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唳与楼长卿并肩走在大街上,手里揣着一包荷花酥。
街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仿佛大荒从未降临过,只是换了个名字,但很明显,除此以外,它还是当年那个东漠镇。
楼长卿吃完了荷花酥,嘴里还弥漫着荷花的清甜香味,他突然想起什么,提议道:“我们去放愿灯吧?”
闻唳闻言一愣,想了一下反正也没什么事,便也同意了。
“好。”
隔着帷帽隐隐约约看见楼长卿似乎是笑眼盈盈的,这副模样竟然闻唳产生一个幻觉。
好似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孟龙渊还在,楼照月和苍南秋也还在,甚至他和楼长卿并非白玉京的四神君,东漠镇也还是东漠镇。
如果这样,那该多好。
思来想去,竟是他身为朱雀遗孤,暂居孟龙渊的这几百年,是他最快乐的日子了,虽然身负闻肆之仇,但到底没有如今更加让人头疼。
不过说起来,他竟好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好不容易报了陵南宫之仇,如今还有孟龙渊,不仅如此……
与他自小形影不离,同生共死的……知己?
惨遭污蔑……
可他了解楼长卿的为人。
他悲天悯人,大义凛然,哪怕那是一场明显至极的陷阱,他依旧要去跳,哪怕他会因此陨身。
他悲悯所有人,除了他自己。
可如今遭受谩骂的是他,济世救人的也是他。
可笑至极。
闻唳提起笔,在愿灯之上写下隽秀峭峻的字。
楼长卿,平安顺遂。
他发自内心,直至回神之刻,望着这七个字竟怔住了。
楼长卿刚刚将自己的愿灯放入河中,看着飘远的愿灯,满意地笑着,转头看见身边的闻唳似乎在走神。
“想什么呢?”
他在闻唳的眼前招了招手。
闻唳看着他,手却将愿灯推入河中。
“你。”他说。
楼长卿顺着问下去:“想我做什么?”
闻唳轻飘飘道:“想你在灯上写了什么。”
楼长卿眯起眼睛,笑眯眯看着他,语气含笑:“你猜。”
“不猜。”闻唳语气平静,也未恼,他顺手捞起脚边的帷帽,缓缓站起身。
“该走了。”说着,便将帷帽戴在了头上。
楼长卿面露遗憾,唉声叹气:“唉……”
他亦戴上帷帽,站起身,看向闻唳,好奇问道:“那你在灯上写了什么?”
闻唳将帷帽正好,闻言,下意识的垂下眸,他紧紧抿着唇,良久,吐出两个字:“你猜。”
楼长卿无声一笑,摇了摇头:“我说小朱雀啊,你现在怎么也成这样了?”
闻唳:“跟你学的。”
楼长卿毫不否认,脸上笑意更甚,连连点头:“是是是,跟我学的。”
闻唳要走,却转身看见楼长卿不动,诧异:“还有什么事?”
楼长卿的脸上已经完全没了笑,声音自帷帽之中飘出来。
“闻唳。”他的声音轻而低沉。
闻唳站着,静静听着他说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若是我有日仙陨,我想你可以为我每年放上一盏愿灯。”
楼长卿神色复杂的说着。
闻唳一愣,问道:“为何?”
楼长卿苦笑道:“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何喜欢放愿灯?”
“闻唳,其实我所放愿灯,从来没有写一个字。”
闻唳不解:“那你……”
意义在哪?
“愿灯不仅是承愿。”楼长卿说道,朝闻唳不紧不慢走近:“母亲说过,愿灯是为了渡,渡无处可归的亡魂,渡含恨而死的冤魂。”
“渡仙陨之人,渡…相思之情。”
他隔着帷帽看着闻唳,字字真切,一手抬起,落在闻唳的肩上。
“闻唳,我想要你渡我。”
我想要你,能够想我。
“不,我不渡你。”
闻唳瞥了一眼肩上的那只手,冷笑一声。
“楼长卿,你不会仙陨的。”
“不,苍清光有意置我于死地,闻唳,你…得做好准备。”苍清光微微皱起眉。
闻唳一把挥开他的手,冷声冷气:“你再说这种话,我现在就送你魂飞魄散。”
楼长卿无声轻笑一声:“要是死在你的手里,那我可是心甘情愿啊。”
到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调侃。
闻唳气不打一出来,愤愤道:“楼长卿!”
他举起拳头就要揍他。
楼长卿连忙举起双手,开始顺毛:“好了好了,莫气,我也只是说着玩玩的。”
“我的小朱雀怎么会置我于死地呢?”
他眉眼弯下,盈盈笑意。
闻唳强忍着没翻个白眼给他:“谁跟你们你我。”
他一字不发的转身要走,楼长卿连忙追上去。
“等等我!”他扯住闻唳一角衣袖,轻轻笑起来。
藏书阁内,离象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史册,是他翻阅好久才找到了关于木风山的记载。
木风山的记载果真与太清帝君所说贴合,此山有灵,有认主之能。
它并非天地鬼斧神工,而是一位远古之仙陨落时,所有法力汇聚而成,传闻,此山有处洞穴,藏有一座冰棺。
这冰棺镇魔,可化戾气。
离象捏着书页边的指因用力而有些发白。
虽说这寒冰棺可化戾气,但需要极为强大的法力化阵以辅,方可镇人。
他猛然抬头,一把合起书。
他找到了一个不让楼长卿陨落的法子,毕竟就算楼长卿真的入魔,他也不想与他刀剑相向。
楼长卿是个大义之人。
这一点,他毋庸置疑。
苍清光倚靠在藏书阁外的一根柱子上,看见离象走出来,立即站直身:“找到了?”
离象轻轻“嗯”了一声,点了下头,他凌厉的眼神瞥了一眼苍清光,泛着丝丝入骨的寒意。
他将寒冰馆一事与苍清光讲了。
苍清光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似乎露出点失望:“不杀楼长卿?”
“怎么,你想杀了他?”离象冷冷看着他:“苍清光,你似乎很讨厌他。”
苍清光连忙笑起来,摆手否认道:“那怎么可能,既有不置他于死地又能叫他迷途知返的法子,我高兴还来不及。”
如此鬼话,离象不傻。
但他一时又找不出什么证据,当务之急,还是楼长卿那厮之事,况且另一位祖宗也掺杂在这件事里。
他扶了扶额,有些头疼。
“走,去木风山。”
说着,离象抬步离开。
苍清光跟在他的背后,无人注意的瞬间,他眸色一沉,看起来阴鸷可怖。
敬仙殿内,好整以暇的太清帝君缓缓睁开眼。
木风山,闻唳和楼长卿刚刚走入山洞。
闻唳突然感觉后面没人跟着,转头便看见楼长卿一动不动的站在洞口那里。
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
楼长卿神色凝重,微微皱起眉,他张了张嘴,突出两个字:“快走。”
然而,已经晚了。
他的周身魔气猛然暴起,四肢百骸充斥着痛,整座木风山上的花草树木缓缓凋零,就连树叶也纷纷垂落。
闻唳措不及防,被魔气震出一段距离,不过他反应倒也快,脚下一转,一手瞬间出伞,赤红衣角略过地面,最后安稳落地。
楼长卿被魔气困在其中,却仍然存在着清醒的意识,疼痛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缓缓抬起一只手臂,:不受控制的。
手中还攥着龙霄。
那一刻,他意识到了不对,猛然抬起眼。
闻唳猛然抬伞,挡住了那道袭击。
楼长卿一只手紧紧握住持着龙霄的手,神色复杂,眉头微微皱着,十分愧疚:“我不是……”
然而未等他说完,身后突然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感觉,一股熟悉的剑意正在逼近,他连忙侧身。
雪鸣横空擦过他的脸前,隔断几根飘着的发丝,在要到闻唳跟前时转了个头,再一次路过楼长卿,方才落入剑主之手。
离象挽了个剑花,将剑背在身后,看着那满身戾气的神君,眉头越皱越紧。
而苍清光不紧不慢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脸上的笑刺目无比,带着计谋成功的得意。
离象刚到便看见楼长卿对闻唳出手,那一霎那,他甚至一开始是怀疑自己的眼睛。
直至思绪回笼,他立即注意到那股强烈浓重的戾气与魔气。
“楼长卿,你已走火入魔。”
他如今亲眼所见,虽仍心有怀疑,但现在已经没有法子不去信了。
“苍清光,你去弄冰馆吧。”
他抬起剑,眼神凌厉的盯着楼长卿,雪鸣剑光划过剑刃,剑意冰冷刺骨。
苍清光勾唇一笑,轻轻说了一声“好”,手抬起一挥,随后便消失在了原地。
楼长卿被戾气包裹其中,浑身上下剧痛无比,仿佛神魂撕裂,撕心彻骨。
在离象那股剑气要打向他的时候,身边掠过一阵风。
他艰难的睁开眼,入目的是如血一般烈焰的红,与清扬而飞的墨发。
闻唳平静开口:“离象。”
他将伞朝边一挥,打散了股剑气,清眸之中,眼神冰冷,雀归伞上,符箓耀眼,边沿滚过一圈流火。
“闻唳,他已入魔。”离象说道。
闻唳撑着伞,背手而立,不紧不慢说道:“西宿神君,他没有入魔。”
离象扬声而道:“你莫被他蛊惑心智!”
闻唳轻轻冷笑一声:“被蛊惑的心智,怕是另有其人。”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沙哑的声音。
楼长卿:“闻…唳,别管我了。”
闻唳:“想的美。”
楼长卿无奈至极,用尽全部的力气保持着清醒:“莫因我,与白玉京为敌。”
闻唳眸色一沉:“我没有想与白玉京为敌。”
“错的人不是你。”
楼长卿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然而此刻,他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抬起手就要偷袭闻唳。
脚下突然暴起一道阵法,生出带着流火的铁链,锁住他的双手,阻止了他的偷袭。
闻唳毫不惊诧,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提前下的阵,一派神色自若的模样。
离象见此,继续劝道:“闻唳,楼长卿已经入魔,我必须带他走!”
闻唳:“想带他走,便与我一战。”
他与离象对视着,丝毫未曾落败分秒。
苍清光步入山洞内,看着这如同小家的陈设他一摆手,便瞬间化作齑粉,飘散而去。
他隔开手掌,流出了一道殷红的血,一掌拍在地上,掌下生出血色的痕迹,滚着流到了中央。
他注入法力其中,血纹爆发出刺目的青光,紧接着,一股森寒之气在此蔓延。
洞穴发出一阵轰隆隆的震动,如巨石滚落,犹如即将坍塌,随后,中央突然出现了一具冰棺,散发着冷意。
离象听着这声音,心知苍清光成了,开口说道:“闻唳,我有法子不伤楼长卿。”
“信我。”
闻唳:“什么?”
“帝君,您寻吾。”关雎鸠踏入敬仙殿内,他好不容易忙完了神草堂的事,还没准备歇一歇,就被一封玉令喊了过来。
太清帝君站在台上,闻言转身。
“汝到了。”
关雎鸠拱手行礼:“帝君有何吩咐?”
太清帝君微微仰首,长长叹息一声。
“汝可否去趟木风山?”
关雎鸠一愣,思来想去,是未曾听过这个名字的,问道:“这是?”
太清帝君回答道:“吾会告知所地,汝只管前去,倒是,自知该如何做。”
关雎鸠点了点头,虽然不知太清帝君所言何意,但还是应了:“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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