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午后的阳光照在小院里,又干又热,江少谦将少年送回家后就开车去了公司。
陆予安望着院中的一片空地,琢磨着可以添置一把遮阳伞。他在网上看了看,市场上的伞种类繁多,方的、圆的、旋转的,甚至还有带灯的。
他坐在屋檐下,捧着手机选了十几分钟,最终挑了一顶墨绿色的,伞面上印着几片竹叶,支架是铝合金的,沉甸甸的很结实。
店家极力推荐一种新式的遮阳蓬,说是能自动开合,还能感应阳光强弱调节角度,他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那顶最普通的伞。大小、价格都很合适,能遮阳挡雨,还不会遮光。
两个小时后,安装配送的服务人员就到了巷口,陆予安将人接了进来,两个工人穿着深蓝色的工装,一个扛着伞架,一个提着工具箱跟着他进了院子里。
“就装这儿?”工人指了指水井前面。
“嗯,偏左一点,别挡着晾衣绳。”陆予安后退两步,比划了一下位置。
工人手脚麻利,打孔、固定底座,撑开伞骨,动作熟练得像是在自家院子里干活。
陆予安在一旁看着,时不时递个扳手、扶一下支架。伞面缓缓张开,墨绿色的帆布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沉稳,竹叶暗纹在光影下若隐若现。
“好了,您试试。”工人拍了拍伞杆,递给他遥控器。虽说是手动的,但升降倒是挺省力。
陆予安按了下按钮,伞面微微倾斜,调整角度,阳光被滤成柔和的淡绿色,洒在石板地上,轻轻摇曳。
他付了工钱,刚送工人出门,手机就响了。
“喂?对……您到巷口了?好,我马上过来。”
他快步走出去,远远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阿姨站在巷子里,手里捏着一张纸条,正眯着眼往各家的门牌上打量。
她穿着件褐色的棉麻上衣,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手腕上挂着一个布袋子,鼓鼓囊囊的。
“阿姨,是您要看房?”陆予安走近了问。
“对对,小伙子,你就是房东?”她上下打量陆予安。
陆予安笑了笑,领着她往院子里走。她步子不紧不慢,眼睛却四处扫视——墙壁、地面,边角,晾衣绳,厨房抽油烟机、新装的遮阳伞……
“这院子倒是干净。”她点点头,语气里带着点勉强的赞许。
“平时就我一个住,东西不多。”陆予安推开相邻两间卧室的门,宽敞的这间是林曼之前住的,小的是分出来的隔间,陆淮在时,他在住。
“这两间卧室,床、衣柜、书桌都有,卫生间在院角,厨房和洗浴室共用。”他补充道,“我基本不在家里住。”
阿姨进了出租的两间房和洗浴室等各处仔细看了看,东西都是老样式,简简单单,但屋里很宽敞。
她手指在床头和书桌上一抹,看了看指尖,又弯腰检查床底,打开衣柜看了看,最后站直了身子,问:“多少钱?”
“一千五。”
“贵了。”她摇头,“这地段,又不是什么新房子,一千二。”
陆予安顿了顿。这价格比他预期的低,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何况这阿姨看起来利落,不像会欠租的人。
“可以,一千二,押一付三。”
她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从布包里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我孙子明年上市二中念高一,得提前找好住处,你这儿离学校近,安静,挺好。”
陆予安接过钱,数了数,收好。阿姨从包里又摸出一张纸,递给他:“诺,这是我儿子的电话,以后房租他转给你。”
陆予安点点头,把钥匙交给她。她攥在手里,又环顾了一圈院子,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道:“水电费怎么算?”
陆予安指了指屋檐下两个独立的电表:“按实际用量,市价收费。”他看向院中的水井,“水是自家的,不收费,不过您要是不喝这里的水,就得买饮用水。”
她点头,这小伙子倒是实在。
“燃气呢?”
“燃气是插卡充值的,用多少充多少,价格按燃气公司的标准。”陆予安补充道,“阿姨,您放心,电表每个月都会抄一次,账单发您儿子,前直接从押金里扣,不够再补。”
陆予安给她倒了杯水:“您先做会儿,我去拿合同。”他回到卧室,拿来纸质合同,一式两份。
“阿姨,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补充的?”陆予安将合同递给她。
她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漏洞,便把合同拍照发给了儿子。
“我没什么文化,我让我儿子看看,小伙子你等一下啊。”
没过几分钟,阿姨就喜笑颜开地签了合同。
自此,租房这事算是彻底敲定了。
已经快下午五点了。陆予安回到卧室,给陆淮上了柱香。袅袅檀香中,他回到书桌前坐下,重新查了海川建设。
搜索结果很快就弹了出来,第一条就是“海川建设有限公司”的工商注册信息。
【注册资本:500万;实缴资本:20万;法定代表人:王雪;成立时间:三年前。】
“注册资本500万,实缴20万?”陆予安皱眉。这种操作很常见,公司注册时虚报资金,实际只缴纳一小部分,但问题是,海川建设凭什么能在短短三年内多次中标大型项目?尤其是中标丰江海运的项目。
他点开“股东及出资信息”,发现股东只有一人:“王雪,持股100%。”
“王雪……”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他切换到政府采购网和招标平台,输入“海川建设”。
近三年的中标记录密密麻麻地跳出来:
x年x月:丰江海运集团码头扩建项目(中标金额:1200万)
x年x月:丰江港区仓储设施建设(中标金额:800万)
x年x月:丰江物流园区配套工程(中标金额:1500万)
x年x月:丰江海运集团办公楼翻新(中标金额:600万)
陆予安眼神一暗。他尝试搜搜索“王雪海川建设”,但除了工商信息,网上几乎没有这个人的痕迹。
一个注册资本500万的公司老板,怎么可能一点公开信息都没有?
除非……这个名字是假的。
他打开天眼查,输入“王雪”,筛选“海川建设”相关的高管信息。
关联企业:无
其他任职:无
呵。
他盯着屏幕,忽然想到——
如果“王雪”根本不存在,那么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谁?法人可以挂名,但银行账户、公司决策,必然有幕后人。
他尝试搜索“海川建设联系电话”,但公开信息里只有一个虚拟客服,“400”开头,显然是用来应付工商登记的,根本打不通。
他换了个思路,打开官网搜索关于“海川建设”的中标公告。
很快,他找到了去年“丰江港区仓储设施建设”的中标公告,在页面底部看到了联系方式:
【海川建设有限公司项目联系人:王经理联系电话:138-XXXX-XX33】
终于找到个真实号码,陆予安立即将这个号码记下,拨过去后,那陌生的声音却让人失望,他挂断了电话。
檀香已经燃尽,香灰无声地落在铜炉里。
突然一则消息弹了出来:
【江少谦:我马上到了。】
陆予安一看时间,已经五点半了。
【陆予安:好的,我现在出来。】
他轻轻合上院门,神色凝重地缓步踱至巷口。黑色轿车缓缓驶过,江少谦摇下车窗,见少年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问道:“房子租出去了?”
“嗯。”陆予安走到另一侧,拉开车门上了车,“你总是这么早下班,会耽误工作吗?”
“不会,我还有很多员工。” 江少谦姿态从容,话锋一转道,“晚上想吃什么?我们现在去买菜。”他瞥了眼导航上的实时路况,随即载着少年驱车前往超市。
连续三天,“连茶香楼”的施工现场都没有出现江幼平的身影。宋远联系了专门做传统木雕修复的老师傅在修复屏风。
“江小姐这几日有事没来,您老慢慢修复就行,江小姐不赶工。”他嘱咐道。
“行啊。”老者推了推老花眼镜,点了点头。
周絮站在巷口的榕树下,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熨烫平整的衬衫上。他微微蹙眉,目光穿过熙攘的街道,落在那栋正在改造的老宅上。
夕阳的光辉照在古朴的门楣上,工人们进进出出,却唯独少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周絮的目光沉了沉。
“周先生?”助理轻声唤他。
周絮收回视线,淡淡道:“问问老陈,这里什么时候完工。”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两下,又道,“你先下班吧,问清楚了告诉我。”
助理点头。
周絮在这片区域有好几套宅子,平时就住在这里。连茶香楼也是他手里的资产之一。他和江幼平只见婚宴上见过,谁料竟误打误撞有了进一步的交集,虽然对方并不知晓。
过了几分钟,周絮接到了助理的来电。
虽然老板说问竣工时间,但他还是如实地告知了周絮江小姐的情况:“陈先生说,江小姐这几天在忙别的事,电话能打通。至于工期……因为有些设计还需要江小姐确认,暂时还未能施工,无法确定竣工时间。”
“嗯。”
云絮的轮廓逐渐融化在靛蓝与绛紫交融的天色里。
厨房里飘着浓郁的番茄牛肉香气,陆予安系着围裙,正用木铲小心翻动砂锅里的食材。
少年的身材修长,白皙的后颈处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江少谦收好文件,看了眼厨房里忙碌的背影,走了过去。
“要我帮忙吗?”
陆予安关火转身:“已经做好了,江先生,您帮忙把碗筷拿过去吧。”
“好。”江少谦应声,主动端起了还咕嘟冒泡的砂锅,陆予安盛好米饭紧随其后。
番茄炖牛肉,深红色的汤汁浓稠诱人。配菜是蒜蓉菠菜和凉拌黑木耳,外加一小碟洒满芝麻的嫩豆腐。
“先喝汤。”江少谦给陆予安盛了半碗汤,舀了不少牛肉块,“每天至少需要18毫克的铁摄入……”
陆予安忽然伸手捂住他的嘴:“江医生,我马上就吃。”掌心触感绵软,带着男人低笑的震动,他迅速缩回手,耳尖发烫。
江少谦捉住他欲逃的手腕,拇指在那突出的骨节上摩挲:“你太瘦了,还嫌我啰嗦。”话虽这么说,眼神却软得不像话。
餐桌上渐渐只剩下轻微的碗筷碰撞声。
每餐都能吃饱的感觉真好。陆予安正默默感慨,一只温暖的手就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吃不下就算了。”江少谦叹气,把碗挪开,他发现少年很爱吃正餐,而且不愿意剩,即使已经吃饱了,还能再吃半碗。
“嗯?”陆予安眨了眨眼,怎么不让吃了?
“八点加餐,给你做银耳红枣羹。”
江少谦去洗碗,但陆予安坚持要帮忙。两人挤在水槽前,胳膊不时相碰。透过窗户,能看到对面大楼星星点点的灯光。
江少谦关掉水龙头,泡沫顺着他的手腕滑下。他转身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按住陆予安的肩:“去阳台活动一下,我来收拾就行了。”
“嗯。”陆予安笑着点头。他晃悠到阳台上简单活动了一下,就回到了卧室里。
他直觉“王雪”与江崇海关系匪浅。记得《招投标法》里有关于回避条款的规定,具体内容他不清楚,看来得查查法规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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