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中考倒计时牌翻到“7”那天,暴雨初歇。梧桐叶上的水珠映着教室惨白的灯光,李淼的座位空了一整天。东方凌岳第三次看向那块空荡时,手机在裤袋里震了一下。
“消防通道,现在。”
发信人头像是一株逆光生长的野草。
1 雨夜出逃
李淼蜷在消防通道的阴影里,校服袖口沾着深色水渍。见东方凌岳来了,她仰头扯出个笑,眼眶却红得厉害:“陈叔叔在我房间装了摄像头。”这句话像枚生锈的钉子,扎进暮色里。
她摊开掌心,是张被揉皱的车票:“今晚最后一班去临市的火车。我妈说……中考前别回来了。”票面上“单程”二字墨迹斑斑。
东方凌岳沉默地抽走车票,撕碎。在李淼错愕的目光中,他解锁手机,快速点开导航:“不能坐实名制的交通工具。”屏幕蓝光映着他冷静的侧脸,“我知道路。”
三小时后,他们站在国道旁加油站棚檐下。远郊的夜风裹挟着泥土气息,李淼啃着东方凌岳买来的面包,突然笑出声:“像不像侦探小说?”她踢着脚下的石子,“就是缺个反派追车戏。”
“有。”东方凌岳望向漆黑国道,“你继父的黑色轿车,车牌尾号37。”
李淼笑容僵住。他继续平静地补充:“我记了所有可能跟踪我们的车牌。”
这一刻,李淼才真正意识到,这场逃亡是东方凌岳早已策划周密的“反叛”。
2 海岸线三日
他们沿废弃的沿海公路徒步。第一天中午,李淼在礁石滩摔破了膝盖。东方凌岳蹲下身,用矿泉水冲洗伤口时,她倒吸冷气:“轻点!你这手法比校医还狠。”
“感染会发烧。”他撕开创可贴,动作却放轻,“发烧影响记忆体蛋白合成。”
“说人话!”
“会变笨。”
傍晚他们找到间渔民废弃的看海屋。李淼从背包里掏出蜡烛——竟是体育课用的红烛。点燃后,她得意地晃着脑袋:“从器材室顺的,聪明吧?”
东方凌岳没答话,却在用罐头盒煮泡面时,悄悄把唯一的鸡蛋拨到她那边。
深夜涨潮,海浪声像巨兽喘息。李淼抱着膝盖坐在门槛上:“我爸以前说,海哭的时候是咸的,笑的时候是蓝的。”她声音很轻,“他肺癌晚期还骗我,说去海边疗养。”
东方凌岳忽然起身:“看北斗七星。”他指向夜空,“勺柄指向北极星——迷路时永远能找到方向。”
这是三天里,他说过最长的话。
第三天清晨,李淼在沙滩上写满“自由”,又被潮水抹去。东方凌岳则用树枝画了复杂的函数图像:“抛物线。”他说,“无论抛多高,最终会落地。”
“你是说我们得回去?”
“我是说,轨迹由初速度和角度决定。”他望向海平面,“但现在,我们在最高点。”
3 归途与暗涌
返程公交车摇摇晃晃。李淼靠窗睡着,头无意间抵在东方凌岳肩上。他僵直脊背,直到她的发丝不再随颠簸颤动。
手机在此刻震动。父亲东方弘的短信言简意赅:“今晚回来。”附带一张照片:教室窗口,东方凌岳空着的座位被圈红。
他关掉屏幕,车窗倒影里,自己的眼神有了微妙变化——像蛰伏的兽类终于嗅到猎场边界。
车到站时,李淼翻背包找零钱,却摸出个贝壳钥匙扣:“给你的!”贝壳粗糙,系着褪色红绳,“我爸以前做的……保平安。”
东方凌岳接过,指尖擦过她掌心的茧。两人都没说话,某种比约定更沉重的东西在沉默中落地生根。
校门就在百米外。李淼忽然抓住他手腕:“如果陈叔叔他……”
“摄像头角度对着书桌,”东方凌岳反手将钥匙扣塞进她掌心,“明天开始,我每天放学送你到楼道口。”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触碰她。少年手指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4 灰烬中的星火
中考前一天,暴雨再度倾盆。李淼蹲在教学楼下翻找雨衣时,头顶忽然罩下阴影。东方凌岳撑开黑伞,伞面倾向她:“走吧。”
雨幕中,黑色轿车如幽灵般停在校门对面。车窗降下半寸,反射出东方弘冷硬的侧脸轮廓。东方凌岳脚步未停,甚至将伞更向李淼倾斜几分。雨水浸透他半边肩膀,校服布料变成深灰。
就在与轿车擦肩而过时,李淼忽然踮脚凑近他耳畔:“喂,你看!”她指向积水洼——雨滴砸出的涟漪正将霓虹灯光碾碎成万千金箔。“像不像那天海上的星光?”
东方凌岳低头看她。少女睫毛上沾着水珠,瞳孔却亮得灼人。他忽然想起海岸线抛物线的比喻。或许父亲规划的轨道终将收回他们,但这一刻,他们确实在最高处停留过。
伞骨咯吱作响,他收紧握伞的手:“明天考场,选择题选C的题号记得复查。”
“知道啦!”李淼蹦进雨洼,水花溅湿他裤脚,“东方老师——”她拉长声音笑,“谢谢你带我逃亡。”
轿车缓缓驶离。后视镜里,两个身影在暴雨中撑着一把倾斜的伞,像风雨中不肯倒伏的苇草。东方凌岳通过镜面与父亲对视一眼,无声地笑了笑。
这场为期三日的逃亡未曾改变现实分毫,但有些东西已悄然不同——比如少年掌心钥匙扣的触感,比如少女在暴雨中忽然哼起的,不成调却充满生命力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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