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好久不见。”
流连于人群的秦怜月被这暧昧称谓惊得抬头，对上了男孩玩味的目光。
这场猫鼠游戏……似乎易了位？
秦怜月瞳孔微缩，但很快又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露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嗯。好久不见，小弟弟。”
宋微声凑近了少女的耳畔低语：
“那我厉害吗……姐姐？”
处于下位的姿态让秦怜月有些喘不上气，她的指尖瞬间收紧了，长长的指甲刺得掌心的软肉发红。
她一把拽过宋微声的手腕，对身边的宾客道了失礼，快步向露台走去。
“你想要什么？”
秦怜月冷声地打量着面前这位看似无害的少年，她当然知道这身皮囊正是这位野心家最好的伪装。
“想要姐姐呀……”
少年笑得人畜无害，多情的桃花眼似曾相识地弯了起来。
他在模仿她。
秦怜月有些恼——她清楚地明白，这样的少年最是难缠……她惹上麻烦了。
场上的时间仿佛凝固了。夜风卷来了前院喷泉的噗嗤声，也撩起了女孩明艳的裙裾。
周身的寂静与宴会的喧闹形成了无声的对比，此时的露台上是两名欺诈者没有硝烟的战场。
当秦怜月手足无措地在裙摆间摩挲时，意外地触碰到了一抹坚硬。像是触电般，她从内侧口袋中取出了刚刚获得的名片。
初秋晚风，吹得女孩的声音有些发颤。
秦怜月葱白的指尖轻捻着这张名片，像显摆似的在男孩面前晃了晃：“哟——你真是来得凑巧。我在水蜜桃台有位朋友，前两天托我留意点有没有合适的面孔参加什么综艺……”
她像审视商品一般上下打量着宋微声的皮囊：“我看你这脸蛋倒也算是适合……这陈诺估摸着是找不到人了，催了我好几回。啧，这种事有什么好急的。”
秦怜月漂亮的眉头皱了起来：“你留个联系方式吧，我晚些把你引荐过去——能不能进组就看你造化了……”
虽然女孩的语调依旧刻薄，但宋微声的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弯了起来。
没想到真有这种天大的好事给他撞上了——水蜜桃台作为一档国民度很高的视频平台，流量大得吓人。
他有自信，凭借自己脸蛋与努力能在其中闯出一番天地。
二人扫码加了微信。
宋微声笑了：“谢谢姐姐，那姐姐再见。”
少年将这场晚宴甩在了身后，连背影都写上了一种餍足。
白色绵延的罗马柱、月色下波光粼粼的硕大喷泉、宴会厅里推杯换盏的人群，甚至包括李薇薇……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他。
-
宴会上酒过三巡，秦怜月稍早些地拜别了虞家夫人离了场。
侍者为她推开了沉重的大门，虞家庄园的夜灯很是敞亮，将少女的影子拉得长长。忙乎了半天秦怜月都没有打到车，她索性提着裙摆沿着大道往下走。
“哒哒哒——”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少女细长高跟鞋的敲击声。
秦怜月在街道上拦了一辆计程车。
“六环……美女一个人住那吗？”
这位司机似乎没有什么眼力见，他像没有看到秦怜月身上昂贵的晚礼服一般自顾自地开始搭讪。
秦怜月甚至懒得抬眼皮，男人自讨了个没趣也闭上了聒噪的嘴。
复古的摇滚音乐在狭小的空间内流淌。这是一首经典的老歌，秦怜月听过。
少女垂着眼皮支棱着脑袋像在假寐，一颤一颤的。出租车内光线昏暗，车窗外的城市霓虹也在她苍白的脸上随之跳动。
“嘿！《加州旅馆》……是不是很棒！”
这位司机又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Hotel California》。”
秦怜月散漫地睁开了眼，用标准的英伦腔调复述了一下这首歌名。
她的目光通过后视镜与这位中年男人对视了。男人在打量她，目光有些过于放肆。大抵是常年笑着与人打交道，他的眼尾爬满了细纹。
“挺有品味……那你知道唐·亨利写下这首歌时坐在能够俯瞰落日大道的办公楼里，舔舐着上好的威士忌……嘲笑着被**困在光怪陆离都市里的羔羊吗？”
少女的目光如刀锋般冷冽，她甚至懒得品味男人的窘迫便再次垂下了眼皮小憩。
司机终于开始老老实实地开车。车窗被摇下，夜风挤了进来，吹散了一车静谧。
-
像挣脱镣铐一般，秦怜月面无表情地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赤着脚踩在了客厅的瓷砖地面上。
她没有开灯，窗外高速公路上的路灯亮得灼眼。偶尔有夜车飞驰而过，却没有噪音闯入这间小屋子。
少女拖沓着沉重的步伐毫无形象地倒在了小小的单人沙发上。鲜红的裙摆如流水倾泻，淌在了地面上，却又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秦怜月难得地松了口气。
流连于上流社会的社交场合伪装成曾经光彩夺目的秦氏千金这件事，像贪厌无度的饕鬄一般吞噬着她所剩无几的能量。
女孩下意识地打开了手机翻看了一下自己的账户余额
——真是一个让人不愉快的数字。
像是被刺痛，秦怜月又把手机屏幕熄灭了。
不过显然，今天的晚宴有了一场意外收获……不知道自己递上的名片何时能起到作用。
或许自己很快就能搬家咯——这样想着，少女的脸色又明朗了不少。
再次打开手机，秦怜月终于注意到了那条她自始至终没有放在心上的消息：
【Eclipse】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Eclipse（月食）……
少女漂亮的眉毛微微蹙起，她的微信昵称恰好叫做Tsuki（月）。
又是一个让人不愉快的巧合。
秦怜月冷笑着通过了宋微声发来的好友请求，将他备注为“恶犬”，并分组到了【无用人员】之中。
手机震了震，显示有一条新消息：
【恶犬】：姐姐好^^
筋疲力竭的女孩并未搭理，而是冷漠地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
夜有些深了，坊山区的街道里只亮着零星的小灯。防盗窗拦不住它们，所以很多东西肆意地钻了出来，也包括声音。
这儿的住宅隔音效果并不好，时不时有喧闹声与犬吠传来——大抵是什么街坊邻居在打麻将。
宋微声等了许久才等到秦大小姐通过了好友申请。他周到地发了句问候，随后开始翻看女孩的朋友圈：
1天前：【配图】：照片聚焦于一本书籍，封面上写着《Серебряныйвек》。清晨的阳光下，一杯拉花咖啡随意的放在一边。
【配文】：重读经典。
宋微声并不认识书名，他保存图片去翻译软件上识别了一下——《白银时代》。一本俄国的诗集。
男孩接着往下拉。
3天前：【配图】：一只带着黑丝绒手套的手托着一只古朴的茶壶。而这只茶壶一旁放着一本笔记，上面画的是这只茶壶的解剖图。
【配文】：珐琅工艺与苏作各有千秋。
宋微声一时也不确定这只茶壶能否被称为茶壶……或许是一件古董？
一周前：【配图】：蓝天白云下圣彼得堡的标志性建筑。
【配文】：许久不见。
定位：俄罗斯·圣彼得堡。
-
宋微声的眼底流露出一抹欣喜——傍上大的了。
他微笑着将秦怜月的备注改成了大小姐，嘴里甚至还吹起了愉悦的口哨。
朋友圈的图标上又冒出了一个红点，赫然是秦怜月的头像。
刚刚：【配图】：与安德烈的合照
【配文】：旧友相逢。
男孩心底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困惑，但是很快就被自己打散了。或许这位大小姐当时在帮什么人引荐吧。
他勾了勾嘴角，反手为秦怜月最新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
分门别类地发完朋友圈，瘫坐在沙发上的秦怜月终于直起身子掏出了那张已经有些褶皱的名片。
随着一阵彩铃过后，电话被接通了。
秦怜月清了清嗓子，主动自我介绍：“陈导您好，我是秦怜月。晚宴上跟您聊天相谈甚欢……您说的那个选秀节目，我还真有位朋友恰好感兴趣……”
“……”
“对的。男孩……品相应该很讨女孩子喜欢……”
“……”
“唔……他的资料与视频介绍我一会发您微信上可以吗？”
“……”
“好的。打扰您了，陈导再见。”
“嘟嘟”的忙音传来，对面挂断了电话。
-
狰狞的水痕在水泥地面上爬行，宋微声蹲在出租屋的阴影里啃食着什么。被随意丢在地板上的手机轻响：
【大小姐】：你发份个人资料与视频介绍过来，我发给导演组瞧瞧。
男孩的眼睛亮了亮，迅速起身吐出了还未嚼碎的冰渣，还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是否会因为久蹲而不太完美。
他在极度压抑之时也不敢碰烟酒
——因为这些东西会让他变丑。而冰块恰好能使他的牙齿更加洁白，也能使他赖以生存的脸蛋消肿。
更重要的是，这种近乎自虐的咀嚼感与冰冷的刺激感能让他在向上爬的旋涡之中永远保持清醒。
这一切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具象化的回报。
出租屋的光线在夜晚太过昏暗，且背景也不美观。
男孩沉思了片刻，转身跑向了天台之上。
B市的霓虹灯在深夜也依旧燎亮，就像男孩眼底生生不息的星火。
宋微声站在天台边上，将手机用石块固定在合适的位置。巨大的光圈将霓虹灯虚化成绚丽的光斑，也勾勒出男孩光辉的前景。
他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自己刚刚构想好的开场白：“大家好，我叫宋微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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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欢迎来到加州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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