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耳边呼啸,随之而来的是全身骨骼碎裂的剧痛。
陆予安的额头撞出闷响,忽地在课堂上惊醒。
教室里哄堂大笑。
白色粉笔微顿,讲台前的人转过身,怒瞪着最后一排刚睡醒的瘦削少年:“陆予安!要睡滚出去睡!”
陆予安面无表情地环顾四周——
熟悉的高中教室,熟悉的年轻面孔。
他竟然又回来了?
前排传来窃笑。
刘易阳回头冲他比了个下流的手势,用口型说:“天台等你,废物。”
陆予安无视那人的挑衅,默然垂眸,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重生”了。
他半工半读考上大学,大学毕业那年,意外得知生母将父亲的死亡赔偿金全都带去了江家。
他上门索要未果,被继父的人群殴,而江少谦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心灰意冷之际,陆予安几瓶酒下肚,窝囊地猝死在了生父生前住的小平房里。
再睁眼时,他竟被刘易阳围堵在高中校园的天台上。
他满腔怨恨地拽着刘易阳从天台坠落,世界再次彻底陷入黑暗。
全身骨骼碎裂的剧痛还在神经末梢跳动,他的额头却再次撞出闷响,忽地在课堂上惊醒——
他回到了十八岁的高三课室。
下课铃突兀地响起,陆予安猛地回过神来。
座椅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几个熟悉的身影从他眼前走过。
陆予安随之起身,走出教室,穿过几条安静的走廊,一步一步迈上了熟悉的台阶。他抬手遮了遮过分刺眼的阳光,慢悠悠地走到天台中央。
这次,当刘易阳亮出美工刀时,他直接伸手接住了刀刃。鲜血顺着掌纹滴落,他却感觉不到疼,甚至将刀刃往自己掌心又压深了几分。
“你他妈疯了?”刘易阳脸色发白,想抽回刀却被他死死钳住。
“你知道吗?人的手掌有27块骨头,我现在能清楚感觉到刀刃卡在月骨和头状骨之间。”陆予安转动刀刃,“你要不要看看我的骨头是什么颜色?”
他漆黑的双眸死死盯着刘易阳,仿佛下一秒就能扒开皮肉给对方瞧上一瞧。
刘易阳的两个跟班惊恐后退,他们一直跟着刘易阳瞎混,向来都是看刘易阳的眼色行事。然而,陆予安这个窝囊废今天太不对劲了,两人都有点发怵。
刘易阳怔愣间松开了刀柄,美工刀当啷落地。站在他面前的陆予安,眼神阴郁,唇角带笑,似乎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
他骂了句“神经病”后转身就走。
但陆予安的动作更快。他像一头被锁链拴了太久的野兽,猛地扑上去扣住刘易阳的肩膀,指甲直接掐进对方锁骨。
刘易阳吃痛转身,却迎面撞上了陆予安骨节突出的拳头。
“啊——!”鼻梁骨断裂的脆响和惨叫声同时炸开。
“跑什么?”陆予安压低声音,语气轻柔,“不是要玩吗?”
“你他妈疯了?!”刘易阳惊恐地看着他,踉跄着后退,还不忘胡乱挥出一拳。
陆予安却只是歪了歪头,随即一把揪住刘易阳的头发,狠狠地撞向水泥护栏。
一下,两下,三下……
“啊!我艹——”刘易阳痛呼,佝偻着身躯,目光瞟向楼梯口,对还没回过神来的两人吼道,“愣在那儿看你爹呢?还不过来帮忙?!”
那两人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纹丝不动。
陆予安回头,朝那两人露出一个温柔得不合时宜的笑容:“哈,你们看,”他喘着气,用力把瘫软的刘易阳提了起来,“他现在的表情,多有意思。”
他凑近刘易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下次,我会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陆予安松开手,冷眼看着刘易阳像破布娃娃一样软倒在地,那两个小跟班这才跑过来将刘易阳扶了起来。
“啐!”其中一个人大着胆子踹了陆予安一脚,“小废物还挺能疯!”
陆予安瘦削的身体晃了晃,双眼却亮得骇人,鲜红的血液从他左手的虎口处顺着食指往下流,滴落在滚烫的水泥地面。
刘易阳捂着鼻梁,狠狠瞪了他一眼,被两个小跟班掺扶着离开了。
陆予安冷漠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独自在天台上站了会儿才离开。
街角的小诊所里,帘子外头有几个病人正闭目坐在椅子上输液。
“伤口需要清创缝合。”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着少年手上的伤口冷静评估。他从急救箱里取出碘伏棉球,沿伤口边缘由内向外螺旋式消毒。
双氧水冲洗时,白色泡沫混着血水顺着少年的掌心流下。
“家长怎么没陪你一起来?你这伤得可不轻啊,幸好是左手……”医生眉头微蹙,絮絮叨叨却又极仔细地替陆予安处理着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
头顶的风扇嗡嗡转动,泄下几缕凉风。
“死了。”半晌,陆予安才低声开口。
医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少年在回答他哪个问题。
“麻醉吗?”
“不用。”
林曼没给他钱,就连学费都是他自己挣的。
现在兜里仅剩的那点钱是用来吃饭的,甚至不能保证一日三餐。至于麻醉什么的,能省则省吧,忍痛一直是他的强项,钱要是没了,生活可就真的难了。
医生取出缝线,用持针器精准夹住弧形缝合针,从伤口远端开始做间断缝合。
针尖穿透真皮层时发出轻微“噗嗤”声,陆予安左手食指微微抽搐。
他脸色惨白,额角渗出冷汗,神情却异常平静。
缝合完成后,医生用无菌布覆盖伤口,又用医用胶带呈“爪形”固定,最后用弹性绷带做“8”字形包扎,确保敷料稳固又不影响手指活动。
“记得按时换药,伤口不要碰水。”处理完后,医生将敷料和消炎镇痛的药装好一起递给他。
“谢谢。”陆予安接过,立即从座椅上起身。他左手微微抬起,细看还有些轻微颤抖。
“观察半小时。”医生不放心地看了他几眼——少年神色郁郁,身形瘦削,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你最好休息一下再走。”
“多少钱?”陆予安充耳不闻。
“二百三十八。”医生愣了一下,报出价格。
陆予安付钱后转身就走。
刚走到诊所门口,热气就扑了过来,他不紧不慢地走到街角,后背上被冷汗打湿的氤氲水迹扩散开来。
天边云霞翻涌,黄昏将至,暑气未散,街道上行人寥寥。
“嗡嗡——”陆予安裤兜里的手机猝不及防地震动起来。
他盯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看了几秒,指尖朝左一推,重新将手机插回了裤兜里。
然而,消停不过三秒,它又震动起来。
“啧。”
陆予安食指一划,听筒里便传出女人不耐烦的质问:“你在哪里?!”
他没吭声。
“你班主任把电话打到我这来了!让你别留我号码,你听不懂是吗?”
电话那头的女人很暴躁,言语中满是急于撇清两人关系,却又未能如愿的不耐烦,“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有事自己处理就行了,老缠着我做什么……”
陆予安眉头轻蹙,淡色的唇紧抿,终于露出了点正常人的表情。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林曼的声音却依旧在他脑海里反复,一字一句如同淬了毒:
“你克死你爹还想克死我吗?!”
“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不必叫我妈了,我宁愿没有生过你!”
……
陆予安慌忙捂住耳朵,双腿一软,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左手的纱布上隐隐有血迹渗出。
他垂着头,轻声低喃,“不…不是的,我不是……爸爸…我好疼啊……”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脑海里的谩骂声愈发高昂,陆予安更加用力地捂住耳朵,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他的眼泪一颗颗砸在地面,又很快被蒸发。
“别哭,没有用,别哭……”陆予安眼睛发酸,喉咙发紧,眼泪在涌出来的那一刻就被他快速抹去。
他瘦削的身体蜷缩在烈日下,像一条离岸脱水的鱼。
两年前,陆淮深夜独自检测某在建大桥时,因为临时护栏断裂而坠入了湍急的江水中,搜救队找了整整三天才在下游的礁石间找到他的尸体。
父亲就这样消失在了漆黑的江水中,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两次重生,他都没能再见父亲一面。
“陆予安!”熟悉的声音突兀的在街道上响起。
脚步声渐近,有人朝他跑了过来。
男人在他身边蹲下,呼吸急促,声音里满是焦急:“陆予安,你怎么了?”
“疼……”陆予安脸色苍白,漆黑的双眸毫无神采,汗水浸湿的额发贴在前额,看起来脆弱又狼狈。
男人的视线落到陆予安的手上,俯身将人抱了起来:“别怕,我送你去医院。”
陆予安的眼神终于聚焦到了男人脸上:“老师,我想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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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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