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白倚着墙壁，有些生无可恋地嚼着冰箱拿出来的吐司片，慢悠悠地开了瓶果酱，蓝莓味的，他最喜欢的酸甜口——如果没有发霉的话。
他盯着瓶口那层灰绿色的霉菌，算了，干啃吐司也不是不能吃。
[林夏：冰箱里那瓶蓝莓酱别吃，开过封的]
宋疏白低头看了眼垃圾桶，缓缓敲了个问号过去。
[宋疏白：？]
[林夏：...你不会吃了吧？]
他面无表情地咽下最后一口吐司，回了两个字：“晚了。”
简单解决完今天的早午饭，宋疏白拉开窗帘打算透透气。湿漉漉的天光漫进来，有些雨过天晴的意味，只不过他的心情很难美妙起来。宋疏白点开手机屏，林夏的消息塞满了通知栏。
[林夏：真吃了那霉酱？？？？]
[算了，你活着就行]
[晚上周家酒会，别忘了]
[……你好歹吱一声]
宋疏白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敲了两个字又删掉。
窗外，一只灰羽的鸟停在湿漉漉的空调外机上，抖了抖翅膀，飞走了。
他最终只回了个句号。
林夏的回复几乎是瞬间弹出来的，一个巨大的、翻着白眼的熊猫头表情包。他知道林夏懂他的意思——知道了，会去，别吵。
礼服是傍晚送到的，一个沉默的中年男人提着防尘罩站在门外。
深灰色的西装，剪裁利落得像刀锋，没什么多余的点缀，和他衣柜里那些衣服是同一种调子。
宋疏白换上它，镜子里的身影挺拔。
他对着镜子扯了扯领口，指尖划过喉结，动作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散。
然后，他像是突然被什么念头逗乐了，嘴角弯起一个轻飘飘的弧度，眼波流转间，然后，他像是突然被什么念头逗乐了，嘴角弯起一个轻飘飘的弧度，镜子里那副冷淡的皮囊瞬间生动起来。
“啧，”他对着镜中的自己吹了口气，指尖弹了弹领带结，透过玻璃看向门口那具雕塑，“品味不错。”
“宋少爷。”那人目不斜视，“少爷在楼下等您。”
周临派来的车准时停在楼下。司机替他拉开车门，皮革和车载香氛混合的味道涌出来。
这让宋疏白有些难受。
周临已经坐在里面，正低头看着平板，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宋疏白弯腰坐进去，带进一丝外面微凉的、混杂着雨后泥土的空气。
“来了。”周临头也没抬，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声音没什么起伏。
“嗯哼，”宋疏白应得随意，身体陷进柔软的座椅里，修长的腿交叠着，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脚下的地毯，姿态松弛
周临终于从平板上移开视线，扫了他一眼。那目光很淡，掠过他一丝不苟的礼服和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一会别出岔子。”
“放心，”宋疏白转过头，冲他绽开一个笑容，那颗浅褐的小痣都生动了几分。
他几不可察地蹙紧了眉峰，下颌线绷紧了一瞬，然后迅速从那张过于耀眼的脸上移开。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低沉平稳，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凝滞从未发生。
宴会厅在城中最高的酒店顶层。电梯无声而迅疾地上升，轻微的失重感让宋疏白胃里那点没滋没味的吐司又翻腾了一下。
门开，喧嚣裹挟着暖风、香水味、食物香气和无数低语瞬间涌来，头顶上巨大的水晶灯将辉煌的光砸向每一个角落，让人疑心天花板是否能承载得住这份重量。
掉下来可能更具有观赏性，宋疏白有些百无聊赖地想。
步入会场，周临面上瞬间挂上无可挑剔的社交笑容，而宋疏白落后半步，像一件被带出来展示的装饰品。
他跟在周临身边，脸上适时地挂起恰到好处的浅笑，那笑容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眼波流转间，偶尔掠过旁人时，会流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带着点玩味的打量。
有人与他攀谈，他便用那种轻飘飘的、带着点鼻音的语调回应几句，内容无关痛痒，却因他那张脸和随性的姿态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失陪一下。”周临侧过头，声音不高，带着惯常的公式化，但身体却极其自然地朝宋疏白的方向微微倾斜，缩短了两人之间那点礼貌性的距离。他抬起手，拂过宋疏白耳侧并不存在的碎发——动作流畅，姿态熟稔，带着一种无需言明的亲昵。
“去吧，”宋疏白放轻声音，带着些许依赖与安抚，“我等你。”
宋疏白端着几乎没动过的香槟杯，像卸下了什么无形的负担，姿态随意地晃到巨大的落地窗边，将自己塞进一片相对安静的阴影里。
他微微侧过头，线条优美的下颌在窗玻璃的倒影中显得有些模糊。指尖轻轻敲击着杯壁，发出细微的脆响，目光扫过衣冠楚楚的人群。
无聊。
宋疏白抿了一口失去气泡、变得温吞的香槟，寡淡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味同嚼蜡。
他只想这场闹剧快点结束。
就在这时，宋疏白忽然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玫瑰园里，最边缘那丛半开的粉玫瑰散发的气息，浅淡得仿佛要被香槟的果香和餐点的奶油味淹没，却又固执地浮在鼻尖，带着晨雾般的湿润感。
宋疏白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循着那缕有些不合时宜的玫瑰香抬眼望去。
还没等他寻到香气的来源，一张熟悉的面孔先闯入眼帘。
那人身姿挺拔，与周围人熟络地交谈，倒是与往日的形象有些出入。许是宋疏白的目光过于直白，那人转过头看到了他，明显有些惊讶。
宋疏白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局促。他唇角一勾，脸上漾开一个足以晃花人眼的明艳笑容，隔着攒动的人影和迷离的光线，遥遥举起手中的香槟杯，姿态优雅地朝赵明哲的方向致意。
待到赵明哲带着那份未散的惊疑走近，宋疏白才不紧不慢地迎上前两步。“赵医生，”他声音带着点笑意，清脆地用自己的杯沿碰了碰赵明哲的杯子，“真巧。我敬您一杯。”
玻璃相击，发出悦耳却短暂的一声轻响。
赵明哲低头看了眼自己杯中的酒液，又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宋疏白。“敬我可以，喝酒就免了。”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医生口吻。“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确实……很巧。”
宋疏白摇了摇头，开口的话打碎了些许旖念，“跟我未婚夫来的。”
未婚夫？赵明哲的目光下意识地在宋疏白颈后位置扫过。有了Alpha未婚夫，还需要长期依赖人工信息素？除非……对方是个Beta？这个念头在他脑中飞快地闪过。
“疏白。”
一道低沉平稳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截断了赵明哲未出口的疑问。周临不知何时已走近，极其自然地站到了宋疏白身侧，“久仰赵二少。”
赵明哲打量的目光落在眼前两人的身上。周家吗？
那这就很奇怪了。
他伸出手与周临相握，笑容依旧温和得体：“周少，幸会。”两人礼节性地碰了杯，饮下杯中酒。周临放下酒杯的手，极其自然地落在了宋疏白后腰，一个看似亲密实则充满掌控意味的姿势。
赵明哲觉得有些好笑，目光在周临和宋疏白之间微妙地转了一圈，像是单纯的好奇，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刚才见到疏白，我还真有些意外，”他笑了笑，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之前听说的消息，都以为是晏声……”
他话音微顿，仿佛才意识到这句话可能带来的歧义，脸上适时地浮现一丝歉然，补充道，“看来还是眼见为实，见笑了。”
“感情的事，说不准的。”周临笑了笑，面上不显声色。
宋疏白倒是被赵明哲这句试探彻底勾起了兴趣。
他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
他倒没觉得被冒犯到，毕竟他替宋晏声收拾这个烂摊子的时候，可没有人替他想过。
正想饶有兴致地插上两句，手腕上突然传来几分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周临将他整个人不着痕迹地往身后一带，“赵二少，失陪一下。改日有机会再聚。”
一路被拽着走，宋疏白蹙紧了眉头，几次试图挣脱那铁钳般的桎梏都未能成功。
直到被拽进一间相对僻静的休息室门口，看到走廊影影绰绰还有别的宾客身影，他才勉强压下发作的冲动。
周临推开门，力道不减地将宋疏白带了进去，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大部分外面的喧嚣。
宋疏白终于用力甩了一下手，这次周临松开了。他揉着被捏出红痕的手腕，抬眼看着周临，声音压得低，却清晰地带着冷意：“至于吗？周少爷。拉拉扯扯的，很好看？”
周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高大的身形在宋疏白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低声质问：“你认识赵明哲？”
“认识。”宋疏白回答得干脆利落。
“你……”周临的眉头拧得更紧，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怎么？”宋疏白没等他说完，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声音依旧压着，却字字清晰， “我连交个朋友的自由，都没有了？”
周临看着宋疏白眼中那点讥诮和挑衅，下颌线绷得更紧。他向前逼近半步，高大的身形带来的压迫感让宋疏白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身后的门板抵住。
“认识？”周临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审视，“仅仅是认识？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以为是晏声'？”他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你跟他透露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冰冷又急切。
宋疏白这才明白周临突然失态的根源，他看着周临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猜忌和焦虑，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他扯了扯嘴角，“透露？我能跟他透露什么？透露我是怎么被推出来，替你那位逃婚的宝贝未婚妻宋晏声收拾烂摊子的？”
周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锐利如刀：“宋疏白！”他低喝一声，带着警告。
宋疏白像是没感受到那股迫人的压力，反而微微歪了下头，唇角向上弯起一个堪称明媚的弧度，生动得晃眼。
他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怎么？我哪里说错了吗？”宋疏白迎着他的目光，指尖随意地拨弄了一下周临微乱的领口，动作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优雅，“他为什么会知道我那个好哥哥？我怎么知道。也许是你周家捂得不够严实，也许是宋家那边走漏了风声。你想知道真相，自己去查呀。冲我撒气做什么？”
他耸了耸肩，像是在包容小孩的无理取闹。
熟悉的刺痛感如影随形，此刻在情绪的余波里细细密密地扎着，但宋疏白无心顾及这些。
“行了，”他声音里的笑意淡了些，像是挥开一只恼人的飞虫般，抬手轻轻拂开了周临再次伸过来的手，“我累了。送我回去。”
周临的手僵在半空。他收回手，仿佛是在确认这番话的可信度：“我会处理好。今晚的事，到此为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宋疏白有些苍白的脸色，“让司机送你回去休息。”
“呵。”宋疏白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径直绕过他，拉开了休息室厚重的门。
外面宴会厅的喧嚣和暖风瞬间涌了进来，将他单薄的身影吞没。
周临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跟出去。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用力攥过宋疏白手腕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对方皮肤冰凉的触感。
他面无表情地合拢手掌，随后整理了一下袖口，迈步走出休息室，重新融入了那片衣香鬓影的浮华之中。
初夏的夜晚，B市空气里浮动着微暖的湿意。
宴会厅的门敞着，舒缓的音乐和隐约的谈笑飘出来。
门口廊下灯光柔和，晚风吹散了部分厅内的香水和食物气味。
顾灼言站在廊柱的阴影里，一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中，另一只手的指节有些无聊地轻微地摩挲着袖口上冰凉的铂金袖扣。
他刚出来透气，目光落在庭院里被灯光晕染出模糊轮廓的树影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侧头，看见赵明哲从厅里走出来，正抬手松了松领带结，脸上带着应酬后的倦意。
“灼言？还没走？”赵明哲看到他，有点意外，停下脚步。
“透口气。”顾灼言声音淡淡的，摩挲袖扣的动作停下。
随着赵明哲走近，一丝极其微弱的香气倏地掠过顾灼言的鼻尖。那感觉淡得像错觉，却让顾灼言的后颈皮肤下，毫无预兆地地麻刺了一下。
那感觉快得转瞬即逝，像是被静电轻轻碰了一下，细微却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触动。
几乎是同时，他插在西裤口袋里的那只手，指关节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用力地抵住了掌心，借此去驱散后颈那点转瞬即逝却又清晰异常的酥麻感。
他看着赵明哲，随口问道：“看你一脸倦色，今晚没少应酬？” 语气带着几分熟稔。
赵明哲苦笑了一下，摆摆手：“别提了，跟人聊了些工作的事。比我坐诊还累。”
顾灼言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带着点朋友间的了然：“确实。”他抬手，很自然地拍了拍赵明哲的肩膀，“走了，回见。”
“好，回见。”赵明哲也点点头。
顾灼言不再停留，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已经悄无声息地滑到门廊下等候。
顾灼言弯腰坐进宽敞舒适的后座。车门关上，将外面的声音和气息隔绝了大半。车内冷气开得适宜，只有极低的引擎怠速声。
顾灼言靠向椅背，目光落在车窗外迅速掠过的夜景上。
那点微弱的感觉早已消失，但那缕香味，却仿佛仍停留在这里。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看着窗外，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平稳响起：
“把今晚所有宾客的名单和基础信息整理好。”他停顿了一下，“明早放到我桌上。”
吊灯是联想到歌剧魅影里面的水晶灯了哈哈哈，有人看出来了咩[加油]这俩人也算是未见其人，先闻其香了。修改了一下文章格式，之前有点太密匝匝的。观众老爷们db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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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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