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怨好像向下落了好久好久，知道他的视线不再模糊，才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没人爱。
没人爱，也对吧……分离子好像不能算是人。
刚刚哭过的劲又要涌上来了，鼻子酸酸的，是那种没人理解却又批评的委屈。
白色的小光点围着祁怨，用它那小小的身体托举着祁怨人类的身躯，还时不时有光点轻轻凑近祁怨的脸庞。
“为什么啊……”祁怨无奈笑笑，他这是又招惹什么了。
不过……也好，他试探地伸出手，探进身旁的小光点群里，心里已经做好了手指被粉碎断裂的准备。
奇怪的是，小光点在祁怨手指探进去的瞬间散开，好像生怕伤到他一样。
上面的天空和星辰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只能看见一个小圆，祁怨已经坠得很深了，可是还没到底。
“你们……知道还有多远吗……”祁怨的睫毛颤了颤，眼帘中是清明的温柔。那光点聚在一起抖了几秒，在祁怨的面前凭空多出了一块蓝色浮光屏，前面还扭扭歪歪的几个……“字”。
但是祁怨看不懂，这好像是什么特定的语言。
在这个混乱的末世之中，除了几十世纪前人类创造的通用文字，在有些异变的不同组织不同种类的物种，也会存在语言。
祁怨轻轻摸摸小光点，像是在揉它脑袋，“我是个没用的人，别跟着我了。”
一个人的对白，没有人回答。
荧光群光点却突然躁动起来，祁怨的落下速度明显变快。
“怎么了……？”
祁怨面前又出现了一串看不懂的符号字。
也好，能摔死就更好了，祁怨就继续由着自己往下落。
下一秒，“砰”！
祁怨愣住了，这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过千万遍的声音——是枪声。
不可能，绝对的不可能，这里之前是外星系了，平常根本不会有人来，更别说星噬云深处了……
但事实就是，祁怨，他听到了明晃晃的枪声。
少年冷了神色，漠漠转头，。
一艘极大的航舰，都有点像航母了。航舰在重重叠叠的黑云星海中穿行，但还有船一样的甲板和船帆，甲板上人影交错，枪声在第一声响起后就有接连不断的巨大声响，伴随着爆炸的巨响，祁怨觉得脑袋要炸掉了。
怎么会，怎么会呢。
这里怎么会有人类呢……
祁怨突然感到脑袋和身体一阵一阵的生疼，他才发现回过头，先前的温和的白色光点正在一点点的刺入他的皮肤，像是坚硬的石块，一点一点地嵌入。
为什么……
……
尘灰飞溅，硝烟弥漫。
祁怨也在刹那间失重至直直摔在甲板！他撑着膝盖，掀着眼皮，无视光点带来的剧痛，凉凉的打量着星噬云中的人。
甲板上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边的异变物种对祁怨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虎视眈眈。
“砰！”子弹划破长空！
对面的时间仿佛被暂停。
擦着祁怨苍白细腻的脸颊，出了一道红痕，渗着血。少年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了一阵厌恶，似曾相识，令人作呕。
“嗡嗡嗡……”爆炸声在碎裂开的黑白世界中瞬间又有了色彩，一切在急速不停地流动，祁怨脸上的血滴滑落……
又只有一瞬间，周围的景色开始褪色倒退！潮水在汹涌的海边抽起聚集，浩瀚的宇宙在蓝色的代码中绽开，密密麻麻……
分离子光点更快扎进了祁怨的身躯，细细碎碎的血珠渗出，鲜艳而又夺目，多么璀璨。
后颈泛起灼烧的疼痛感，刺激的恶心，剩下的光点直直朝着那个残次的地方冲去……“啊！！！！”
然后，再扎进肉里。
伤疤被粗暴的撕开，压抑的狰狞笑容再祁怨脸上绽开，死吧，怎么不都去死。
祁怨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在摇晃的甲板上抬起头。脸上的血痕像一道灼热的烙印，疼痛却异常清晰地刺破了他长久以来的麻木。
那些人说的对啊，他既然是个灾难，那么干脆就将一切化为灰烬。
他不是疯子，他从来都不是！
“呵呵哈哈哈哈……呵哈哈哈……”
光点距离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形，“告诉我，你存在的意义。”
少年张开双臂，准备迎接死亡的乐章。
“滚开，你还不配问我。”
他好像确实软弱了太久，以至于他都忘了，他是装的。
来吧，堵一场，如果没死，就毁了这个世界。
“那么……如你所愿。”
巨大的拖拽力把祁怨从虚无的碎片拉了回来！飞烟弥漫，祁怨转头看到了一头浅绿，妖冶的不分男女的外国长相的人紧握着一把金色圣弓，开了弦。
而就在他的身侧，是刚才开枪的人。
男人一身紧身制服，黑色皮革的披风融进了星噬云中，他皱着眉嫌恶地一脚踹开祁怨。
“滚开！要死别拖累我。”
毫不犹豫的高大人形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黑色的身影在几个扭曲的绿色躯干中，空气中是他释放着的强大的Alpha压制信息素还混杂着一股莫名的重力压力一样的威压。
泛着冷光的枪体狠狠肘上模糊不清的异变体！更多的人形异变体从甲板下爬了上来！
男人转身握住抢板，扣动！开一枪后又侧膝蹲下瞄准稍远一处的模糊人形体，
“砰！”再抬脚踹开腿边曲折手骨的怪物，又厌恶的勾拳揍回了贴脸的异变体。
祁怨咬着牙，恨恨憎恶的瞪着男人。高傲自负的人总是那么招人厌恶，祁怨是这样的人，眼前的人给他的感觉也是。
“呵，废物。”
一片黑云中，男人咬着烟，神色嘲弄，不知道是对地上那群残骸说的，还是对一旁祁怨说的，格外凛冽，恍若寒冬。
若隐若现的长条光箭刺穿倒下抽搐异变体的口腔，黑红色的恶臭液体蠕动地伴着蛆虫扭了出来。
打火机响了一声，空中划过优美的抛物线，火光四溅，黑色的鞋底踩着爬出的蛆虫，随意的碾了几下。
……
下一秒，烟雾的浓度包围了祁怨，黑色的阴影笼罩祁怨，男人居高临下的蔑视着少年。
“星噬云的共生体，还是该叫你求死的废物呢。”
祁怨就那么直愣愣地瞪着男人，一脸的怨气，刚才踩过蛆虫的鞋底再抬起，在他的手背落下。
“啊——！”
生疼的痛感袭来，少年的下巴被狠狠捏住。
“不是想求死吗？叫什么。”
男人深重冷清的嗓音再次响起，来不及反应，随着少年的头发被揪住，祁怨被扯着头皮上的头发往血腥的甲板砸下。
一下，一下，再一下。
直到祁怨的脑门破出血，红肿不堪，嘴角也受不住的吐出血，男人这才停下来。
“我讨厌有人妨碍我。”男人强制扯着祁怨头发，让其与他对视，男人睁开的眼睛诉说着他的不悦。
“知道了吗，废物。”
是对他说的，这次意有所指。
祁怨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知道了，弄死我吗？”
男人意外挑眉，嘲弄的神色怎么看都是不屑，但又和基地的人不一样。是更加的明目张胆，也是**裸的鄙夷。
还有……和他如出一辙的疯癫与高高在上。
“没有腺体，你是高度进化的异变体吗。”男人来了兴致，低头。
两人距离离的很近，鼻尖之间几乎只有一两毫米的空隙，祁怨闻到了男人身上信息素，甜美而又危险的味道。
祁怨垂下头不语，又被男人揪了上来，两人对视。
“不是会说话吗。”只不过，祁怨是卑贱的高高在上，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还要活下去。
“我怎么知道，要不你猜猜看呢。”祁怨也勾起嘲讽无比的笑，他伸出舌头，舔掉了唇角的腥红。
“你，也是废物。”
其实祁怨生的很好看，只不过常年疯疯癫癫的让人忍不住的厌恶他。
那么现在既然没有了那些令他感到虚伪呕吐厌恶的人，没有了那些随时能让他感到危险的不明存在，他也没有必要再装疯卖傻了。
况且，如果眼前的这个男人想让他死，从一开始就该把他丢下航舰，或者直接砸死，不是么？
祁怨仰着脏污的脸庞，对着男人勾起的唇角更甚，眼角弯成了一抹新月。
男人眼帘下的真实的淡漠和祁怨眼底的高傲在对视中一触即分。
男人毫不避讳，不卑不亢地回看祁怨，刀子般的目光在祁怨的身上停留了很久，才开口，“没问题。”
男人松开手，周围的人松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看着祁怨，而祁怨看着男人拿出手怕，仔细擦擦手，转身就走。
手帕被扔在祁怨头上，祁怨没说话，风轻云淡的把手帕扯了下来。
羞辱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值得伤心的事，他悲哀的从来只有他自己。
整个航舰已经被炸的半毁，甲板上没人打量他，全都漠不关己的收拾着残局，像是被设定好的木偶一样。
好像这个世界，这是时代，本就该如此。
上方看不见祁怨坠下之初深蓝的天空了，只有无边无际的黑色，和航舰嵌在钢材里的几处光点。
围绕着他身边的白色小光点分离子也不知所踪，可能全部刺进他的身体里了，也或许消散了……
不知道从哪里落了雨，灰透的雨滴倒映着这个世界的黑压，祁怨倒下，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污渍，逐渐将他的脸庞变得模糊再清晰……
或许他没有到那个地方，但祁怨感觉，他已经有了新生。
“陆止危，那个小孩呢，怎么办。”
一个吊儿郎当格格不入的腔调，祁怨侧过头，是先前把他拉回来的绿头发。
先前沉冷的声音从发黑的厚木门里传出，略感闷重。
“带回去。”
……嗯？……带回去……不杀了？
绿头发副官玩味的笑笑，若有所思的挑眉，看着少年倒下的方向。
——有意思。
而一旁雨中的少年也勾起了笑，不再是带着疯癫或憎恨，是最真实的，带着邪气和冷意。
我本来就不是疯子，世人说我是疯子，我才成了疯子。
可我是天才。
[奶茶][奶茶][奶茶]
岁岁平安，岁岁安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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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深渊·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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