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袭来,打在玄甲上簌簌作响。路砚舟勒紧缰绳,将马停下。掌心按在冰凉的鞍桥前,他望着前方的土路。
路面上留着深浅不一的马蹄印和车辙,是大军行过的痕迹。深色的土路蜿蜒着向前,扎进灰蒙蒙的天幕里,像是一道被冻裂的伤口。
“将军,前头就是黑风口了。”朝歌的声音裹着寒气递过来了,他伸手斜斜地指向前方,“过了这山口,再行一日就能望见南州的烽火台了。”
路砚舟“嗯”了一声,目光扫过队伍。
百余人的轻骑,原来的镇北军。
初春的天气还是很寒冷的,将士们棉甲外面罩着薄甲,脸上被风割得隐隐泛红,却没人缩着脖子,连马蹄踏在土路上的声响都透露着规整。
路砚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令牌,指腹蹭过冰凉的纹路,心里头像是压着一块浸满雪的棉絮。
“原地休整一刻钟。”考虑到大家的状态以及等会儿还将面对的事,路砚舟做了决断。
众人便听从指令,下马休整。喝水的喝水,吃干粮的吃干粮。补充好体力才好战斗。
在他们前头不远处,朝廷派来的援军也在就地休整。援军受命令直接赶往南州地界,算得上是长途跋涉了,将士们个个都隐隐约约带着点疲累的神色。
贺黎安混在里头,张口喘着粗气。他现在无比感谢在金吾卫时孟令对他的魔鬼训练,让他的体力都提升了不少,现在才不至于累死累活。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兄弟们都去守家乡了,他也想出一份力。他不想总是被家里人拿来跟路砚舟他们做比较,不想在他们看来自己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他也想证明自己是有抱负的好儿郎,是一个战士。
所以他来了,偷偷加入了援军的队伍。
孟令要是知道了,估计会在军营里面咬牙切齿地说我不自量力吧。贺黎安想到这就有些想笑,他确实也轻轻笑起来。
那又如何,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有这个力气?
而比镇北军和援军更早一步到达南州境内的,是邬宇。
他马不停蹄,直奔南州。路上没有吃过一顿饭,没有喝过一口水,尽力将时间压缩到极致。
邬宇身上还带着外族首领给的令牌,他赶到南州城下的时候用手高举令牌,南州城上的人见令牌而动,给他放了行。
进来后,邬宇也没有歇着,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直往知府府衙去了。
果不其然,里面有人。
邬宇不顾门口小厮阻拦,硬闯了进去。
“呦,稀客。”秦轩勾了勾嘴角,看向门口不请自来的客人。说完又看了看身边生着一双狐狸眼的人,“还真被你给料到了。”
多尔哼笑了一声,看向邬宇,说:“邬将军是来回话的?安州、白州都没有得手,听闻路砚舟你也根本没有拦住,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邬宇顿了一顿,说:“没有,甘愿领罚。”
他是来演戏的。南州如今被外族人占着,有一道城墙护着,路砚舟他们赶来估计也没办法一举拿下。得想办法在里面配合他么。
多尔朝身边的小厮抬了抬手。
那小厮点了点头,下去了。
没过一会儿,他带着一样东西回来,交给多尔。
多尔拿起,看了一眼,便丢到邬宇面前。
邬宇的视线落到那物件上面,登时呼吸一滞。
是一个环形的玉佩,是她母亲的。她母亲一直随身带着这个,任何时候都不肯摘下。现在却出现在这里,上面还有裂痕。
这种情况,其实他早就做好准备了,但是突然看见,他还是觉得喘不过气。
这种淡淡的反应在多尔看来有些不太满意,他“啧”了一声,说:“现在呢,还愿意为我们办事?”
邬宇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
“没有完成任务,这个就算惩罚了吧。”
“哈哈哈哈哈。”多尔笑起来,“真有意思。”
秦轩也掩唇轻笑。
“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多尔收敛了笑容,眼神阴沉,“已经收到消息了,靖安朝的援军就要到了,我们现在赶不回去了,也不可能将到手的东西再拱手让人。你到时候也上城墙,听我们吩咐。”
“是。”邬宇咬紧牙关,挤出这一个字。
相比这边还在蔓延的紧张情绪,安州那边已经逐渐恢复了元气。
秦沐乐主动将店里留的食物拿出来,在城里多个地方都设立了摊位,免费提供吃食。啄春阁也放出消息说免费提供服务三天,欢迎大家前来,共同庆祝胜利的喜悦。
有了共同守城的情意在,不仅是啄春阁兄弟姐妹们之间的感情更加紧密了,整个安州城的人们都多了一份惺惺相惜的联结感。
“秦老板,我们可以拼一个大桌吗?想做一起。”有人在窗边的位置招呼着。
原来是在战场上有碰过菜刀的交情的一伙人,没想到在店里又碰上了,想凑一大桌再聊聊。其实具体也没啥事,但是就是想要挨得近一些。
秦沐乐扬了扬眉毛,笑得灿烂,朗声回他们:“没问题,只是店里分不开人手,劳烦大哥自己移一下了。”
“好嘞!”
那边便响起搬动桌子、提拉椅子的吭哧哈哧的声音,还挺喜感,又有几丝温馨。
秦沐乐又勾了勾嘴角。
能好好地坐在一起吃饭、聊天,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之前啄春阁发出去一些一日饲养员的纸券,现在城里的秩序恢复如常,很多人带着纸券就来了。薛无离便带着他们一项一项来,分组来。几个人负责清理鸟舍,几个人负责调配鸟食,几个人负责给小鸟们洗澡清理羽毛。虽然说有些活儿是有点耗体力的,但是毕竟是个新奇的体验,客人们也是玩得不亦乐乎。
最有趣的当属给小鸟洗澡了,薛无离今天安排了来的三个人给鹦鹉们洗澡。
他站在一旁,说:“先去用这里的浅盆接一层浅浅的水。”
来的三个人都是小姑娘,很期待地立即点点头,端着盆子就去三楼的水槽那边,还时不时问一问薛无离:“公子,看看这样可以了吗?”
“嗯。”薛无离见差不多了,便出声叫停。
“然后,一般给小鸟洗澡的时候最好是选择艳阳天或者温度稍微高一点的时候,不然小鸟容易生病。”
“怪不得。”薛无离的话音刚落,其中一个绑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开口道,“上次在姨母家那只小鹦鹉一洗澡就生病,原来是没选好时候。”
薛无离弯了弯眉眼,说:“具体情况还是要具体看,不可妄下定论。”
“嗯嗯,明白。”
水盆都已经放好了,薛无离一边说,一边牵出一只小鹦鹉,用动作演示着。
“不要直接强拉着它们去洗,它们也会不高兴的。像这样。”他把小鹦鹉牵引到水盆旁边,放下它,然后用一只手撩起水,又慢慢倒下,像是自己在玩水一般,“你可以想办法吸引它跟你一起玩水,让它自己到水盆里面,然后就不需要操心了,它们自己就会清理的。”
“哦~”三个姑娘齐声道,眼神里是原来如此的惊讶。
“哦~”一道学样的声音慢了半拍地闯进来。
薛无离抬头看了眼,是秦沐乐。
秦沐乐来三楼取一些东西,一上楼梯就看见几个人围着水盆叽叽喳喳,还怪可爱的。她也是第一次见薛无离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倒有几分老师的样子。
“挺好的,你们继续,继续。”离开的时候还朝几个小姑娘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薛无离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笑了笑。
“等它们洗得差不多了,用这边的棉布轻轻擦去大颗的水珠就行了,现在太阳正好,让它们自己风干,自己梳理羽毛就行。”他快速地把最后几个步骤讲讲完,手里动作也恰好做完,将洗好的这只小鹦鹉送进正对着阳光的大笼子里面。
“好了,你们来试试吧。”他微笑着看向等在一边的姑娘们。
姑娘们早就迫不及待了,内心兴奋但是束手束脚地就往鸟笼那边走。
秦沐乐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还觉得很有趣,回到柜台了也笑嘻嘻的。
“请客!请客!”苞米窜到秦沐乐耳边,大声叫嚷着,引得临近几桌的客人忍俊不禁。
秦沐乐推了推它的小脑袋,无奈又宠溺地说:“好好好,今天就去。”
她前几天去城中心那家传说中最好的酒楼查看过了,人家已经恢复营业了,而且生意一如之前火爆。秦沐乐当即拍板,就这儿了。她还怕这么多人到时候没位置,直接先进去和掌柜的通了气,让她把桌子留出来,时间就定在今天。
看了眼店里的人,她大声地宣布:“晚上啄春阁在城中心的迎仙楼设宴请客,也欢迎大家一同前来昂,秦老板请客!”
“秦老板威武!”捧哏最快的王栩依旧最快,举着手就脱口而出,脸上笑得跟花儿一样。
店里的气氛又热烈起来,欢笑着,叫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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