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跟轻扣落地，李经年头顶上饱满的丸子跟着步伐轻微晃动起来，不经意间掉落下几缕碎发。
距离约定秘书大会开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李经年磨磨蹭蹭半天精心捯饬自己，只因为“他”会来。
李经年知道“他”一定会通过面试来到这里的。
这……也是十年前他们唯一有交集的地方。
李经年视线扫荡了一整圈，这个时候还是空荡荡的，只有寥寥数人。
没有捕捉到“他”的身影，李经年双眸不动声色黯淡了几分，顷刻间又恢复了往日神采。
也是，“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到……
当她先来的都是她的学长学姐，也是部门的负责人，她还有不少印象。
一道道炽热的目光都聚集在李经年的身上，她身着及膝的牛仔裙，薄薄的衣衫下连肩锁骨若隐若现，肤色白里透红，从内而外都散发出健康的青春气息，让人移不开眼。
许是目光太过焦灼，看得李经年浑身不自在，脖子往后缩了缩，将散落的头发别在耳后，不敢到处乱看，只一味干笑，“我……我是……”
不等她磕磕绊绊说完就被一道清爽的声音打断，“我们知道你是‘李经年’，你先在那儿坐会吧！”
说话的人眉眼极淡，嘴角弯弯，她昂首示意，指了指已经清理过的位置。
李经年不禁感叹到罗一玥学姐还是这么照顾人，只可惜后来她们就没再联系了，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
李经年在位置上无聊得屁股扭来扭曲，手指在手机上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屏幕却是在同一界面没停过，她头沉沉地低下，生怕被她的那些学长学姐看出她很闲，随便给她安插个什么任务，那还比现在也强不了哪里去。
众人笑过后也都埋首各自忙活了……
人陆陆续续的来齐，李经年百无聊赖盯着手机，可实际上一门心思都在门外。
感知到门外有人的李经年猛地抬起头，但没过几秒又会沮丧地把头低下。
“他”还是没有来……
直到感受到胳膊肘被人用一股不大的力顶了顶，李经年抬头与一双深邃的双眼相撞，披散的长发衬得此人越发明媚，露齿一排洁白牙齿的她像是一只狡黠小兔子和李经年相撞。
“嗨，我是乔亦舒。”
“嗯……”
其实……李经年知道她是乔亦舒。
“嗨，我叫李经年。”
乔亦舒是这十年来她为数不多又志同道合的朋友了。
“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还不等回答，乔亦舒一句接着一句。
“好巧诶！我们是一个专业。”
“不过我好像没怎么见过你？”
“你是不是……”
……
李经年扶额无奈，刚刚说她们两人“志同道合”还是说早了。
直到会议开始，李经年想见的人都没来。
她红润的脸上面露一丝沮丧，但一瞬间后又立马释然，她早该想到的……
上了年代的空调“吱嘎”作响，罗一玥学姐的声音缓缓流淌拂过李经年，正对吹风口的她不敢打搅她，只一味扯着裙摆盖住裸露在外的双腿。
说的无非是些杂七杂八的规矩，唬得住那些没什么经验的学生，却唬不住有着多年与之打道经验的李经年。
她对此心里嗤之以鼻，都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难对付的不是这些人，而是牧云升……
凭他的聪明劲儿要是仔细揣度那张修改过的数据单，万一发现自己不同寻常可……
李经年垂下眼睛，连乔亦舒的有一搭每一搭搭话都没听见。
乔亦舒还以为是李经年故意不回话，很识趣地闭了嘴，撅了撅嘴将身子挪远了点。
“接下来我们讲一下后续……”
门口一道磁性的声音掐灭了罗一玥学姐的发言热情，“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将李经年狠狠拉回现实，李经年心脏不自觉一颤，就像被细线牵动着。
是他——曾旭。
期待见到他的人是自己，不敢抬头的人也是她自己。
罗一玥被突然的打断，面上有一丝挂不住，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曾旭微躬着身，双手掌心朝上示意学姐继续，“学姐你继续，不用管我”。
他语气带着一丝吊儿郎当，脚下仍不停弯下腰从罗一玥身前跑过。
李经年越发清晰可以感受到脚步声从远到近，紧张到两个手指紧紧缠绕在一起，她不敢直视他，视线无处安放。
直到照在她身前的那束阳光暗了又明，曾旭被汗水濡湿的衣角和李经年身前的桌子相擦，她才意识到曾旭刚刚从她身边走过。
心跳渐渐平复下来，李经年强迫自己去忽视那道光的存在，而她的一举一动早已被身旁的乔亦舒收至眼底。
乔亦舒了然颔首。
幻灯片已经滑至底部，罗一玥上一秒还严肃得让人大气不敢喘，下一秒就已经变换了神色。
一抹神秘的微笑在罗一玥清丽的脸上晕染开来。
“下面这一个问题是送给各位学长学姐的，有谁知道——麦克斯韦方程组？”
一言既出，学长学姐们都眼神交锋，面露难色。
罗一玥继续开口，“友情提示，答对的学长学姐可以为自己手底下的小孩赚到奶茶哦~”
语音延长，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能为自己手底下的小孩赚到礼物，这群学长学姐自当是在所不辞，只可惜确实是无能为力。
负责带领李经年的那位学长双手拍桌以表不满，“什么嘛……真没意思。”
“难不成你还想瞒着手底下的小孩你压根就说不出来的事实吗？”罗一玥打趣道。
学长气急败坏，“才不是”，他转头对着李经年一群人苍白无力地解释，“别听你们罗学姐瞎说……”
乔亦舒撇嘴小声蛐蛐；“那倒是把答案说出来啊……”
“我我我……”学长脸涨得通红。
在场的学长学姐互相挤兑双眼，却又恨铁不成钢，每一个能打的……
现场变得混乱起来，话题已经从“麦克斯韦方程组”到不知天地为何物了，然而你始终没人站出来，而罗一玥却站在一旁看热闹不肯出来主持大局。
乔亦舒侧身伏在李经年旁边，“你说连他们都不知道，我们就更不可能知道了，这下谁也得不到奶茶了……”，她摆着头叹气。
李经年挠了挠通红的耳尖，“那个……我好像知道。”
乔亦舒闻言一喜，冲着前面的罗一玥学姐一个劲儿招手，指着旁边的李经年，张着嘴说着哑谜。
罗一玥惊喜地注意到这边，收到乔亦舒的信号后满怀期待地盯着李经年。
李经年被这道目光吓到了，不停摆手示意。
“我瞎说的……”
她被乔亦舒突如其来的双手吓到一瞬间弹起，一时间关注点都往这边靠拢，这下装死都不行了。
她看着乔亦舒俏皮的鬼脸瞪了一眼，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积分形式是……”
“它的积分形式……”
两道声音在空中打了个照面，其中清脆的女音属于李经年，
而……另外一道清醇的声音是从曾旭口中发出的，
两人似乎都没有意料到还会有另外一个人作答，同时停住往下作答。
李经年错愕地转向声音来源处，而对方此刻也望向这边。
两个人隔空对视好几秒，李经年盯着那张记忆中的面庞脸上爬上不自然的红晕。
他的脸棱角分明，挺拔的鼻翼下藏着一张薄唇，那双眼眸中瀚若星辰。
曾旭依旧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额头前的碎发还因汗珠而微微分叉。
他难道……也知道吗？
大家刚刚都只在注意李经年，听到还有人作答才把大部分注意力都转向曾旭，因而无人注意到李经年眼角的慌乱。
但直视李经年的曾旭却敏锐捕捉到了，他虽有些疑惑却立马收回目光，将桌子底下亮着屏幕的手机摆在众人面前。
他那双眼里含情的桃花眼向上微调，唇角上扬露出酒窝，“我看没人知道答案就用了些小手段。”
“不过……既然有人知道我就不说了。”
他朝李经年所在的发现伸出一只手向上缓缓抬起。
李经年愣了愣神，侧身清了清嗓，重新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说完。
李经年说得很是流畅，一口气都不带喘的。
对着手机翻阅答案的罗一玥听得倒吸一口气，惊呼道：“完全正确！”
这倒是让那些学长学姐顿时有些拉不下面子来，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败给了一个小将。
其实他们这群人大多都学过相关课程，是知道麦克斯韦方程组的，但这些小孩儿们还没接触过，所以可以说这个问题就是为了他们而出的。
只可惜……
李京年面对众人投来的各异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怪自己太过莽撞，没考虑怎么收场就开口了。
李京年抬手扶额，死脑快转啊……
突然她灵光乍现，“专业对口……对，这是因为我专业对口嘛～”
众人恍然大悟，这就说得通了，李京年可不就是专门学这个的，因此学得快点也合情合理。
瞒天过海的李京年坐下后还没从刚刚的场面里回味过来，虽然事情发生得猝不及防，但至少她迈出了一步，也算和曾旭打过照面了。
趁着场面正乱，没人往这边看过来，乔亦舒凑近在她耳边，唇角轻扬，“小骗子……”
“你忘了，我和你是一个专业的……”
她们压根还没学过这个知识！
被戳破谎言的李京年眼底的慌乱转瞬即逝，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弧度，“我的确撒了一个小谎。”
“但我会算命，我给你算一卦，来换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李京年亮出那只正在掐指的手悬在乔亦舒面前。
乔亦舒眼睛眨巴眨巴，亮晶晶的，“成交。”
李京年故作高深，大拇指点在中指，然后换到食指、无名指……
过程中偶尔还紧锁眉头，看得乔亦舒干着急，“怎么样了啊，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吧！”
李京年睁开眼睛，一手捂住乔亦舒叽叽喳喳的小嘴，“嘘……整个过程是不能说话的，不然到了那时才真的会有不好的事哦……”
李京年收回手背过身去，昂着头端详乔亦舒，“我算完了，你命中注定会和根正苗红的人走在一起。”
“嘶……”
“貌似还是认识很久的人。”
乔亦舒面露惊喜神色，在心里对李京年的神秘又添了几分，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揪着李京年不肯放手，东问西问，问得烦了李京年只一应说“天机不可泄露”。
乔亦舒瞅着没趣，摆手道：“不说算了。”
“其实就算你不给我算上这一卦我也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她用着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你放心，我去帮你要到‘他’的联系方式。”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曾旭，也不说清楚‘他’是谁就摆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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