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破晓，第一缕微光穿透百叶窗的缝隙，在办公室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秦决一夜未合眼，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片由无数代码组成的数据海洋。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恢复，硬盘深处一个被层层伪装的文件终于露出了真容——一个黑色的匣子图标，没有文件名，只有一个幽灵般的“S”字样。
他尝试打开，系统却弹出一个冰冷的对话框：【声纹验证启动，请输入解锁密语。】
秦决皱起眉，下意识地录入自己的声音：“秦决，申请访问。”
【验证失败，权限不足。】
他试了几个可能的指令，均以失败告终。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脑海中猛然闪过苏辞月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以及他曾说过的一句话。
那句话当时听来故弄玄虚，此刻却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最危险的谎言，藏在真相中间。”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将这句话清晰地录入系统。
一秒钟的寂静后，屏幕上跳出两个绿色的字：【验证通过。】
登录账号：S。权限等级：最高。
一个加密音频日志自动开始播放。
起初是断续的电流声，随即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语气中透着疲惫与决绝：“……‘夜莺项目’的证据链已经完整，我将在明天的听证会上，向所有人揭开这个潘多拉魔盒……”
秦决的心脏骤然收紧。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录音继续，背景变得嘈杂，似乎是在一个非正式的场合。
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阴阳怪气的声音笑道：“王检察官，这么执着，可是会没命的。”
“为了正义，死得其所。”那个熟悉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回答。
录音到此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被标记为“内部尸检报告附录”的文字档案。
死者：王建国，十五年前任职最高检的检察官。
死亡原因：突发性心肌梗死。
但附录的最后一栏，用红色字体标注着一行小字：血液样本检测出高浓度□□，未录入正式报告。
录音的最后，是死一般的沉寂，然后，那个经过处理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贴着他的耳朵在低语：“下一个，会是你吗？”
秦决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王建国，那位十五年前在听证会前夜“心脏病发”的检察官，是他的父亲。
他猛地抓起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拨通了林砚的号码。
“立刻给我调阅十五年前王建国案的全部原始卷宗，所有，包括物证清单！”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久到秦决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林砚的声音终于传来，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纸质档案……五年前在一场档案室的意外火灾里全毁了。电子档案我刚才试着查了，直接被标为‘绝密’，需要政法委直属的最高权限才能查看。”
“火灾？意外？”秦决的声音冷得像冰。
“秦决，你听我说，”林砚压低了声音，几乎成了气音，“我姐夫昨晚回家，车被人拦了。对方没露面，只留下一句话，如果我再帮你查下去，就让他还在上小学的儿子……在游泳课上‘意外溺水’。”
电话挂断的忙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响。
秦决紧紧握着冰冷的手机，骨节捏得发白。
他终于明白了，从他决定追查苏辞月开始，他就已经不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调查者，而是早已被那张精心编织的巨网牢牢锁定，成了一个等待被收割的猎物。
他拉开抽屉最深处，取出一支不起眼的黑色录音笔，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开启键，将它别在了衬衫内侧的口袋里。
与此同时，市图书馆三楼的古籍修复室里，苏辞月正以“Y先生”的身份，安静地检查着一批刚从海外运抵的宋代残卷。
他戴着白手套，动作娴熟而优雅，仿佛一个真正的古籍修复专家。
待工作人员恭敬地离开后，他脸上的专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警觉。
他迅速从一本残破经书厚实的书脊夹层中，捻出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微型SD卡。
插入特制的随身读卡器，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在屏幕上跳了出来。
画面中是一个奢华的地下会议室，烟雾缭绕，几名看不清面容的政商要员围坐一圈。
其中一人正举杯示意，昂贵的西装袖口下，手腕处露出半枚狰狞的蛇形纹身。
秦决绝不会认错，那纹身的样式，与许昭阳背包夹层里那张SIM卡背面的“M.S.”标志，如出一辙。
视频没有声音，但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画面在最后几秒切换，定格在一份电子文档上，标题触目惊心——“目标清除顺序”。
1. 陈临川（已解决）
2. 苏辞月（进行中）
3. 秦决（待启动）
苏辞月面无波澜地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列在死亡名单上，指尖轻轻一点，将所有文件永久删除。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冰冷的修复台，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这是第一次，他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具，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裂痕。
当晚，秦决的办公室门被敲响，一份同城快递被送了进来。
没有寄件人信息。
他拆开文件袋，里面是一份伪造得天衣无缝的消费记录，显示他曾在陈临川案发当晚，于城郊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行政套房开房，并附有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显示他与一名身材火辣的女子在房间门口发生激烈争执。
不出十分钟，“精英检察官私生活混乱，疑因包养情人遭勒索”的话题如病毒般席卷了各大社交平台，迅速攀上热搜榜首。
秦决看着网络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脸上却浮起一丝冷笑。
对方的手法很高明，但并非无懈可击。
他立刻发现，伪造记录上酒店的GPS定位存在信号漂移，而那段所谓的监控视频，其时间戳有零点三秒的微小延迟——这是典型的AI换脸与深度伪造技术合成后留下的破绽。
但他同样清楚，舆论的洪水一旦决堤，真相和证据都会被淹没。
即便他最终能自证清白，他作为检察官的公信力也将在一次次的拉扯中消耗殆尽。
正当他准备联系技术部门进行反击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苏辞月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了进来，仿佛没有看到他脸上的阴霾，将咖啡放在他手边，轻声道：“我知道怎么让它消失。”
秦决抬起头，只见苏辞月将自己的手机屏幕转向他。
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后台操作界面，属于国内最大的几家自媒体平台之一。
而顶端的登录账户名，赫然是两个字——月影。
那个只存在于都市传说中，能在一夜之间删改全网通缉令，让一个人彻底“蒸发”的顶级情报贩子。
秦决死死盯着他，声音因极力压抑而显得格外低沉：“你到底有多少个身份？”
苏辞月端起自己的那杯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笑意冰冷而淡漠：“足够让你活下来的身份。”
话音未落，秦决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外，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正无声地滑过，缓缓驶离。
车窗没有完全关上，车载电台里泄露出一句模糊但清晰的指□□C启动，让他们狗咬狗。”
副驾驶座上，一个留着长发的男人侧脸映在车窗玻璃上，光线昏暗，看不真切。
但他的手中，正把玩着一枚小巧的香薰蜡烛——那独特的形状和香气，秦决绝不会忘记，与“谜匣”吧台上摆放的一模一样！
秦决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冲向窗边，但那辆车已经汇入车流，只留给他一个迅速消失在街角的车尾灯。
他霍然回头，望向依旧站在原地的苏辞月。
后者正低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一丝不苟的袖扣，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滞。
他死死盯着苏辞月，那个整理袖扣的动作在此刻看来，充满了不动声色的挑衅。
窗外夜色渐浓，街灯勾勒出城市的冷硬轮廓。
所有线索——父亲的死、夜莺项目、苏辞月的神秘身份、那枚蛇形纹身，以及刚刚消失在街角的敌人，像无数碎片在秦决脑中疯狂旋转、碰撞，却始终无法拼凑出一张完整的版图。
他知道，今夜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在黎明到来之前，他必须在这片混乱的迷雾中，找到那条唯一通往真相的，布满荆棘的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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