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万援军在南州城城门前停下脚步。援军的统帅周覃勒了勒缰绳,让马再往前慢慢踱了几步。
他抬眼,看向城墙上的人。
多尔与他对上视线,似笑非笑。
“躲在城里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就出城一战!”周覃不屑地“嗤”了一声,冲他喊道。
多尔偏头和旁边的侍卫轻声说了几句。那侍卫作为他的喇叭,毫无感情地对着下面的人回复道:“不好意思了,我们可不是君子,有本事就打进来吧。”
“呦呵,还挺狂。”周覃挑了挑眉。
他正准备抬手发动攻势,城墙上又传来毫无波澜但格外阴阳怪气的声音。
“呦,这下人来齐了。路将军来得还真是及时。”
“什么?”周覃往后看。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出现在了援军队伍的后面。
路砚舟往前捎了几步,前面挡着的士兵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来。
“周指挥使。”路砚舟向周覃点了点头,轻声打了招呼。
毕竟是名头不小的小辈,周覃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长辈的威严架子,沉默地颔首。
“多尔,你派去白州和安州的大军已经被尽数剿灭。”路砚舟和多尔也算是老对手了,说话自然不客气,“现在乖乖出城投降还可饶你一命。”
多尔也不用传声筒了,笑着开口回道:“那还真是谢谢路将军了。”
“只是……”他邪魅的狐狸眼中透露出看好戏的幸灾乐祸,“我这里可是有专门对付你的秘密武器呢。”
路砚舟压了压眉,看着城墙上面,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邬宇!”城墙上的人喊了一声,就是要叫底下的人听见。
邬宇?
路砚舟怔了一怔,不可置信地盯着多尔看向的地方。
就看见邬宇一言不发地走了上来,手按在剑鞘上。
“邬宇!”路砚舟也喊了一声,但突然不知道后面该接什么话了。
什么?!邬宇真叛变了?藏在队伍后面的贺黎安震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又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在最前面的路砚舟。
周覃也瞧着路砚舟,他只知道邬宇好像是路砚舟的副将,之前也闹出过不少动静。
邬宇只敢把视线落在路砚舟前面的一小块土地,他放着狠话:“路砚舟,我骗你的,没想到你还真相信了。快点来打吧,磨磨唧唧地真没劲儿!”
这话听起来很是挑衅了。周覃皱了皱眉,高高地抬起右手,沉着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攻、城。”
路砚舟紧了紧手里的缰绳,定下心神。
“镇北军,速战速决!”
两军交汇,共同向着南州城墙发动猛烈地进攻。
邬宇偷偷地在城墙混乱的时候慢慢靠近多尔,抱着必死的决心。
毕竟留守在南州城内的外族人没有多少了,多尔也明白他们最可以依靠的就是这道城墙了。
多尔挥起大刀,毫不手软。
“嗤——”
异变陡生。
邬宇将自己的长剑从背后狠狠没入多尔的身体,直抵心脏的位置。
“噗。”多尔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他用手死命地把住现在自己身体里的剑,阴沉地盯着邬宇,恨不得将其撕成两半:“你……”
邬宇没有迟疑,他没有时间了。
他猛地抽出剑,然后动作利落地处理了近旁的一个弓箭手,夺过弓弩直接对向城内抵着城门的士兵。
旁边的外族人察觉到一样,赶紧调转箭头,愤恨地要先解决内部的毒瘤。顿时,几十支箭涌向邬宇,穿过他。
邬宇凭着最后的意志,将手中的箭射完,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城门松动了。
邬宇眼前模糊了,感觉一切都离他远去了。
近旁的外族人见情况不对,发狠地又将邬宇从城墙上推了下去,以解心头之恨。
邬宇看着澄澈的天空,笑了笑,泪水混着血液往上飘去。
大地向上涌起,迅速粉碎了他。
路砚舟就在不远处,转过身就眼睁睁地看着邬宇坠落下来,插在身体里的箭受到大地挤压,捅得更深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就在邬宇坠地的同一瞬间,南州的城门,开了!大军乘胜追击,一举撞了进去,收拾残局。
路砚舟双目泛红,丢掉手中的剑,下马冲向邬宇。
他几乎不敢靠近他了。
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他跪在他身旁,无声无息却哭得撕心裂肺。
贺黎安本就关注着路砚舟的状态,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赶紧也赶过来,却不敢上前打扰,只是默默地站在他们身后。
路砚舟察觉到视线,警惕地转身。
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没有多问贺黎安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是一起沉默着。
半晌,城里传来胜利的欢呼声。
路砚舟叹了口气,轻声说:“我要带他回家,帮帮我。”
“好。”贺黎安赶紧答应。
喜悦氛围的一个小角落里,闷热的空气几乎将人禁锢住了。
弥漫开来,弥漫开来。
无数的蜻蜓低低地飞来飞去,好像蒲公英的白絮在漫天飞舞。
一滴、两滴……
下雨了。
路砚舟抱着邬宇的骨灰盒,沉默地带着镇北军一起往漠北去。邬宇在漠北的威望可以说是仅次于路砚舟,加之路砚舟不善言辞,活泼多言的邬宇更受将士们喜欢。
他们终究还是回到了漠北,他们回了家。都回了家。
雨越下越大,整整下了两个时辰,生生把白昼给扑灭了。
秦沐乐站在酒楼的屋檐下,伸手去接连成丝线般的细雨。
阴沉沉的天气,无端地让她的心情低落了一些。她捏了捏挂在腰间的月牙挂坠,感受着上面自然的纹路。
她好想他。
不知道南州的战事怎么样了,应该是打赢了吧。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呢?不知道他现在是一个人待着,还是和将士们一同庆祝呢?
好想见他。
酒楼里热闹非凡,她怕自己老板的身份还是会让一些人放不开,喝了一点就出来了,让他们放肆地玩儿。
翠羽去拿伞了,她便在屋檐下避雨。
“小姐,我们回去吧。”翠羽撑着一把大伞走过来,轻声唤道。
秦沐乐收回自己的小心思,甩了甩手指上沾的雨水,走到伞下。
往回走的路上,雨渐渐地就变小了。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清晰,就像是被雨水洗干净了。
又走了几步路,秦沐乐伸出手试着接了接雨水。
雨停了。
月亮出来了。
前面就到老槐树了,不远处就是啄春阁。
秦沐乐走着走着,猛地步子一顿。她看见老槐树下有一个黑影,高高大大的,却无端有些落寞。
这个背影有些许熟悉啊,这个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行安?”她远远地出声,有些不确定但是带着些期待。
那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
昏暗的月光下其实还看不太清,但是秦沐乐就是确定了是他,从翠羽的伞下跑出来,往他那边去。
路砚舟也赶紧迎了几步。
与往常比较克制有礼的人设不同,路砚舟直接将秦沐乐抱了个满怀。他弓着腰,将脸埋在秦沐乐的颈侧。
秦沐乐还没来得及脸红,就听见了几声呜咽,也感觉到了路砚舟身体微微的颤抖。这一瞬间的路砚舟,脆弱得就像是个见着家里人才突然觉得很委屈很难受的小孩子。
“不哭不哭,我在呢。我陪你。”秦沐乐抬起手,温柔地抚了抚他的后背。
路砚舟将她抱得更紧了。
为什么身边重要的人好像都会离他远去,他不想再失去了。
“你别走。”闷闷的嗓音听起来像是撒娇耍赖。
秦沐乐也紧紧地抱着他,微笑着说:“我哪儿也不去。”
缓了一会儿,路砚舟冷静了一下,才觉得自己刚才确实是太失礼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退远一些,站好。
“那个……”他不安地捏了捏剑鞘上的木桩挂坠。
“别不好意思,刚才的拥抱我很喜欢。”秦沐乐笑起来,眉眼弯弯,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路砚舟牵着她在老槐树下的长椅上坐下,冷静地说:“邬宇牺牲了。”
这个消息让秦沐乐惊了一惊,但是路砚舟说得又是那么的平静。
“你说他为什么啊,为什么。”路砚舟叹了口气。
秦沐乐联系了一下前因后果,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她微微仰头,看着天上的朦朦胧胧的月亮,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你选择这样走,他选择这样走。你们可能会一起走过很开心的一段路,但是也有可能在未来的一个小岔路上分别。不过,那不代表他就变了,他还是那个他,对吧?”
其实说了解,她秦沐乐哪有路砚舟了解邬宇这个人呢?路砚舟心里也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
路砚舟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呢?”
秦沐乐愣了愣,反应过来是问她以后会不会和他在岔路口挥手说再见。她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说:“行安,给你变个魔术怎么样?”
魔术?西洋的玩意儿。路砚舟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好,开始喽。”秦沐乐五指并拢,举起自己的右手,“这,是一片叶子。”
路砚舟看向举起的那只手。
“这,也是一片叶子。”秦沐乐又举起自己的左手。
路砚舟便看向她的左手,全神贯注。
“然后……”秦沐乐将双手手心朝上放在脸旁边,“猜猜我变出了一个什么?”
“其实是……”她笑着想要公布答案。
路砚舟冷不丁地就出声了:“一朵花吗?”
呃,把戏被戳穿的太快了。秦沐乐的表情凝固了一秒,但是她的反应向来灵敏。她动作飞快地就把双手改贴到路砚舟的脸上,轻轻地捧着他的脸,凑过去就是亲。
唇瓣相贴的前一秒,路砚舟听见她带着笑说:“猜错了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