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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色之鉴

暮春的御苑,海棠已谢,唯余层层叠叠的绿荫,浓得化不开。一场名为“丹青宴”的雅集,正在皇家画院临水的澄心堂内举行,京中名流、文人墨客齐聚于此,品评新锐画作,更是为了亲眼一睹那位名动京城的鬼才——萧砚宸的最新力作。

堂内衣香鬓影,谈笑风生,而空气里混杂着熏香、茶香、酒香以及墨香,是一种属于繁华名利场特有的、略显馥郁的气息。

谢清徵坐在靠窗的一隅,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素罗衣裙,与周遭的锦绣华服格格不入。她指尖微凉,捧着一盏早已失了温度的清茶,目光落在窗外一株形态奇崛的松树上,对堂内的喧嚣与墙上的画作,似乎毫无兴趣。

她是代表没落的陈郡谢氏来的。邀请函上写的是她父亲的名字,父亲体弱不便出行,这维系门面、与人周旋的差事,便落到了她身上。

若非必要,她极厌恶这等场合,只因那些过于丰富的色彩,在她眼中却是杂乱无章的明暗斑点,人们的笑脸与寒暄,在她听来也远不如一枚香饼在熏炉中缓慢燃烧的声音来得真实。

她的世界,自有其秩序,是建立在气息与质感之上的。

“快看,萧公子来了!”一阵低低的骚动将她的视线从窗外拉回片刻。

只见萧砚宸在一众追捧者的簇拥下步入堂中,他并未穿着繁复礼袍,仅一袭墨色暗云纹锦袍,腰束玄色宽带,身形挺拔落拓,嘴角噙着一丝懒洋洋却又睥睨一切的笑意,仿佛这场以他为主的盛宴,于他也不过是一场无聊的游戏。

他目光扫过全场,明亮锐利,带着天才特有的张扬与不经意间的傲慢。

他的出现,瞬间成为了整个宴会的焦点,人们围拢上去,赞誉之词不绝于耳。

谢清徵只淡淡瞥了一眼。

色彩于她是模糊的,但那人的姿态气场却极其鲜明……一种过于外放的、几乎要灼伤人的生命力。

她微微蹙眉,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试图从那棵松树的苍劲线条里,寻找一丝宁静。

宴至中场,众人皆围拢在今日最重要的展品,萧砚宸那幅巨幅山水《千嶂松云图》前。

画作气势磅礴,笔墨酣畅淋漓,用色大胆不羁,赭石、石青、朱砂浓烈交织,几乎要破纸而出!观者无不惊叹其才情纵横,笔力狂放。

“萧公子此画,真乃得天地之精气神也!”

“这松涛云海,仿佛有雷鸣之声,观之令人胸襟大开!”

“如此豪迈笔法,颜色瑰丽奇绝,当世罕见!”

溢美之词汹涌如潮,萧砚宸站在画旁,听着这些赞誉,唇边笑意不变,眼神里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乏味。这些称赞,千篇一律,听得他耳朵几乎要起茧。

他目光随意流转,忽然,定格在了窗边那个孤寂清冷的身影上。

几乎所有人都围在他的画前,唯有她,那个穿着淡雅得近乎寡淡的女子,始终独自坐在远处,侧影疏离,仿佛周遭的一切热闹、一切色彩和一切赞誉都与她无关。

她甚至没有朝这边投来过一眼。

这种彻底的忽视,对他而言,倒是新鲜得很。

他生性不羁,最不耐常规,此刻心头一动,便生了探究之意。

他随手将酒盏递给身旁小厮,拨开人群,朝着那扇窗走去。

脚步声渐近,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伴随着一种极有存在感的气息,混合着松烟墨的沉稳和一丝酒液的凛冽。

谢清徵感到有人驻足面前,不得不抬起眼。

萧砚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容颜清丽,却似覆着一层薄霜,眼眸是极深的黑色,平静无波,看他如同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萧砚宸心中那点新奇感更盛,唇角一勾,带着几分戏谑与自信,开口道:“这位姑娘,似乎对在下的拙作毫无兴趣?”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被关注感。

谢清徵放下茶盏,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宴中画作甚多,未必人人皆要观赏萧公子大作。”

她竟连一句客套的称赞都吝于给予。

萧砚宸挑眉,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对他画作如此冷淡,甚至可称无礼的女子,他非但不恼,反而觉得有趣,向前微倾了身,拉近了距离,语气更带了几分挑衅:“哦?那便是萧某的画,入不了姑娘的眼了?不知姑娘师从哪位大家,眼界如此之高?可否指点一二?”

他这话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附近几位留意着这边动静的宾客听见。

顿时,不少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

众人皆惊,竟有人敢对萧砚宸的画表示不满?还是如此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清冷女子?

谢清徵感受到四周的目光,眉头蹙得更紧了些。她本不欲纠缠,只想尽快脱身,但萧砚宸的话堵死了她的退路,仿佛她不说出个所以然,便是无理取闹、故作清高。

她抬眼,再次看向那幅被众人围观的《千嶂松云图》。

在她眼中,没有瑰丽的色彩,只有大片浓墨、深灰、浅灰构成的明暗关系。

她站起身,避开他过于逼近的气息,目光重新落回那幅画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清晰:“指点不敢。既萧公子垂问,便浅言一二。”

她伸手指向画中那一片在旁人看来是云雾翻涌、霞光隐现的地方:“此处,墨色氤氲过度,灰度层次不足,云气混沌不清,失了轻盈流转之态,反显淤塞。这构图虽追求险奇,然重心偏倚,左侧山峦墨色过重,右侧留白却未能有效平衡,整体失之险峻,徒留倾轧之感,看久了,令人心窒,而非开阔。”

她顿了顿,最后总结道:“力透纸背,却章法紊乱,气韵不通。”

一席话落,满堂皆静。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听到了什么?竟然有人用“灰度层次”、“墨色淤塞”、“重心偏倚”、“气韵不通”这样的词来批评萧砚宸的画?还是从构图和明暗这等最基础的方面?这女子是疯了,还是根本不懂画?

萧砚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恼火,第一瞬间是猝不及防的恼火。从未有人敢如此直接、甚至可说是刻薄地批评他的画,还是在他备受赞誉的时刻,于大庭广众之下。

他的画追求的就是磅礴不羁的气势力道,何曾被人从“灰度层次”、“构图平衡”这种匠气的基础角度挑剔过?

这女人懂画吗?她到底在看什么?

然而,就在他愠怒的目光对上她那双无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事实如此,何须动怒”意味的黑眸时,那股火气奇异地卡住了。

因为她看起来……太认真了。

那不是故意找茬的眼神,也不是为了吸引他注意的伎俩,而是一种纯粹的、基于她所见的、近乎冷酷的客观评价。她似乎真的只看到了这些“不足”。

谢清徵无视周遭死寂的氛围和萧砚宸变幻的神色,微微颔首:“妄言了,告辞。”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步履平稳地穿过鸦雀无声的大堂,裙裾拂过光洁的地面,未曾有一丝留恋。

那些或惊愕、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她仿佛全然未觉,径直出了澄心堂的大门,将一室的繁华与议论抛在身后。

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谢清徵这才微微松开了始终紧握的袖中的手。

她的指尖依旧冰凉。

她回想方才那一幕,那个男人过于炽热探究的目光,那种不容拒绝的逼近感,以及被众人围观的烦厌……她轻轻摇了摇头。

萧砚宸。

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才华横溢,却也……轻浮张扬,桀骜难驯。她与他,绝非同路之人,今日之后,想必也不会再有交集。

如此,最好。

而此刻的澄心堂内,在经历了一阵尴尬的窃窃私语后,很快又恢复了热闹,人们自然不会相信一个无名女子的“胡言乱语”,只当作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继续围绕着萧砚宸和他的画作奉上赞美。

萧砚宸也重新挂上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应酬着往来宾客,仿佛刚才那段插曲并未发生。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女子清冷的声音,那双毫无波澜、却仿佛能穿透表象直视内核的眼睛,以及那番完全偏离所有常规赞誉、甚至显得有些可笑的批评,像一根极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他惯常的认知里。

宴席终散。

回府的马车上,萧砚宸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车窗外的灯火明明灭灭,掠过他俊朗却略显沉郁的面容。

恼火感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断滋长、无法按捺的浓烈好奇心。

她是谁?哪家的女子?为何独坐一隅?为何对色彩斑斓的画作毫无反应?为何偏偏只从“灰度”、“构图”这种角度去评价?她那番批评,乍听可笑,可细细回想……他那幅画,为了追求视觉冲击力,确实在墨色浓淡过渡上做了大刀阔斧的取舍,右侧留白也极险……难道在她眼中,真的只剩下这些冰冷的构图缺陷?

萧砚宸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她像个谜团。

他忽然睁开眼,眼底闪烁着猎人发现新奇猎物般的光芒。

“轻浮?”他低声自语,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个极具兴味的弧度,“谢……清徵?似乎是这个名字。”

他记得有人低语道出了她的来历,那个没落的陈郡谢氏。

“看来,需得寻个机会,好好再‘请教’一番了。”萧砚宸抚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心中已开始悄然策划起第二次的会面。这一次,他定要看清,她那双冷冽的眼眸深处,究竟藏着怎样的一个世界。

马车驶入夜色,而一场源于“无色之鉴”的追逐,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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