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井弯腰把手表捡起来，指腹擦了擦上面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责怪：“还好没摔坏，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我……送你的？”他有点疑惑。
“在酒吧，我在你外套里摸到了一个礼物盒，”时井表情自然，“当时我就把手表拿走了，想逗逗你。”
见对方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他微微放下心：“原来是这样，手表喜欢吗？”
“当然喜欢，你帮我戴上。”
他接过手表帮其戴好，后退一步：“好了，我上班去了。”
时井却突然上前挡住他，伸手帮他理了理领子，目光柔情似水，宛如送丈夫出门的贤惠妻子，不忘嘱咐：“中午记得回来做饭。”
他心跳漏了一拍，下垂的羽睫微不可察地轻颤：“好。”
出了门，曾行脸上哪还有半分镇定，慌乱像潮水漫过脚背，更多的竟是难以置信。
别慌，别慌！他反复在心里默念。
假如时井说的是事实呢?
不能仅凭一块手表就怀疑爱人，毕竟当时从时井家里出来，他并没有打开过，在狗男人家也只是看到了盒子，或许一切并不是他猜测的那般。
路上，他魂不守舍，手指不断敲击着方向盘。
“滴。”绿灯亮起，后方传来急促的喇叭声。
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下意识逆时针转动，车头偏离原本路线，朝着内心方向行驶。尽管怎么说服自己，他还是做不到掩耳盗铃。
手表不是手链，如果手表真的被时井事先拿走，那么他后来拿在手里时，怎么可能察觉不出重量变化呢？
走入那家手表店，根据他在这里的消费记录，让店员找了一款重量差不多的手表，付款时多要了一个表盒。
回到车里，一手一个表盒，表120克，表盒80克，很明显，装了手表的表盒明显比空表盒重。
两个表盒被丢在副驾驶座上，他剥开巧克力送入口中，丝滑顺润?的感觉滑过舌尖，慢慢融化开来，甜与苦，层次感交织。
曾行此时心绪缭乱，连记忆也变得模糊。那晚他因为时井把他当替身而心神不宁，所以没注意表盒重量变化也有可能。
再者，一个人的头发和声音可以伪装，可是身高总做不了假。时井180，狗男人（190）和他（188）差不多，假设穿了增高鞋，七八厘米的增高鞋，他难道眼瞎看不出吗？
凡事讲究证据，或许他真被狗男人影响了，才会草木皆兵。
说服自己的曾行拿出手机发消息。
【中午想吃什么？】
【阿井：鱼香肉丝，还有上次你买的卤肉。】
【好。】
两人正式在一起那天，他就把时井的微信备注改了。
网上一般称呼自己的另一半为宝宝、老公或老婆，一开始他设置为宝宝，可是怎么都不太满意，又换成老婆。
当晚，他梦中惊坐起，把老婆删了换成阿井，才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回到梦里接着斩杀触手鬼怪。
下午，他突然收到喻庭舟来C城的消息，好兄弟来自己城市，哪有不招待的道理，他把饭店地址发给喻庭舟，转头给时井发消息。
【我在集训期间交了一个朋友，叫喻庭舟，他刚到C城，我约了他吃饭，晚点回去。】
【阿井：几点回来，我去接你。】
【不用，你在家好好休息。】
他和周客是这家饭店的常客，店里招牌菜是C城特色菜，喻庭舟第一次来，必须得让对方尝尝。
“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他问。
“不瞒你说，确实有事，跟你手上的任务有关。”
他手里只有一个任务。
“谢与书?”见喻庭舟有些疑惑，他解释道，“接任务之前我和他见过，不过我只知道他叫谢与书。”
喻庭舟接着道：“这人行踪诡秘，身手很强。半月前杀了上层领导身边的助手卢克文，前段时间，又发现他出没在诡界1区。”
“集训时阿迪说1区出现异常，你觉得他出现在那里会是巧合吗？”
曾行揣测：“部门怀疑他是冲着诡门去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谢与书一看就非寻常人，他能从诡界来到这里，知道守门人，那么自然也会知道诡门的存在。
喻庭舟：“他能在诡界和这里之间来去自如，对我们了如指掌，最重要的是，他也会驱使符咒。”
“这怎么可能?”最后一句话令他错愕，先不说守门人这个职业是机密般的存在，驱符画咒的能力，即使你天赋异禀，没有专业训练，根本不可能学会。
“如果他早与守门人暗通款曲，是不是就说通了。”
确实，这是最为合理的猜测。他看向喻庭舟：“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查出部门里的叛徒。”
刚接到任务时，上面并没有说清楚谢与书杀的是谁，他以为只是普通人。现在看来，是部门有意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对，部门派我来协助你追踪谢与书，暗中找出那个人。”
之后两人没谈公事，各自说起执行任务中的一些趣事，相谈甚欢，转眼间已经十点半了。
“叮铃——”
曾行手机发来消息，特别提示音。
【阿井：喝酒了吧，位置发过来，我来接你。】
【好。】发出定位。
他确实喝了一点。
见曾行眼里写满温柔，喻庭舟挑眉调侃，笑得暧昧：“女朋友发消息来催人喽！”一脸你小子艳福不浅的模样。
他放下手机，眼角眉梢侵染着醉人的甜意，纠正道：“是男朋友。”
喻庭舟愣怔了一下，随即自我怀疑：“难道我看走眼了？竟然没看出你是gay。”
“我不是gay，只是恰好我喜欢的人是他，而他和我同性。”他和以前的区别只有喜欢上时井而已，除了时井，他把其他男性都当好哥们相处。
“好吧，误会你了，”喻庭舟耸耸肩。
两人走出饭店站在马路边，路灯将他们挺拔的身姿拉得修长，曾行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阵低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稳稳停在他们面前。
车门轻响，来人身穿一件及膝的藏青色风衣，衣领高高竖起遮去半边侧脸，增添了几分神秘与疏离，内搭纯白色T恤和休闲裤子，简单干净。
“阿行。”时井迎面走来。
曾行露出笑意，时井在家里特别像只懒散小猫，喜欢缩进他怀里待着，这次接他，一看就是随便套了件风衣就出门了，目光落在脚上，还好没穿拖鞋。
“这是我的朋友。”他向时井介绍道。
“你好，我叫时井。”时井微扬嘴角，从兜里伸出白皙修长的手。
喻庭舟掩去眼中的惊愕，神色自若地跟对方握了手：“久仰大名，我叫喻庭舟。”
曾行道：“我们送你回酒店吧，现在挺晚了，不好打车。”
喻庭舟摆手拒绝了这份好意：“我已经提前打车了，再过几分钟就到。”
“那我们就先走了，有时间来我家玩儿。”
“好。”
后面两天，他再也没有收到喻庭舟的消息，直到第三天他下班，刚进入地下停车场，喻庭舟给他打了电话，那边是对方即将咽气的声音。
“救……救我，8区……西北。”
一般来说，守门人只会知道自己守护的通道门位置，可集训时，他们看过一张地图，上面是所有诡界区域的通道门地标。
于是曾行没有得到部门批准，便偷偷潜入了诡界8区，跟着纸鹤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喻庭舟，立即将对方送往了医院。
“发生什么事了？”喻庭舟身上伤口不像鬼怪所为。
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嘴唇颜色像褪了色的绸缎，不过丝毫没影响颜值，反而多了几分破碎美感，精致眉眼在病态的映衬下更显深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喻庭舟浅笑：“是谢与书。”
“你跟着他进了8区？”
“不是，我在8区碰到了他。”
“你去8区做什么，那里很危险。”他之前为救时井进了8区，里面凶险异常。
“好奇害死猫，我就是想看看8区到底有多危险。”喻庭舟调笑，态度随意。
他紧盯着喻庭舟不语，知道对方在撒谎。喻庭舟不是这么鲁莽的人，相反他心思缜密，行事严谨。
“跟时井有关？”他没错过喻庭舟眼神的细微变化，知道自己猜中了。
一瞬间，病房里仿佛被按下静音键，只剩下两人眼神的无声较量。
喻庭舟垂下眼帘，败下阵来，抬眼看向他时，神色如常：“就知道瞒不住你。”
他静等对方下文。
喻庭舟无奈抛出第一句：“时井，是诡界原住民。”
两年前，凭空出现的时井找到邓原，两人做了一笔交易：时井帮部门解决8区诡门的事情，邓原为他提供守门人的身份。
一切都过于巧合，邓原怀疑过时井就是银发男人，不过当时情况危急，只好先答应下来。
不过时井全身谜团，实力太过于强大，事后邓原一直派人暗中监督他的一举一动，可时井行为无异常，不仅超常完成任务，还极少和他人接触，说一句人淡如菊也不为过。
直到邓齐迷恋上时井，一年内疯狂追求，纠缠不休。邓原为了自己小儿子的性命着想，给时井送去了一沓厚厚的守门人资料，美名其曰送搭档，减轻负担。
也就是从这时起，时井像一头蛰伏已久的猛兽，不再是被动蛰伏，而是开始主动审视四周，一点点卸下伪装。
“卢克文就是在时井家附近被杀的。”喻庭舟说完，曾行一言不发，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
“虽然目前只是怀疑时井就是那个人，但是已经确定了他和谢与书的关系，他们的目标极有可能是诡门。”
“我们必须要阻止他们，曾行，你是时井唯一亲近的人，部门需要你的帮助。”
曾行已经听不见喻庭舟的声音了。那些话如汹涌的洪水，涌入他的口腔，灌进他的耳膜，狠狠拍打着他的感官壁垒，在颅腔内轰鸣作响，震得他头皮发麻。
如果谢与书真的和时井认识，并且关系非同一般，那么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
第一次见面是在他家小区电梯里，谢与书去找时井。
第二次见面是在酒吧，应该也是去找时井，不过察觉他的跟踪所以作罢。
第三见面，他刚跟时井说了头发的事，不久，谢与书把他引到诡界，他碰到狗男人，顺利让人摘下帽子看到银发。
而刮鼻子的动作和那块手表，都在提醒着他，时井和狗男人之间的联系。
只是他觉得太过于匪夷所思，不愿意相信，所以不断为时井找借口，一次次说服自己。
可到头来，他就是个小丑。
时井一边以鬼怪的身份三番两次把他压在身下凌辱；一边以守门人的身份接近他，让他爱上他。一步步将他玩于股掌之间。
还有时井念念不忘的失踪男友，到底是真的有这个人，还是为了玩弄他而随口捏造。
他就像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全心全意地交付信任。一次次相信对方的甜言蜜语，麻痹了判断，模糊了视线。
如今惊觉自己只不过是猫爪下的老鼠，可为时已晚，他身心皆交付出去，真是狼狈又可笑。
原来，他要杀的触手鬼怪，就是他的枕边人。
所爱之人，即是所恨之人。
曾行不抽烟，他吃巧克力其实相当于抽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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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掉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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