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房间里，秦沐乐渐渐冷静下来了。
回想起刚刚自己干的事，突然觉得很丢脸，自己也太没用了。
“什么嘛，竟然一点也没长大。”她低头，笑着，抹去掉下来的眼泪。
小时候也是这样，爸爸突然说要带自己去逛街。一路上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笑着一一满足，那几十分钟是妈妈走后她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了。
结果……
原来是用漂亮糖纸包裹起来的坏掉的糖果。
就在她兴奋地询问接下来去哪里时，爸爸停下了脚步。
她这才发现，面前的铁栏杆后面，不是每天都会经过的幼儿园，而是一家孤儿院。
“抱歉，爸爸实在撑不下去了。”
小秦沐乐忽然感觉到一股推力，自己再回过神和爸爸对视的时候，已经是隔着铁栏杆的了。
“抱歉。”
然后是，背影……
那时候根本没有给小小的秦沐乐留下反应的时间，她就这么看着，看着爸爸突然之间就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远处，隐约记得当时那条街是有美食节？反正挺热闹的。
等到一位陌生的阿姨来拍拍她的肩膀，她才迟钝又迅速地反应过来。
一颗豆大的眼泪往下掉，“啪”一下滴在了今天和爸爸一起买的新裙子上。
然后，一颗接着一颗，她开始嚎啕大哭。
秦沐乐擦干眼泪，自嘲地说：“秦沐乐你太出息了，这么大人了还哭，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眼泪又有往下掉的趋势，她想抬手的同时，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攥紧。
尖尖的东西戳得掌心的肉凹下去一些。
微小的痛感让秦沐乐记起来自己手上的这个小玩意儿。
一个石头做的月牙挂坠。
路砚舟给她的。
石头被磨得很光滑，摸起来很舒服。可能是被她攥久了，现在还带这些温度。
“我一会儿就回来。”
脑子里漆黑的铁栏杆前，闪过路砚舟温柔的眉眼。
“哄小孩儿呢。”秦沐乐勾了勾嘴角，又将小月牙藏进了自己的手心。
“啾啾？”
墨团终于处理好它叼回来的那一堆花瓣了，此刻正歪着头打量面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主人。
“墨团今天表现不错，回去以后给你加餐！”秦沐乐伸手，轻轻地顺了顺墨团背上的羽毛。
“我回来了。”
房间的门一开一合，闪进来一个人。
路砚舟关好门，仔细地看了秦沐乐几眼，笑道：“还有在哭吗，小朋友？”
“谁哭了？咋哪里？”秦沐乐这会儿恢复过来了，是绝不可能认账的。
“怎么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有些紧张地问，想了想又要说自己刚刚看到的，“对了，我刚才看见了，蒋浩手上确实有黑色的藤蔓印记，不会错。”
“嗯。”路砚舟点点头，继续说，“刚刚蒋浩已经抓到准备放炸药的人了，但是好像那人打算放的只是烟花而已，是有人看见了乱讲，引起骚动。第一个喊的人还没有找到，不过看蒋浩的反应，他应该是有猜测的，我们再留几天，看看街上的舆论有什么变化。”
“这样啊。”其实有点想回去开开店的秦沐乐挠了挠头，“好吧，那我们再留几天。”
路砚舟在她脸上扫了几眼，问：“想回去了？”
“没有没有没有！”猛然被戳破心思的人着急忙慌地赶紧反驳，“还是这边的事情比较重要，啄春阁那边人才济济，根本不用我这个老板担心。”
注意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路砚舟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辛苦了，乐乐。”
热意随着路砚舟的话，化成红色攀上秦沐乐的脸颊。
“那个……”她不自在地左看看，捏捏裙摆，“哦对，你回来了，这个还给你。”她把手里的月牙挂坠递还给他。
路砚舟捏住上面的挂绳接过来。
秦沐乐舒了一口气。
却见他又把那个挂坠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你系着吧。”路砚舟系好后还轻轻拍了拍挂坠。
“不用……”
“这个保平安的，也方便我一眼就能找到你。”
秦沐乐没话讲了：“那，那好吧。等回了安州再还给你。”
路砚舟没忍住笑出声，说：“行，回了啄春阁再还给我。”
——
“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翠羽在心里怒吼。
这几天，秦争和柳慧娘没几天就要来啄春阁转转。翠羽每天跟侦查兵一样，看见他们来就往后厨去。她真的想，要不直接出面和秦争硬刚一下好了。
但是……
“我还是做不到啊。”翠羽扶了扶额头，有些无奈。
“您好，请问秦老板在吗？”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小伙子来到柜台探头探脑地问。
翠羽从自己的心事上回过神，笑着说：“请问有什么事吗？”
小伙子：“是这样，上次秦老板在我们这儿预定了一套新的桌椅，是要送到城中心的铺子去的，但是那边没有人在。秦老板之前说，没人的话就来啄春阁找人。”
“对对，小姐跟我提过。”翠羽记起来了，“那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和你一起过去？”
“可以的。”那小伙子倚在柜台上擦了擦汗。
翠羽给他倒了一杯粗茶，转身往后厨去。
本来想找温绻帮忙看一下的，结果刚没走几步她就看见薛无离下来了，赶紧招呼一声：“薛公子，可以帮忙看一下柜台吗？我要和这位小哥去一下城中心的铺子。”
薛无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柜台旁的人，回过视线来，笑着点了点头：“翠羽姑娘去吧，这里有薛某看着。”
“多谢！”翠羽咧了咧嘴角，和那小伙子出去了。
到了城中心的那家新铺子，没想到还有几个人等在那边，见有人过来都涌了上来。
“可是秦老板的人？”
“我们来送货的。您看看。”
……
猝不及防地，也是让翠羽体验了一把日理万机的老板身份。
“等一下等一下，一个一个来。”翠羽理了理混乱的头绪，先对跟在自己后面的小伙儿说，“你先把桌椅移进去吧。”
小伙儿点了点头，就去停在一旁的牛车上卸货。
翠羽又转向一旁头上簪着海棠花发簪的夫人，问：“请问您是来送什么东西的？”
海棠花夫人侧了侧身，把手往身后一指，说：“你们秦老板找我们定做鸟架子，大大小小，什么样式的都有，您瞧瞧这做的可以不？”
翠羽跟着她往堆着货物的车走，掀开盖着的帘子。
东西做得确实不错，大大小小地都还挺精致的，质感也不错。
跟着自家小姐混了这么久，翠羽现在对于鸟雀用的吃的东西都有了判断，这会儿也不至于太局促。她将帘子盖回去，说：“挺好的，辛苦夫人了，先请人帮忙运到后面的仓库去吧。”
“行，那姑娘您在这里签个名字，算是货到的凭证。”海棠花夫人从衣袖里摸出一张有些皱的纸，上面是秦沐乐之前定东西时签下的契约。
翠羽：“这应该是让老板签的吧，我们老板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去你们店里签。”
“哎呦，我们没有这么多讲究。”那夫人大方地笑了笑，“你来收东西，你也是小老板嘛，一样的。”
一样吗？
不知怎么，翠羽觉得自己的心有些雀跃。
“好，那我先帮忙签了。”翠羽终是接过笔，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吧，看看我们这边的。”另一边一直等着的大爷见签好字，赶紧出声，“这是你们要的，宽宽扁扁，质量好的盘子。姑娘你放心的，我们这里做的盘子质量绝对好，怎么折腾都不会轻易碎裂的，用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翠羽这边刚处理好，就被拉着往另一边走。
小姐当老板时也是这样忙吗？
她知道这是给鸟雀们吃饭用的盘子，拿起一个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用手摸了摸。
“行，辛苦大爷了。”翠羽对他温柔地笑笑，“可以帮忙先运到后面仓库吗？”
“好说好说。”大爷和他带着的小徒弟就抬起装着盘子的木箱往里走。
桌子、椅子、盘子和木桩子，都安置好了。
翠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把仓库的门先锁好。
“原来核对东西，核销契约啥的也这么辛苦。”翠羽自言自语道，“还有很多要和小姐学的呢。”
她最后又看了眼店里的摆设，没有什么问题，便往外走，将大门落了锁。
“翠羽？”
翠羽感觉有一阵电流突然从脚底窜到了脑门。
这熟悉的声音。
她犹疑着转头，果然隔着段距离就看见表情有些错愕的柳慧娘，还有站在她身旁脸色阴沉的秦争。
翠羽本来想跑的，却发现脚根本抬不起来。
那两人一下子就走到了跟前。
“你怎么在这里？二小姐呢？”柳慧娘问。
“小姐，小姐她……”翠羽肌肉记忆般地俯下身。
秦争一挥袖子，说：“断断续续的，说些什么！就问秦沐乐呢？你不跟在她身边吗？你这个下人是怎么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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