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昭再次回到赫帕斯岛,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沈浮图说的换地方散心是这个偏远的独立海岛。
他虽然缺乏直面现实的勇气,但也不想躲到这么远的地方,他没有下飞机,打算再跟沈浮图商量一下,可偏过脸,看到沈浮图的表情,阎昭的直觉又让他闭上了嘴。
沈浮图注意到他的表情,问他:“怎么了?不喜欢这里?”
“没有。”阎昭摇头,“你安排吧。”
“这里风景好,你可以好好休息,别想那些糟心事,”沈浮图靠近,拍了拍他的肩膀,“至于其他的,你不用担心。”
阎昭心说,怎么可能不担心,但面上讪讪的,没再说话。
沈浮图给他安排的酒店,位于赫帕斯岛的东端的半山腰,从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往外看,可以看到颜色天蓝的海湾,私人沙滩上支了几个沙滩椅和遮阳伞。
沈浮图指着那片沙滩,说:“要不要去冲浪?”
阎昭没什么兴趣,摇了摇头。
“走吧。”沈浮图拉着他。
阎昭往外走的时候,看到了房间里的座机,但他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酒店为他们提供了防晒和冲浪板,阎昭心不在焉,将冲浪板夹在腋下,往伞下的躺椅一坐,说自己要先晒会背。
沈浮图往海里走去,阎昭看着他的背影在海浪上起伏,才坐起来,戴了顶帽子,进了酒店,跟前台的工作人员说:“你好,我的手机丢了,麻烦给我一张电话卡。”
岛上的酒店为了预防特殊情况,都会准备一些电话卡给入住的顾客,阎昭特地关注了一下,酒店的入住提醒里提到了这一点,他之所以会躲着沈浮图,也是因为察觉到了不对劲。
沈浮图在有意切断他和外界的联系。
他是很感谢沈浮图付了赎金将他救回来,可沈浮图将他所有的通讯设备都没收,美其名曰不让负面言论影响到他,阎昭冷静了两天,早已全盘接受,这个时候了他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能做个瞎子还当个哑巴,说不定在外界眼里,他阎昭早就死了。
沈浮图这个人,阎昭并不是百分百信任。
前台给他取了电话卡,问他的房间号,阎昭看了她两眼,见她只是询问没有登记才说:“1802。”
阎昭此时不方便拿,便说:“先放在这边我待会再来拿好吗?”
“当然可以。需要我们为您送到房间吗?”
“不用了,”阎昭摆摆手,“谢谢。”说完,他也不耽误时间,从水吧拿了一瓶汽水又回到沙滩,却并未看到沈浮图的身影。
手心里的汽水瓶外已经凝结出了更多的水珠,阎昭指尖湿漉漉的,已经不会再感觉到冰了,他捏得更紧,又把汽水贴在脸颊上降温。
阎昭注意到身后的视线,回过头,看到不远处的几个男男女女正看着他,似是在说这些什么,见阎昭回头,他们反而对阎昭笑笑,并不像是不友好的样子。
阎昭转念一想,朝他们走过去,脸上带着笑跟他们打招呼。
其中一个人说:“我的朋友想要认识你,但是她胆子太小了,不敢去跟你搭话。”边说边指了指身侧一个捋头发的女孩。
女孩娇嗔地推了她一下,圆圆的眼睛看了看阎昭,脸有些红,脖子上带着Omega的颈环。
阎昭伸出手,说:“你好,我……”他稍稍停顿,“我是阎昭。”
Omega正要说话,旁边却突然横插了一只手,将阎昭的手一握,阎昭往旁边趔趄了一下,撞到了沈浮图的肩膀。
沈浮图说:“你们好,我是沈浮图。”
那人的目光在阎昭和沈浮图两人之间转了转,语气犹豫:“两位是……”
沈浮图笑说:“一起玩吗?”
阎昭没说话,他的肩头被沈浮图的手紧紧握着,力度有些大。
那人露出一个笑容,“不了,我们待会要去和朋友一起吃饭。”她没再说什么,拉着那个Omega离开了。
阎昭抖掉他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刚刚跟她们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沈浮图冷冷一笑,慢条斯理地跟在他身后。
傍晚的时候,赫帕斯岛天气大变,他们只好回到酒店,阎昭试了一下,酒店里的座机打不出去,阎昭也不意外,他早该猜到的。
阎昭现在对事情的发展一无所知,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抓心挠肝地喘不上气,也没有任何睡意,眼睛却越来越干涩,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醒来的时候,天还很早,他出了一身的汗。
他看了一眼时间,才过去不到两个小时。
阎昭认命地坐起来,去冲了个澡,还打算再睡一会,没躺两分钟就听到有人敲门。
“阎少爷,沈少爷昨夜临时有事回华空市了,让我们留下了陪着您,不知道您早餐喜欢什么口味,您想吃什么,我们给您送上来。”是跟在沈浮图身边的那两个Beta。
阎昭一愣,“他回去为什么不跟我说?我也……”说完才反应过来,沈浮图根本就没打算让他回去,他只好说,“你跟他说,我也要回去,我不能再留在这里。”
那两人不说话,山一样一动不动。
阎昭浑身发凉,说道:“滚,都滚。”
这天以后,阎昭出行都有这两个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索性不出门,躲在房间里。
邵何峰那边也出了一点意外,那笔赎金回流的账户被封了一批,而他还没将钱汇总到自己的账户,又收到了新的消息。
扫一眼,他立刻黑了脸:“妈的,敢耍老子!”
做账的公司被查,他们没提前收到消息,被逮住了几个,而电脑里的关键信息还没来得及清除,被查到他这里是迟早的事。
邵何峰立刻将剩下的钱转移,增加了被国际警察追击的风险他也顾不上了,动作越慢,被冻结的账户就会越多。
正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却接到一个电话。陌生的号码,他想了一下,是阎昭当时拨出去的那个。
邵何峰一时忘了将这个号码注销,但对方竟然还打过来了?
“阎昭?”
通话里的男声,沙哑,气息不稳,名字倒是脱口而出。
邵何峰本想直接将手机丢了,但还是决定恶心阎守庭一下,他说:“哦,阎董啊,有何贵干啊?”
阎守庭又是许久没说话,邵何峰将电台调个频道,实时新闻正在播报:“阎氏千钧集团的官网上,已经看不到那份声明文件了,千钧集团的执行董事阎守庭在个人主页发布视频,声称……”
阎守庭那里很安静,隐约能听到仪器运作的滴滴声音,在邵何峰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阎守庭再次开口:“阎昭在哪?”
邵何峰嘶了一声,故意跟他卖了个关子:“阎昭啊——你们不付赎金,人我留着做什么,当然是丢海里喂鲨鱼咯。”
他知道阎守庭不会相信,但滴滴的检测声立刻乱起来,邵何峰听得清清楚楚,继续火上浇油:“阎董啊阎董,你这电话打得真不是时候,阎昭可是跟你打了电话的,可是你没接啊,他看了声明,直接就跳了海……”
尖锐的一声警报声,在通话中依旧刺耳,接着就是焦急的惊呼,“阎董……您现在不能拆……阎董!”
阎守庭每呼吸一下,伤口便随之刺痛,他的腺体经过了彻底的手术,尤其不能有过大情绪起伏。
他并不相信对方说的话,可还是无法让自己不去在意。
阎昭给他打了电话,他却没有给予回应,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娇生惯养,摔一跟头都会跟他抱怨的阎昭,要怎么承受那些消息?
“你还想收得到钱的话,就把他还给我。”阎守庭迅速冷下来的语气,让听热闹的邵何峰陡然一愣。
“否则,你吃进去的,你也得一分不少地吐出来。”
阎守庭让自己冷静下来,腺体还在跳痛,边抬手制止了医护人员的靠近,仪器的警报也渐渐停下,“你应该收到消息了,是看你动作快还是我更快,这个钱你能不能拿到,看你自己选了。”
邵何峰咬了咬牙,他已经预先收了沈浮图几千万,现在人已经让沈浮图带走了,他怎么知道阎昭现在在哪?
真是不懂了,一个Beta,有什么好争的。
他找了个两不得罪的说法,道:“阎董,不瞒你说,我也是为了钱,这人呢,是要跳海不假,但是我给拦下来了,给他找了个船送回去,至于他后面去哪儿了,我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回去,我也不知道。”
阎守庭:“哪个港口?”
邵何峰随口编了一个,也不知道敷衍没敷衍过去,但拖延时间的目的起码是达到了一半,阎守庭立刻挂了电话,这号码也不能再用,邵何峰将手机丢进海里,指挥手下动作再快点。
手机从手中滑落,阎守庭想拿起来,但手腕连同手指都在发抖,阎守庭才意识到自己发声困难,手在颈侧一碰,便沾了血,绷带需要重换,医生护士都静静地僵在原地,Alpha疲惫地闭上眼睛,无声说:“麻烦了。”
他安排了阎氏的人去华空市的几个港口排查,将刚刚的通话录音移交给警方,关于绑架货船的定位破解也在同时进行中。
戚铃兰完全没有站立的力气,被阎家长辈扶着肩膀,她漂亮的脸庞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保养得当的头发短短几日就见了白发,泣不成声:“守庭,小昭他……
“他……我丢下他一个人在那里,我……”
阎守庭说:“会没事的。有我在。”
身旁的人安慰道:“当时那个情况,那个声明是非发不可……”
戚铃兰一顿,表情更加痛苦。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打击是最大的。丈夫还在昏迷当中,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不是亲生的,而她当年拼死生下来的孩子,早就不知埋骨何处。
此时已经忘了去想阎守庭和阎昭的关系,有太多的事,占据了她的脑海,也终于明白,在直升机上的时候那股莫名的心悸究竟是因为什么。
她脸色发白,其他人也收了声,不再多说了,而是扶着戚铃兰去休息和做检查。
做主发声明的人是阎展风,他自认这是最理智也是最快的解决方法,虽然是冷酷了一点,要是拖泥带水,反而永远都断不干净。
阎青然头一个反对,眼看劝不动,就让他等阎守庭手术完再决定,毕竟阎昭当了他二十多年弟弟,阎守庭有这个权利做决定。
阎展风道:“阎守庭那个伤,就是阎昭弄的!他做什么决定?要是腺体治不好,我不信他不恨阎昭!”
沟通无果,阎青然只能转而想要从其他股东那边下手,但是还是没改变这个结果。
阎守庭的手术接近七个小时,结束的时候已经将近半夜,他的整个腺体都做了修复,醒来后还不能立刻开口说话,他在纸上写,阎昭怎么样了?
他还不知道绑架和那份声明的事。
当时所有人还瞒着他这个消息,和他说,阎昭没事。
天还没亮,看护的护士便听到异响,一看才知道阎守庭威胁了助理,拿到了通讯设备,页面上是那份无情的官方声明,他用权限进行了删除。
这则消息让阎守庭又进了一次手术室,手术中的红灯再次常亮,主刀医生擦着汗走出来,再次嘱咐不要让阎守庭再受刺激。
在情况好转之前,不准任何人探望阎守庭,直到戚铃兰回来,阎守庭还是没看到阎昭。
阎守庭能正常说话的时候,录制了一个长达四分半的视频,放在了他的平台主页。
他鲜少以这么不稳重的形象出镜,说话也不似在发布会那样中气十足。
“很抱歉再次占用大家的公共时间,关于近期阎氏发生的几起事件和昨天千钧集团发布的声明,我需要做几点澄清,以及公开我的个人立场……
“在家族公开DNA报告前,我对阎昭的身世毫不知情,我相信阎昭也是如此。这个消息,不论是对他,还是对我来说,一时之间都是很难接受的,所以不存在他早就得知这个消息的前提。”
阎守庭直视着镜头,缓缓道:“他更不是个心里能藏得住的人,如果他有秘密,也瞒不过我这个哥哥。
“至于声明中说的阎昭引诱我标记他的事,更是无稽之谈。阎昭是Beta,而我的腺体早就有问题,我是一个残缺的Alpha,对任何Omega的信息素都有抗拒心理,再高量级的Omega对我来说,都是洪水猛兽,更何况阎昭没有信息素,他无法引诱我。”
毫无预兆的,他将自己隐藏多年的,Alpha 最大的弱点说了出来。
画面中,脸庞毫无血色的英俊Alpha停顿了两秒,才说:
“如果非要说引诱,那也是我引诱他,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先犯错,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答应过我,同时,我也拒绝了他的拒绝。”
“造成这个局面的人,是我,理应承受后果的人,也是我。”阎守庭缓缓道,“但我不在乎。我现在只希望他没事,也请大家不要再将苛责的目光放在阎昭身上,不是他的错,如果有人能知道阎昭的消息,请联系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谢谢你们。”
他抬起目光,凝视了镜头许久,像是在和谁对视,说了视频里的最后一句话。
“阎昭,如果你能看到这里,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这个视频几经转载,累计达到了惊人的播放量,舆论竟破天荒有了好转的趋势,讨论阎氏先前发布的声明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但整体对千钧集团的打击都是长久且巨大的,股价连续萎靡,市值蒸发数亿,其中当然少不了竞争对手的落井下石,但阎氏钢筋铁骨,只要不是破产,都还不至于落魄。
戚铃兰在阎青然以及几位亲属的陪同下,暗中去了一趟当年生产时的小镇,费了一番功夫调查清楚,找到了那个一出生就死去的孩子的下落,将坟墓迁了回来。
戚铃兰又哭了一场,这些日子,总是想起点什么就流泪。
在港口的搜索几天了也毫无进展,阎守庭固执地要求出院,病号服换成了西装,他后颈的伤口还没拆线,缠着绷带,时隔多日,又出现在公众视线里,开始收拾千钧这几天的烂摊子。
有记者的采访,拦在车前,一针见血地问起他和阎昭究竟是什么关系。
真假兄弟,还是情人。
阎守庭脸上并未露出被刁难的窘迫,十分坦然地暴露在数个高清镜头下,无疑是身体力行地将“我不在乎”四个字展示得淋漓尽致。
“在找到阎昭之前,我不会再接受任何采访。抱歉。”
倒是曾和阎昭订婚的沈氏医药的沈浮图接受了采访,他言谈依旧礼貌,表达了对这桩联姻的遗憾和理解,以及尊重阎家的选择,对于两家的合作,他说他并不知道更多。
阎守庭出院当天就找过他,但沈浮图并没有赴约,而是托人带话,“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再聊的必要,事情之所以会有如今的局面,原因在你,别找我要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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