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昀睁开眼睛时，窗外的樱花正飘落第三片花瓣。
他盯着那抹粉色在空中划出弧线，最终落在窗台上。
手机显示3月15日，上午7点30分。这是他连续第三年记录樱花初绽的日子，而今年，林世诚答应会陪他一起看。
"醒了？"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季昀转头，看见林世诚半倚在床头，修长的手指正翻动着一份财经杂志。
晨光透过纱帘，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嗯。"季昀撑起身子，丝绸被单从肩头滑落，露出锁骨处昨晚留下的红痕。
他伸手去够床头的眼镜，却被林世诚抢先一步拿在手里。
"今天别戴了。"林世诚将眼镜放到远处，拇指抚过季昀的眼角，"我喜欢看你这样，眼神朦胧的样子。"
季昀耳尖发烫，垂下眼帘。
他们同居两年，林世诚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仍能让他心跳加速，这个男人像一本永远读不完的书，每翻一页都有新的惊喜。
"我做了早餐。"林世诚起身，黑色睡袍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露出精壮的腰线。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穿那件米色高领毛衣，晚上带你去个地方。"
季昀点头，听着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他下床拉开衣柜，手指在一排熨烫整齐的衣物间游移，最终停在林世诚指定的那件毛衣上。
羊绒触感柔软，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是林世诚惯用的古龙水味道。
餐厅里，煎蛋和培根的香气弥漫，林世诚站在料理台前，动作娴熟地翻动平底锅。
季昀站在门口，恍惚间想起三年前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他在出版社做编辑，林世诚作为新锐作家来谈合作，会议室里，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将钢笔转得令人眼花缭乱，却在看到他手稿上的批注时，露出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发什么呆？"林世诚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餐桌上摆着完美的太阳蛋、烤吐司和新鲜果汁，一切都按照季昀的喜好。
"没什么，只是在想..."季昀咬了一口吐司，"你最近好像很忙。"
林世诚的刀叉在盘子上轻轻一顿，"有个并购案，下周就结束了。"他抬眼，深邃的眸子里映着季昀的身影，"今晚之后，我会把所有时间都留给你。"
季昀胸口泛起一阵暖意，没注意到林世诚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早餐后，林世诚去了公司，季昀则在家整理书稿。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客厅，他时不时看向墙上的时钟，指针走得比平时慢。
下午三点，门铃响起，一束99朵白玫瑰被送到门口，卡片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字："今晚七点，我来接你。——C"
季昀将玫瑰插进花瓶，指尖轻抚花瓣。林世诚从不吝啬浪漫，但今天的阵仗格外不同。
他打开手机相册，翻看两人去年在北海道滑雪的照片，画面中，林世诚从背后环抱着他，两人脸颊冻得通红，却笑得灿烂，那时的幸福如此真实，仿佛能穿透屏幕温暖此刻的他。
六点半，季昀换上林世诚为他准备的深蓝色西装，喷了对方送的那款木质调香水。
镜中的自己眼睛明亮，嘴角不自觉上扬，当门铃再次响起时，他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林世诚站在门外，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个天鹅绒盒子。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牵起季昀的手，带他坐进停在路边的宾利。
"我们去哪？"季昀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真皮。
"秘密。"林世诚微笑，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车子驶向城郊，最终停在一座私人花园前。夜幕降临，小径两侧点满了蜡烛，尽头是一座玻璃花房，里面摆着一张铺着白桌布的餐桌，周围环绕着盛放的白色郁金香。
季昀屏住呼吸。花房顶部悬挂着无数星光般的LED灯，映照在林世诚深邃的眉眼间，让他看起来像从梦中走来。
"三年前的今天，"林世诚引他入座，声音低沉而温柔，"你在会议室里纠正了我书稿中的历史错误。那时我就知道，你是我想共度余生的人。"
侍者送上前菜和红酒，季昀几乎尝不出味道。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林世诚身上，在那个被烛光镀上金边的轮廓上。
主菜撤下后，林世诚突然单膝跪地，打开那个天鹅绒盒子。一枚铂金戒指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季昀，你愿意——"
"我愿意。"季昀抢答，眼眶发热。他伸出手，看着戒指缓缓推入无名指，完美契合。
林世诚起身吻他，唇瓣相触的瞬间，季昀尝到了红酒的醇香和某种说不清的苦涩。
这个吻比平时更用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我有礼物送你。"分开后，季昀从内袋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我联系到了你一直在找的那位古董书商，他手上有1876年的《草叶集》初版。"
林世诚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你总是知道我想要什么。"他收起信封，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回程的车上，季昀靠着车窗，望着窗外流动的灯火。
林世诚一手握方向盘，一手与他十指相扣。
戒指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季昀，这不是梦。
"我爱你。"他轻声说。
林世诚的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没有回应。
到家已是深夜。季昀洗漱完毕，发现林世诚不在卧室。
他走向书房，门虚掩着，透出一线灯光，正要推门，林世诚压低的声音让他停住了动作。
"计划提前，就今晚...对，他已经睡了...保险金明天就会到账...别担心，看起来会像心脏病发作..."
季昀浑身血液凝固。他后退一步，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通话声戛然而止，书房门猛地打开。
"季昀？"林世诚站在门口，手机还贴在耳边，脸上的表情从惊愕迅速转为平静，"你怎么起来了？"
"我...我想喝水。"季昀努力控制声音不发抖。
林世诚放下手机，走近他，"我去给你倒。"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柔，眼神却冷得像冰。
季昀回到床上，大脑飞速运转。那些零碎的信息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画面：保险金、心脏病发作、计划提前...他想起上个月林世诚坚持要他做的那份高额人身保险，想起晚餐时那个过于用力的吻，想起戒指戴上时对方眼中转瞬即逝的异样。
脚步声由远及近，林世诚端着水杯走进来，"喝吧。"
季昀接过杯子，假装抿了一口。林世诚坐在床边，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
"今天开心吗？"林世诚问。
"嗯，很开心。"季昀强迫自己微笑，"谢谢你准备的这一切。"
"睡吧，明天还有惊喜。"林世诚俯身吻他的额头。
季昀闭上眼，听着林世诚的呼吸逐渐平稳。午夜钟声响起时，他悄悄睁开眼，发现林世诚正坐在床边凝视着他，手中拿着一个注射器。
"对不起。"林世诚轻声说，针头刺入季昀的手臂。
剧痛袭来，季昀想挣扎却发现四肢无力。他瞪大眼睛，看着林世诚冷静地戴上医用手套，将一块湿巾按在他口鼻上。
□□的气味充斥鼻腔，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的画面是林世诚低头看表的动作，和那句轻飘飘的"刚好零点，新的一天"。
窒息感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季昀猛地睁开眼睛，窗外樱花正飘落第三片花瓣。
他剧烈喘息，手指揪紧床单，身旁传来翻动杂志的声音，林世诚半倚在床头，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
"醒了？"低沉的声音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季昀转头，对上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睛，恐惧如电流般窜过脊背。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同样的日期和时间：3月15日，上午7点30分。
樱花依旧在飘落，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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