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整,交接班的铃声在市精神卫生中心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是为某种仪式敲响的序曲。
许宛然的心跳与铃声同频,她利用这短暂的权力真空,闪身滑入地下档案室。
冰冷的空气带着福尔马林和旧纸张混合的奇特气味,扑面而来。
恒温保险柜发出的低频嗡鸣是这里唯一的声音,她熟练地输入密码,转动旋钮,随着一声沉闷的机簧弹开声,柜门应声而开。
她的目标明确,手指精准地掠过一排排标记严密的档案盒,最终停留在一卷牛皮纸包裹的磁带上。
标签上,“已销毁”三个猩红的字迹触目惊心,下方一行小字标注着:沈知白,入院首周,原始录音。
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是拼图最关键的一块。
她迅速将磁带塞入一个特制的防电磁屏蔽袋,就在拉上拉链的瞬间,头顶的照明灯和保险柜的指示灯同时熄灭,整个地下室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许宛然的呼吸骤然停止,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这不是意外断电,太过精准,太过巧合。
三秒,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电力恢复了。
走廊监控的画面重新亮起,但画面里却多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静静地站在档案室的玻璃门外,身形瘦削,双眼蒙着一条黑布,脸上却戴着一副紧贴颧骨的骨传导耳机。
他没有看她,头颅微微偏转,侧耳倾听,那姿态不像是用眼睛在“看”,更像是在用一种超越视觉的方式,精准地捕捉她胸腔内每一次心跳的紊乱和每一次呼吸的颤抖。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许宛然的四肢,但她知道此刻不能乱。
她强迫自己恢复镇定,将一切都恢复原状,锁好保险柜,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出档案室,与那个盲眼男人擦肩而过。
男人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直到她走进电梯,金属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那道无形的视线,她才敢大口喘息。
口袋里的手机却在此时震动了一下。
她颤抖着解锁屏幕,一条匿名短信跳了出来,发信人的号码和IP归属地皆为空白,信息内容只有六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别让死人开口。”
同一时间,城西一间密不透风的安全屋内,苏辞月正戴着专业级的降噪耳机,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
他的眼前是三条跳动的音频波形图,分别来自三段看似毫不相干的录音:母亲苏文佩留在广播电台的遗言录音母带、从沈知白枕边窃听器里提取的呓语片段,以及那场大火后消防应急广播里一段被烈焰和电流干扰得支离破碎的残音。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将三段音频的时间轴以毫秒为单位进行校准、对齐。
当最后一段波形的起始点与前两者完美重合时,奇迹发生了。
断裂的音节被填补,模糊的背景噪音相互抵消,三段残破的声音竟严丝合缝地拼接成了一句完整、清晰的指令:“别信穿制服的人……钥匙在镜屋第三块砖下……审判之眼永不熄。”
苏辞月猛地摘下耳机,心脏狂跳。
这还不是最惊人的,当他将合成后的语音进行声纹分析时,一个让他血液凝固的结果弹了出来——其独特的频率和共振模式,与他曾潜入调查的神秘组织“灰影会”在秘密仪式中使用的那种,被称为“言灵”的催眠指令声纹,完全一致!
他瞬间明白了。
那些火灾幸存者口中的“疯话”,那些被精神病专家诊断为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胡言乱语,根本就不是妄想,而是一群人用生命作为媒介,被刻意植入脑海深处的真相密码!
检务督察科办公室,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秦决将一份原始消防日志的复印件放在办公桌上,目光如炬,直视着亲自出面拦截他的江临风。
“我要申请对苏家火宰案进行立案复查,这是新的证据。”江临风连看都没看那份文件,只是从容地将另一份盖着红头印章的文件推了过来。
“秦决,别做无用功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上级已经做出决定,将此案列为‘历史遗留问题’,不予重启调查。”
“历史遗留问题?”秦决发出一声冷笑,眼中的失望和怒火交织,“你们连封存的证据都敢用遇水即溶的特种纸张,真当法律是任人揉捏的橡皮泥吗?”他转身准备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办公室角落里,一台大型碎纸机正在低沉地运转。
他的搭档林砚刚刚提交的,关于火灾现场可燃物异常的补充材料,正被一条条地吞噬、粉碎。
一瞬间,秦决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他猛地转身,掀开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抓出一把同样被撕得粉碎的纸片,狠狠拍在江临风的桌上。
那是他刚刚亲手撕毁的检察官保密协议。
“我现在不是检察官,”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只是一个想听清楚真相的人。”说完,他再次转身,大步离去。
这一次,身后无人阻拦,但他能感觉到,无数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当晚,秦决的身影出现在早已废弃的市广播电视台旧址。
这里,曾是他母亲苏文佩预录那段遗言的信号发射中枢。
借助一位早已退休的老工程师老陈提供的施工图纸,他轻车熟路地避开了所有摇摇欲坠的建筑结构,找到了隐藏在地下防空洞里的主控制室。
令人意外的是,这里的主控台竟然还保留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模拟调频设备,厚重的灰尘下,指针和旋钮依然可以转动。
他按照苏辞月通过加密渠道发来的频率参数,一番摸索后,成功地手动接入了城市应急广播系统预留的一条老旧备用通道。
他将苏辞月合成的那段完整遗言录入播放队列,设定为每日凌晨五点自动循环播放一次,持续七天。
就在他按下确认键的瞬间,整个控制室突然红光大作,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地下!
主控台屏幕上弹出一个血红色的警告窗口:“检测到非法内容注入,系统已启动溯源锁定程序!”秦决没有丝毫慌乱,他一把拔掉主控台的电源线,抓起早已烧录好的一盘备用磁带,转身钻进墙角的通风井,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次日凌晨五点零一分,天色未明,晨雾笼罩着整座江城。
突然,散落在城市各个角落的数百台老旧收音机、仍在运营的公交车载广播、以及各个老旧小区的应急喇叭,像是被一个无形的指令同时唤醒,不约而同地响起了一段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女声:“别信穿制服的人……”声音穿透薄雾,回荡在大街小巷。
刚刚出门的早班工人和晨练的老人纷纷驻足,街角的摄像头记录下无数张惊愕、迷茫的面孔。
市中心某栋摩天大楼的顶层,一个被称为“耳语者”的男人正戴着耳机监听全城,那声音响起的瞬间,他猛然抬头,双手死死按住耳机,面部肌肉因剧痛而扭曲,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刺入他的大脑。
而此刻,苏辞月正站在另一座高楼的天台,冷冽的晨风吹动着他的衣角。
他没有戴耳机,任由母亲的声音在整座城市上空回荡,与远处渐渐响起的警笛声混杂在一起。
他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你说沉默最安全?”他轻声自语,“可有些声音,是烧不死的,也是捂不住的。”
一场关于“谁有权定义真实”的战争,在黎明时分,被一道来自过去的声音,正式点燃。
白日的喧嚣暂时压过了凌晨的诡异回响,市民们在惊疑和讨论中开始了新的一天,官方媒体迅速将此定性为黑客的恶作剧。
然而,暗流并未平息,反而更加汹涌。
正午的阳光穿透云层,将江城切割成无数明暗交织的棋盘,而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真正决定胜负的一枚棋子,即将在城市最深的心脏地带,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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