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幼平站在私立医院的走廊里,耳朵紧贴着手机。陈医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明显的紧张:“江小姐,我真的不能帮你,医院有规定……所有资料都已经转交给你父亲了。”
“陈医生,”她压低声音,“我妈妈去世前一周还计划着等我回家做糕点,三天后就说病情突然恶化不治身亡,您觉得这合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作为她的主治医师,您真的能接受这种解释吗?”江幼平冷声质问,“还是说你的治疗方案本就有问题?”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杯碰撞的轻响,陈医生的呼吸明显急促。
“江小姐,”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焦急道,“你母亲的血检报告显示血清钾浓度异常波动,这在规范治疗的肺癌患者中根本不可能发生…我当时就提出了质疑,但……你父亲第二天就强行办理了出院手续。”
江幼平的手指几乎要将手机捏碎:“这种波动会怎样?”
“会导致QT间期延长,诱发尖端扭转型室速。”陈医生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出院前,开了什么药?”
“按照标准治疗方案,我们只开了螺内酯缓释胶囊、厄洛替尼和地塞米松。” 说完后,他的声音变得严肃,“江小姐,我只是一个工薪阶层的普通人,并不想掺和你的家事。我已经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还请您和您的家人不要为难我。”
江幼平指尖发冷。她保证道:“我知道的,您放心。”
通话结束后,江幼平站在医院大厅,周遭的人潮和声音如流水般逝去,整个人宛若置身梦境,一切都是虚无。
远处电梯“叮”的一声惊醒了她。
她转身朝医院外面走去,脑海里回想着陈医生的话。
回到家,江幼平脸色发白地进了书房。陈医生说的东西太过专业,她不是很明白,查了资料后,才渐渐理清病理机制:
1. 厄洛替尼:肺癌一线靶向药;
2. 地塞米松:实际用于癌症发热和脑水肿;
3. 螺内酯:保钾利尿剂,用于防治激素引起的水钠潴留。
母亲出院后应该继续服用“厄洛替尼”配合“螺内酯”,但她血清钾浓度异常波动,这在规范治疗的肺癌患者中根本不可能发生……
为什么会这样?
江幼平在网上查找了大量文献资料,又请教了其他医生,确认:
有人把保钾利尿剂螺内酯换成了呋塞米,却维持着高剂量地塞米松。
超量“地塞米松”促进排钾、“呋塞米”替换“螺内酯”加速排钾,两者并用直接导致低钾倾向,血钾水平波动大,心肌细胞负极异常,最终导致尖端扭转型室速。
也就是说,心肌细胞内外钾浓度失衡引发心室肌不同步收缩,最终导致“心源性猝死。”
那么,他们的药“呋塞米”是从哪里来的?
为避免打草惊蛇,查清药物来源,她又恢复了往日的作息,且再次醉心于她的新店铺经营。
八月的午后。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时,陆予安正在书桌前看书。他合上书页,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您好,是陆予安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背景嘈杂,隐约能听见快递车发动机的嗡鸣,“您有一封京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需要本人签收,您现在在家吗?”
陆予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闻言已经起身往玄关走去。
“在。”
“那麻烦您下楼一趟吧,这东西得当面交给您。”
“好,马上。”挂断电话,他站在原地愣了两秒。江少谦在家吃过午饭就去公司了,家里只剩他一个人。他拿起钥匙,换了鞋推门出去。
这个季节,午后的阳光毒辣得能灼伤皮肤。陆予安快步穿过小区绿化带,远远就看见快递员站在树荫下,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的特快专递信封。
“是陆予安?”快递员核对了一下他的身份证,确认无误后,才把信封递过来,“恭喜啊,京大可是好学校。”
陆予安低声道谢,接过信封时,指尖触到纸张的质感,很轻,却又沉甸甸的。
他站在电梯口,没有立刻拆开,而是盯着信封上的烫金校徽看了很久。
回到家,陆予安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张老师”,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
窗外蝉鸣聒噪,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拨通了电话。
“喂,张老师。”电话接通时,陆予安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我是陆予安。”
“录取通知书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润温和,带着一丝书卷气的沉静。
“嗯。”陆予安应声,指尖摩挲着信封边缘。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恭喜你,予安。”张辰的声音里带着欣慰,“我一直相信你能考上。”
“谢谢老师。”陆予安终于说出了酝酿已久的话,“之前说过,如果录取了,想请您吃顿饭……不知道您最近有没有时间?”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几秒,陆予安几乎能想象他微微垂眸思考的模样。
“这周末如何?张辰终于开口,“周六中午,我刚好有空。”
“好。”陆予安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又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了一声,“您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提前订位置。”
“你决定就好。”张辰的语气依旧温和。
“好的。”
“嗯,到时我去接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张辰补充道,“你到时把地址发给我吧,把你的男朋友也带上。”
陆予安手指猛地一僵,手机差点滑落。
“好。”他声音有些发紧,喉结滚动了一下,“那我们到时再见。”
“嗯。”
挂断电话,陆予安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微微出汗。他低头看着录取通知书,嘴角不觉地扬起。
傍晚时分,江少谦推开家门,发现少年已经做好了饭,人却蜷缩在沙发一角,怀里抱着一个深蓝色的信封,灯光勾勒出他柔和的轮廓。
“予安?”江少谦松了松领带,目光落在那个显眼的信封上。
陆予安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罕见的雀跃:“通知书到了。”他的声音很轻,却掩不住尾音上扬。
江少谦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放下东西,走到沙发前,接过那个信封。
录取通知书的纸张很薄,在他之间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看见陆予安的名字印在纸上,心中滚烫。
“恭喜。”江少谦将通知书放回茶几,手指顺势抚过陆予安的发梢,“想要什么礼物?”
陆予安看向他,摇了摇头:“江先生,周六有空吗?”
江少谦在沙发上坐下,少年的指尖有些凉,他握在手心裹了裹。
“嗯?”
陆予安抽回手:“我上次说过要通知书到了要请老师吃饭……他让我带你一起去。”他的眼神飘向别处。
江少谦低笑一声,俯身在他耳边道:“好。”
晨光渐亮,老街开始苏醒。巷口的梧桐树下,几个晨练的老人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江幼平推开雕花木门,内厅没有开灯,她借着巷口漏进来的天光,看着这个自己亲自监工改造的空间——
三间镬耳屋被打通,古朴老墙面上挂着几幅冷色调的抽象画。天井上夹了可开合的玻璃顶,那株紫薇花依旧立在中央,只是周围多了几张铁艺桌椅。
吧台后面是用老药柜改成的咖啡豆陈列架,每个抽屉上都贴着泛黄的手写标签。
有人开了灯。
骤亮的灯光刺破昏暗,将店内每一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江幼平看向来人:“早。”
“早,江姐。”新聘的店长叶桦走了进来,他身高腿长,穿着灰白色的制服,手里还领着一份早餐,“您先吃点东西。”
“谢谢。”
后厨传来窸窣的响动,甜点师傅正在忙活。阿宁已经系好了围裙,正往展示柜里摆放刚装饰好的慕斯蛋糕。她抬头冲江幼平腼腆地笑了笑:“江姐,今天的特供是茉莉青提慕斯,您要尝尝吗?”
江幼平看了眼手里的卤粉,又看了眼蛋糕,笑道:“那给我来一块吧。”
“嗯。”
江幼平吃早餐的功夫,三个服务员也到岗了,他们怀里抱着一大束新鲜的洋桔梗,这是店长昨天就预订的。
叶桦熟练地调试着咖啡机,磨豆机的嗡鸣声中票三处淡淡的焦糖香气。见几人进来,他朗声安排人把花束放到了指定位置。
后厨飘来现烤可颂的香气,阿宁正在给蛋糕做最后的装饰,叶桦正在和几个服务员讲话。
江幼平朝阿宁那边走过去。展示柜里的糕点精致漂亮,还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阿宁手边还摆着一排小巧的试吃碟。
“都准备好了?”
阿宁点点头,耳尖微微发红:“按您说的,每个客人都会送一份新品试吃。”
江幼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门口的风铃响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江少谦穿着白色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怀里抱着一大束向日葵,随即有人在门口两边摆上了新鲜的花篮。
“姐,开业大吉。”他笑着走近,把花束递过来,“没迟到吧?”
江幼平还没来得及说话,风铃又清脆地响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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