颜无弄翻动证词，“在各区改不了作风习性的情况下，就跨过各区的规矩帮他们改。”
督察会当年能杀上门将埃文斯扔进法庭，现在就能将科林斯区纷繁复杂的状况以调查名义一刀扎穿。不过并非每个人都和颜无弄一样，神奇地兼具南江区的思想与其他四区的经历，自然难以将督察会强制付审权用得得心应手。
无所谓，在座各位南江人没别的，就是虚心且听劝：“明白了！”
“彭焦，带两个人，再向警察署要几个人手，留完搜查记录后到那两家公司找经济侦察，请他们直接走公司渠道和留痕挖走私商的交易网。”
彭焦：“然后找人？”
“然后通知我，剩下的交给我来。邹意，研究组那边线上线下都在吵架，你去处理。”
彭焦邹意从他平静无波的语调里听出一丝杀意，二话不说火速出动。
两人前脚刚出门，走廊上才安静一时半刻，齐康宁又敲门进来了。
同事招呼他坐，正准备问科林斯当地什么警察署武备队行政宫集团公司之类都作何反应，齐康宁却叫住李应遥，指指悄然合上的隔音门外，喉中艰难挤出声来：
“有空吗，李应遥说来给你送饭。”
在场各位同事齐刷刷扭头，个个目光炯炯有神，八卦气息铺天盖地。
“……”颜无弄冷静起身：“你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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