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蜿蜒曲折,尽头一间房门口写着——魂室,不得擅入。
室内有十八面引魂幡分布在方位之中,其上符咒各不相同,大体为招魂、安神之用。
四角分立着降魔杵,八方正位各坐着一位玄师,对着安置在正中间的小鬼招魂做法,试图唤醒她的本知,好让其被鬼差感应,进入轮回。
但这几位玄师遇上了麻烦,九阴教祭过的魂,以他们的功力,无法触动魂主本知。
叶清玄没急着走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形,唤醒魂主原是魂师的独家本领,但魂师数量稀缺,为了将魂主送入轮回,各家都研究出一套唤醒魂主的办法,但终究不够全面。
到了魂室,叶清玄:“各位叔姨,烦请让个场子。”
张叔眉高高扬起:“还要清场?”
叶清玄笑:“独门绝技,不便外传。”
张叔怀疑的看着她,见叶清玄八风不动,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手挥了挥,几个叔姨们脸色青黑,一半是术法透支,一半是被叫叔姨气的,他们不到三十五,出门还能再就业!
一群老骨头艰难起身,相扶着出了房门。
房间里就剩下叶清玄和捆缚在招魂台上的魂主,她这才仔细的打量对方,残肢耷拉在身体上,后脑勺呼呼漏风。
叶清玄不敢多看,怕从此吃不下脑花。她将笛子置于唇下,奏起音声与在魂域时不同,宛如低沉细语,本来毫不起眼的笛身上光华渐起,原本潦草不起眼的凤凰纹路变得栩栩如生,渐有凤凰低吟溢出与笛声相和,音谱交织着穿过招魂台上的魂体。
随着笛声,女鬼眼皮耷拉下来,一幕幕生前场景像走马灯似的被笛声召唤而出合着音律化为灵线在她魂体破损之处缠绕缝合。
叶清玄快速略过走马灯,在某一瞬间手上一滞。
昏昏然不知过了多久,忽闻凤凰长啸,魂体一震,魂主醒来,细细麻麻的酸涩从灵魂深处浮涌上来,眼泪夺眶而出,仔细去摸,才发现根本没有泪水,原来自己已经不能哭了,又是一阵怅然。
叶清玄手中笛子一转,已是一根毫不起眼的素笛,潦草的凤凰刻纹好像悄悄伸了个懒腰,她闭了眼,脑子一胀一胀的痛,心脏酸涩程度与魂主体会一致。
过了良久叶清玄睁开眼:“你叫什么?”
已经恢复原貌的魂主如她在走马灯内所见,永远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看了眼叶清玄更加局促不安,低着头讷讷道:“对不起。”
叶清玄一怔,反应过来,这是为天台道歉:“伤人并非你本意,我不怪你。”
“谢谢。”魂主这才抬头:“我、我叫吴晴云。”
“嗯。”叶清玄淡淡应了一声:“我想问你,推你下楼的人叫什么,你们平时是怎么联络的。”
“啊?”对方显然也想起了生前最后的一幕,抬起头,叶清玄以为她会回答,没想到对方眼神飘移一阵后,“我想见妈妈。”
“不行。”叶清玄断然拒绝:“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已经死了。”
吴晴云听完这句就低着头,一副不见妈妈不开口的样子。
好啊,还会拿捏人了,叶清玄想起她在走马灯中所见,暗骂当鬼一趟了不起。
一定是我太通情达理了,连鬼都敢威胁她,知不知道魂师又名鬼见愁,能让魂魄颤栗、痛不欲生,甚至宁可魂飞魄散也想再死一次。
叶清玄恶狠狠的瞪着她看了好一会,语重心长地说:“人鬼殊途,魂体对人影响极大,做几天噩梦是小事,二者接触密切神智阳寿都会受损,到时你我都逃不过天谴,你确定你要见她。”
吴晴云犹豫一会,绞着手指,声音中若有哭腔:“我就远远看一眼就走,可以吗?”
“麻烦!”叶清玄一阵烦躁,原地踱了几步,恶声恶气:“只看一眼,不许近身!”
吴晴云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点头点头,“嗯嗯,姐你人真好。”
呵呵。
走出魂室,张国川:“怎么样?”
叶清玄点头,“张叔,我快要交学费了。”
“哦哦,没问题,你跟我来,给你清一下账。”张国川带着她要走,又想起来:“对了,她怎么样?”
叶清玄:“她想静静。”
“哦哦。”魂主恢复了神智需要一段时间接受,张国川也能理解,叫了个人进去看看,就带着叶清玄回到地面取钱,一路唠叨:“哎呀,马上要大四了是吧,到时候毕业可得好好找个工作……”
叶清玄听着,到了地面,看着他点钱,有个人影匆匆靠近,连忙道:“啊对了,我今天早上有点事,得赶紧回去,你到时候打我卡上。”
说完飞也似的走了。
张国川点着钱,一头雾水,就见人影到他面前喘着气:“不……不……不见了……”
张国川:“啥?啥不见了?”
***
忙碌一早上,已经下午一点半。
叶清玄点了碗面,悠悠吃完,一位头发斑白,眼角皱纹横生的服务员收走她的碗筷,感觉笛子上的吊坠葫芦震动起来。
“是她?”她轻声问。
葫芦又震两下。
她起身出门,趁人不注意从窗户绕进后厨,找了一圈,刚才那个服务员在池边洗碗。
有人喊她:“吴姐,该吃饭了。”
她唉一声,还是机械地冲着碗里的泡沫,那个叫姐的看着挺年轻,端着饭碗走过来,“等会再洗嘛。”
“没事,你吃你的,我很快就好。”
那两人聊起天,叶清玄躲在一根墙柱后,吴晴云从葫芦里飘出来,远远地看见她妈。
对方碗快洗完了,叶清玄:“看到了,可以走了吧。”
吴晴云声音呜咽:“好老。”
叶清玄默然,厨房内闷热异常,夏天高温里面连个空调都没有,眼见对方开始清理池台,她就要收回吴晴云,突然那边一声巨响,吴晴云扑了上去,店员都急匆匆跑过来。
“妈!”
“吴姐!”
毫无意外,吴晴云的手从她妈身上穿过,眼睁睁看着她们合力将她妈抬到通风的地方,急急忙忙地拨打120。
哭不出来,鬼魂不能流泪却依旧能感知痛苦,她开始恨……恨她们让她恢复了神智,恨那个将她推下楼的人,本来她已经后悔了,但她回不了头,回不了头,都是那个少年……
明明他那么温暖,明明只有他会关心她……
坏人,都是坏人!
吴晴云的魂体开始飘忽不定,残肢断颅时隐时现,周围灯光闪烁,阴风掠起,地面节节湿雾弥漫。
“糟糕。”叶清玄赶紧祭出葫芦将她收进去,她在葫芦里翻覆一阵,好一会才安生下来。
芥子葫芦,不仅可以收容魂体,其内空间自成天地,灵气充斥,可以安神凝魄,只要呆的够久,甚至无需招魂,魂体都能自然复原。
不过,只能容一魂。
大家各忙各的,没人注意到这边,有人在外等救护车,她趁人不注意将一颗丹药喂进吴妈嘴里,翻窗要走。
“哎,你是……”
叶清玄没有回身,动作迅捷跳窗而逃,她们来不及管她是不是小偷,偷东西为什么进后厨。
吴姐醒了。
周五,课程结束叶清玄回到自己家,洗了澡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子时一刻,吴晴云时候到了,鬼差开了阴门,黑白无常穿着黑礼服和白西装,嘴里叼着长长的红纸像舌头一样挂着,勾魂就走。
叶清玄头也不抬,手指顿了下。
那天回来,叶清玄将她放出来一顿怒骂,她已经不指望她交代什么,魂体如果再次残缺,没有复原机会,只能等着被打得魂飞魄散!
吴晴云从葫芦出来到被收回葫芦内一声不吭,好在魂体是稳定住了。
鬼差押着她走出好远,穿过窗台栏杆,踏上悬空依旧如履平地,她突然回头冲着叶清玄喊了一句:“他叫向阳,我是在市图书馆认识他的。”
叶清玄望着她消失在半空。
行,算你守信。
房间好像空了一点,叶清玄想,早知道……不该凶她。
***
周末,清晨。
叶清玄买了豆浆油条小笼包,一路晃荡着拎回家。
却见天桥下来了个算命的瞎子,哦,多看两眼,还不是瞎子,很年轻的道姑,穿着松垮的蓝色道袍,头发盘起穿插一根竹簪,身姿如松。好一副清风明月的模样。
叶清玄目光一扫而过,没发现对方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擦身而过之际。
“道友留步。”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叶清玄循声望去,算命瞎子语气颇有些神秘:“在下观你命带死劫。”
一眼看穿她的身份,有点本事。
叶清玄从善如流,坐到了她对面,虚心请教:“道长可有化解之法?”
毕竟她也很惜命。
道长好整以暇,拿过竹筒:“算卦吗?”
叶清玄:“嗯,多少钱?”
道长挂上职业笑容:“两百一卦,童叟无欺。”
“告辞。”话音落下,摊前已不见人影。
清晨的河风掠过空荡荡的摊位,道长——师家未来继承人年轻一辈佼佼者惊才绝艳常常无师自通的师夕玦目光有一瞬间凝滞住了,生平头一回对世界产生了疑惑。
什么烂命,不值两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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