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白的车径直驶离林宅所在的静谧街道，回到了他自己所在的小区。
车刚停稳，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起丢在副驾的手机，给林深发了条消息：
人送到了。悠着点。
片刻，手机屏幕亮起回复：
[林深]：嗯。
宋疏白扫了一眼，真不知道林夏为什么这么怕他哥，他想着刚刚跟个刺猬一样的林夏。
一个舍不得动一下，一个怕得要死。
宋疏白笑了笑，解开安全带。
这俩人还有的是折腾，不着急这一天。
夜深。
城市的霓虹在远处流淌。
宋疏白在公寓的露台上独自坐着，长腿随意交叠搭在矮凳上。
手边矮几上放着一瓶开了的威士忌和一只剔透的水晶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底晃荡，冰块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沉沉的夜色，偶尔抿一口酒。
手机嗡嗡震动，打破了露台的寂静。屏幕上跳动着“林夏”的名字。
宋疏白眉梢微挑，这么晚？
他划开接听，声音带着喝酒后的微哑：“喂？”
“喂，疏白！吵醒你没？”林夏的声音压得有点低，带着点犹豫和急切。
“没。什么事？”宋疏白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
“那个…就你之前让我帮你打理的那批画。”林夏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今天下午，有人通过画廊那边联系我，指名道姓要买你那幅《腐海》。”
《腐海》吗？
今天还挂在画廊，现在就被看中了？
说实话，那副画他之前画完无意中被老师看到过。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让他收好别总惦记，因着这句话，他鲜少去清点那段时间的画作。
现在竟然有人点名要买？
“对方很神秘，只留了个中间人的联系方式，出价倒是很高，高得有点……不太正常。”林夏的声音里透着困惑和一丝不安，“画廊那边也说摸不清对方底细。你说，这画，卖不卖？我有点拿不准。”
“不卖。”
“啊？”林夏显然没料到这个答案，“为什么不卖？价开得真的很高！虽然人是怪了点……”
“你不是说拿不准？我怎么感觉你挺想卖出去的。”宋疏白捕捉到他话里的迟疑，尾音微微上挑。
“呃……”林夏似乎在努力寻找合适的词，“怎么说呢，虽然这人好像生怕我们知道他是谁似的，但是，有句话叫做，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好吧，也不算占便宜，可是对面开价真的很高哎，所以我才说拿不准嘛！”
宋疏白端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掌心微微晃动，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既然这么好奇，”他啜饮一口，喉结滚动，语气平淡地抛出提议，“那就见见。”
“见？你亲自见？”林夏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意外和一丝兴奋，“你确定？那敢情好！我去安排。让画廊那边牵线搭桥，约个时间地点？”
“嗯。你看着办。”宋疏白应得随意，“时间定在明天下午吧。”
“行！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联系。”林夏那边的声音立刻轻快起来，仿佛卸下了一个大包袱，“安排好了我马上把时间地点发你！”
“嗯。”宋疏白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短暂的停顿后，他再次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找到了顾言的名字。
他点开对话框：
[宋疏白]：关于信息素的事，你那边什么时候方便？
消息发送出去，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回复。
[顾言]：我随时都可以，按照你的时间就好。不过我个人建议你尽早过来细谈。
尽早吗？
宋疏白想了想画的事，决定先等一等林夏的答复。
[宋疏白]：稍等一下，我看看安排。
[顾言]：嗯，不着急。
[林夏]：搞定了！画廊那边效率还挺高。对方同意明天下午三点，在城南的云隐茶室见面。你这边时间OK吗？
城南吗？那倒是顺路。
三点见买家，四点后去研究院见顾言，时间衔接得正好。
[宋疏白]：OK。
宋疏白切回和顾言的窗口。
[宋疏白]：我明天下午要先去处理一点事。四点之后到你那里，你觉得怎么样？
[顾言]：可以。四点后我在上次那个接待室等你。
[宋疏白]：好。不用预约吗？
[顾言]：我对接一下就行。
茶室隐在新开发的文创园区深处，闹中取静，白墙黛瓦，庭院里几竿瘦竹斜倚，投下疏朗的影子。
服务生显然早已知晓预约，将他径直引入一间临窗的雅室。
室内陈设古朴，只一张矮几，两个蒲团。矮几上已备好茶具，一只白瓷盖碗里，隐隐透出清雅的香气，显然是提前备好的。
他选了背靠竹帘的位置坐下。
时间指向三点整，茶室那扇古朴的木质移门被准时拉开。
进来的人很年轻，穿着剪裁精良、质感上乘的深灰色套装，步履从容，姿态一丝不苟。她面容清秀，表情平静无波，眼神锐利而专注，身上到没有明显的信息素波动。
看到已在座的宋疏白，她脚步微顿，随即快步上前，微微欠身。
“宋先生，抱歉，让您久候了。”她的声音不高，音质偏冷，脸上的笑意冲淡了这份疏离。
“客气了，请坐。”宋疏白颔首，目光平静。
“我是乔薇，代表委托人前来商谈《腐海》。”乔薇依言在对面的蒲团上坐下，腰背挺直，双手自然交叠置于膝上。
她递上一张设计简洁的名片，只有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宋疏白接过名片，指尖触到略带磨砂的厚实质感，置于手边矮几上。
服务生无声地进来，动作娴熟地为两人面前的盖碗注入热水。
水汽氤氲升腾，瞬间，一股清幽高扬、带着花果甜香的独特气息弥漫开来，盖碗中汤色碧绿清澈，细看之下，茸毫在水中浮动，如同初春细雪。
“委托人特意选了今年的明前碧螺春，希望合宋先生口味。”乔薇看了一眼茶汤，解释道。
宋疏白端起盖碗，嗅了嗅那清雅的香气，微抿一口，鲜爽回甘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确实不错。
乔薇并未过多关注茶汤，直接从随身携带的黑色公文包中取出一份薄薄的文件，推至宋疏白面前。
“委托人非常欣赏《腐海》。”她的开场白直接切入核心，“他希望能拥有这幅画，并愿意为此支付一个足以体现其价值的数字，以及附加条款。”她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宋疏白垂眼看去。文件是一份购买合同。末尾，附加条款清晰写着：买方承诺，此画将得到最专业的保存与维护，永不公开拍卖或用于任何商业展示。
这可真是大手笔，花高价买一幅画然后放家里吗？
宋疏白看着合同，有些好奇。
“这个价格和附加条款，”宋疏白指尖点了点合同，抬眼看向乔薇，目光带着探究，“都体现了买家的诚意。但我想知道，为什么是《腐海》？”他身体微微前倾。
这幅画在画廊里并不显眼，完成时间也早，风格……甚至有些晦涩。
乔薇笑了笑，从善如流地回答。“委托人的喜好标准，恕我无法透露。但永不公开的条款，足以证明了他对这幅画的珍视，不是吗？”
宋疏白勾唇笑了笑，他也没打算直接从这得到答案。
“合同我看过了。”宋疏白慢慢啜饮了一口碧螺春，放下盖碗，瓷器与木几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预料之中，乔薇眼中闪过一些欣喜。“那么，宋先生的意思是？”
宋疏白拿起随着合同一同被递过来的钢笔，笔身温润。
他翻到合同最后一页，乙方签名处空着。没有犹豫，笔尖划过纸张，留下清晰利落的“宋疏白”三个字。动作干脆，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断。
“画在画廊，后续交割事宜，林夏会对接。”他将签好的合同推回给乔薇，“替我谢谢你们老板。”
乔薇仔细检查了签名，确认无误后，将合同小心收好。“非常感谢宋先生的信任与合作。后续款项会按照合同约定时间打入指定账户。画作交接，我会直接联系林先生。”她利落地起身，再次向宋疏白微微欠身，“交易愉快。告辞。”
“慢走。”
桌上的碧螺春茶汤已显淡绿，香气犹存。雅室里只剩下清幽的茶香。宋疏白指尖摩挲着盖碗边缘。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茶室里很安静。宋疏白拿起手机，给林夏发了条消息：
[宋疏白]：画卖了。合同签了。后续要麻烦你咯。
研究院的走廊空旷寂静，只有宋疏白的脚步声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回响。
他按照指示牌来到约定的接待室门前。
门是虚掩的。
宋疏白敲了敲，里面传来一个清润平和的男声：“请进。”
“疏白。”顾灼言站起身，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请坐。”
宋疏白依言坐下。两人之间隔着办公桌，距离不远不近。
他微微颔首，开门见山，“你之前提到的S级信息素？”
“嗯。”顾灼言应了一声，动作从容地从桌旁的恒温保险箱里取出一个金属手提箱。箱子打开，冷气丝丝溢出，里面固定着一支透明的液体，装在特制的注射器里。
“就是它。”顾灼言的声音很稳，指尖小心地拂过箱体边缘，“这是目前最高等级的研究用合成信息素样本。理论上，应该能解决你目前对常规合成剂产生抗性的问题。”
宋疏白抬眼看向顾言：“不会影响你的研究吗？”
哪怕aldps财大气粗，这种市面上不流通的东西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
顾灼言笑了笑，那笑容温和依旧，“不会。我之前不研究这个，把份额给朋友了，现在拿回来了而已。你不用担心。”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无奈。
“不过，有个情况需要提前说明。这管信息素……比较特殊。它原本是用于特定实验体皮下注射观测的，口服的稳定性和药效转化率，数据还不完善。”
“所以？”宋疏白眉梢微挑。
“所以，为了保证效果和安全性，建议采用腺体注射。”顾灼言的声音放得更平缓，带着些许安抚，“直接作用于腺体受体，吸收最快，效果最直接。”
腺体注射。这意味着对方需要直接接触他后颈的腺体。宋疏白沉默了一瞬，目光审视着顾言。
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顾灼言没有催促，只是自然地侧过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设计精密的黑色金属止咬器，线条冷硬，覆盖口鼻部分，在灯下泛着哑光，侧面有一个小巧的电子屏，上面跳动着六位不断变化的数字。
“动态密码止咬器。”顾灼言将止咬器放在桌面上，推向宋疏白的方向，语气坦然，“密码每三十秒自动更新一次，只有通过了信息素浓度检查才能知道当前密码。注射全程我会佩戴它，这是流程要求，也是对你安全的保障。你可以随时检查密码锁的状态。”他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属上轻轻点了点。
宋疏白看着那不断跳动的数字，又看向顾言坦然温和的脸。
“好。”他最终点了头。
顾灼言似乎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谢谢你的信任。那我们现在开始？”他拿起止咬器，动作利落地扣在自己脸上。冰冷的金属边缘贴合着面部轮廓，遮住了他下半张脸。似乎是嫌眼镜有些碍事，顾灼言随手摘下将其放在桌上。
“不会影响吗？”宋疏白看着他的动作，不免有些担忧。
话虽这么说，但是宋疏白的心神此时并不在顾言摘下眼镜这一点上，有更吸引他的东西，就在眼前。
止咬器其实是一个，很私人的东西。一般只会出现在小情侣之间为了防止发热期意外的时候，毕竟在发热期的受孕概率会很高。在很久之前，抑制剂还未普及的情况下，有些负责的alpha会主动选择带上这个，给自家的小omega一个信号——他是安全的。
但是随着技术的进步，这个东西一般指挥出现在一些恶**件中。例如omega意外发情并且诱导a同步进入了发热期，为了防止在公共场合发生暴乱，警察通常会选择给这位a强制带上止咬器。
但是现在，这个人什么都没发生。
是为了我。
宋疏白看着顾言清醒的目光，自顾自地揣测着。
看他并不是很熟练的动作，这番遭遇对他来讲应该也是头一遭。
顾灼言又调整了一下止咬器的位置，方便更贴合皮肤。
“我没怎么近视。”顾言摇了摇头，“带着护眼而已。”
他走到宋疏白椅子后面，声音透过止咬器传来，有些沉闷，但依然清晰：“请稍微侧身，放松颈部肌肉。”
宋疏白依言侧过头，露出后颈。
抑制贴被取下，冰凉的消毒棉球擦过后颈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在消毒，会有点凉。”
宋疏白闭上眼，努力忽视这种不安感。
针尖刺破皮肤，带来轻微的刺痛。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宋疏白喉间溢出。
高纯度信息素注射的效果不亚于临时标记，刹那间只觉得目眩神迷，身体像是被瞬间抽走了骨头，软软地向旁边歪倒。与舒适感相伴而来的是眩晕感，宋疏白背过手拽住顾言的衣角，努力克制自己睡过去的念头。
顾灼言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下滑的身体。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感受到对方身体异常的温热和轻微的颤抖。
“放轻松，疏白。这支信息素复配了小剂量镇定剂，现在是正常反应，不要反抗你的意识。”
三、二、一。
顾灼言在心中默默倒数着，在倒计时结束的时候伸手扶住宋疏白因为失去意识而下垂的头，防止直接撞在椅背上。
“疏白？”顾灼言低声唤了两声，确认对方已经完全陷入药物引发的深度安抚性睡眠。他维持着支撑宋疏白的姿势，另一只手却极其灵活地抬起来，在止咬器侧面的密码屏上飞快地输入了几个数字。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冰冷的金属止咬器应声解锁，被他小心地取下，放在旁边的桌面上。
顾灼言小心翼翼将沉睡的宋疏白打横抱起。怀里的人很轻，温顺地靠在他胸前，呼吸均匀绵长。
他轻轻下头，像王子靠近睡美人那样小心。鼻尖近乎贪婪地、却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轻轻蹭过宋疏白柔软的发顶，轻轻嗅着散发在空气中，浅淡的信息素。
这里不是个好地方。顾灼言环视一周，带着人抬步朝休息室走去。
直到将宋疏白平稳地放在休息室的床上，顾灼言才有空去搭理信息素检测仪发来的一连串警告。像是清掉骚扰信息一样，他扫了一眼，接着随意划掉。
他攥了攥有些发麻的指尖，又给自己补了针强效抑制剂。
本来是想写的拉扯一点的，但是 唉，小顾在我这有点纯情，下不了手[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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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止咬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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