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光的刻度
时光的流逝,在校园里是有刻度的。
初一时的刻度,是教室后排黑板上方那条手绘的身高尺。李淼总在课间拉着东方凌岳去比划,叽叽喳喳地说着“我又长高了一厘米!”。东方凌岳那时总是抿着嘴,被她拽过去,脊背僵直地贴着冰凉的白墙,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因兴奋而泛红的耳尖上。
初二时的刻度,换成了教学楼前那棵老梧桐树的年轮。一场秋雨过后,满地金黄的落叶被踩出沙沙的响声。李淼会偷偷捡起最完整的一片,夹进东方凌岳的物理书里,美其名曰“书签”,其实叶脉上用荧光笔细细画了一个傻气的笑脸。东方凌岳发现时,总会蹙眉,指尖却小心翼翼地将叶片抚平,任那抹亮黄色在严谨的公式间隙里,固执地明媚着。
而到了初三上学期,所有的刻度都汇聚成教室前方那块鲜红刺眼的倒计时牌。“距中考 138 天”,数字像烙铁,烫在每个抬头的瞬间。空气里粉笔灰的味道似乎都浓重了些,混合着咖啡和风油精提神的气味,还有同学们伏案疾书时,纸页翻动的哗啦声。
这三年,东方凌岳的个子拔高了一截,轮廓褪去了些许少年的圆润,多了分棱角。他依旧是年级榜首最稳固的名字,只是父亲的要求也随之水涨船高,书桌上的竞赛习题集越摞越高,眼镜的度数也加深了。他习惯了在深夜推开窗户,让冷风灌入,吹散困意,也吹散心头那点莫名的滞闷。偶尔,他会无意识地摩挲一下左手腕——那里空无一物,却仿佛还残留着某个雪夜,一颗水果糖硌在掌心的微小触感。
李淼的变化则更外显。马尾辫扎得更高了,说话语速更快,奔跑时像一阵抓不住的风。她依旧会为解不出的数学题跺脚,但更多时候,是咬着笔杆,眉头紧锁,一遍遍演算。她的成绩稳定在中上游,像一株顽强的小草,在竞争的缝隙里努力生长。她那个印着卡通猫咪的水杯换成了更大的保温杯,里面总是泡着提神的茶。只是课间时分,她还是会习惯性地戳戳身旁那个过于安静的同桌,递过去一块独立包装的饼干或巧克力,声音压低,带着点分享秘密的雀跃:“喂,补充点能量!”
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东方凌岳会在李淼对着物理电路图愁眉苦脸时,默不作声地将画满辅助线和注解的草稿纸推过去。李淼则会在东方凌岳因长时间学习而揉按太阳穴时,悄悄把他桌角那杯早已凉透的水换成温热的。他们很少再有初一那样追逐打闹的闲暇,交流也多局限于“这道题怎么做”、“笔记借我看看”。但某种无声的纽带,却在日复一日的并肩作战中,缠绕得更加紧密。
班级的氛围也在悄然改变。曾经课间的喧闹被一种目标明确的紧迫感取代。孙婷婷们讨论的不再是明星八卦,而是哪个补习班的效果更好;后排男生们比拼的不再是篮球技巧,而是模考排名又前进了几位。青春的躁动被压抑,转而化为笔尖与试卷摩擦的沙沙声,像春蚕食叶,预示着某种蜕变。
初三上学期的期末,就在这种压抑与期待并存的气氛中到来。
考试前的夜晚,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雪花无声地覆盖了操场上夏日奔跑的痕迹,也覆盖了老梧桐树最后几片顽强的枯叶。
第二天清晨,东方凌岳走进考场,坐定。阳光透过蒙着寒气的玻璃窗,照在桌角的准考证上。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将全部注意力投入到眼前的试卷中。
然而,就在开考铃响前的片刻寂静里,他感到自己的椅子被轻轻踢了一下。他没有回头,但嘴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瞬。那是他们之间,从初一延续到初三的,一个无人知晓的暗号——“加油。”
铃声骤响,如同发令枪。笔尖划过答题卡的声音汇成一片急促的河流。东方凌岳低头,开始审题。窗外的雪光映在他专注的侧脸上,一片澄澈。他知道,这个学期即将结束,而真正的决战,正在前方不远处,静默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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