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早就停了,就好像这场大雨只是为了逼迫他们进入这所学校。
楚储左顾右盼,趁没人注意,偷偷拿手机打了个加班卡。
她正沿着主干道,也就是学校的中轴线向前,左手侧是三栋四层楼高的教学楼,学校路边的指示灯全都熄灭,看不清教学楼里面的布局。
她依次路过了体育馆和大礼堂。体育馆的内侧,还有几栋建筑,她眯着眼仔细判断,费劲地在楼与楼之间的夹缝中找到了“实验楼”三个嵌在楼侧的大字。中轴线的尽头是一座横跨东西向的图书馆,而男生宿舍简陋的牌匾,正从图书馆东侧可怜兮兮地露出一个角。
晚上更深露重,就算穿了厚外套,走在外面的时候还感觉有些凉嗖嗖的,她还是快点到宿舍报道吧。
她加快脚步。
她感觉自己几乎已经是小跑的速度了,但是宿舍看上去距离她却没有近半分。
什么情况?鬼打墙?
她干脆停下站在原地,然后发现自己正在倒退。
眼前的宿舍离她越来越远,一转头,她又回到了体育馆前。
她叹了口气,在衣服兜里掏了掏。
还好她有随手带上工牌的习惯。
【滴,感应到工作人员。传送带已关闭。】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同事先想出来的,但是把石砖换成同色系传送带,让人类误以为碰上灵异事件这种基本操作,已经在副本设计中被用烂了。这种隐藏在环境中的自动装置没什么杀伤力,却能让人类吓得抱头鼠窜。
唉,都说了不要迷信,要相信科学嘛!
楚储把工牌塞回兜里,再往前走,离宿舍区越来越近。她的身后,短暂关闭的传送带又重新运作起来。
岗亭中,女人好不容易才推开拍在身上的沉重木门,她怒气冲冲朝着楚储奔来。
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脚下残影连成一片,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慢慢踱步向前的楚储走进了男生宿舍。
“啪”,她突然左脚拌上右脚摔在了地上。
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由近至远,逐渐消失:“谁把速度调到99了——啊——?!”
越来越快的传送带在砖地上抡出了残影,一道不太正常的身影被它抡到了半空。
听到动静,楚储拉开宿舍的窗帘,看到一颗“流星”划过了夜空。
“啊!是流星!”她双手合十,虔诚许愿:“请保佑我下个月奖金填满工资卡。”
//
楚储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轻快的童声播报叫醒了她。
【新手保护模式已结束。】
楚储从单人床的枕头下掏出被她睡得温热的手机,迷迷糊糊打开OA,点了打卡。
正洗漱的时候,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她胡乱抹了把脸,正要开门,发却现门缝下正夹着一张塑封过的卡片。
她弯腰,按住卡片向里拽。
拽、拽、拽不动。
门外有一股力在同样拽着这张塑封卡。
她把卡片掀起一角,方便着力,然后使劲一扯——
“咚——”
好像有什么重物撞上了宿舍门?
楚储打开门,发现昨天一同进入副本的黄毛正跪坐在地上。他的脑袋上有个显而易见的红印子,圆咕隆咚的,正在以不明显的速度鼓包。
她向侧面挪了一步,避开黄毛的“跪拜”,怪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腼腆道:“一大早的,不用来我门口行这么大礼。”
黄毛的脸涨红了,又由红转青。
“他想换你的课表。”
302宿舍的门微微敞着,陈一许还是穿着那件黑色的风衣外套。他正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看着正挣扎着爬起的黄毛。
课表?
她翻看着手里的这张卡片。这是一张看上去已经被使用过好几轮的卡片,塑封的四个边角,有三个都已经翘边。卡片的抬头简洁明了,只用黑体加粗写了两个字——课表。
课表上稀疏而敷衍地排满了课程——每天都满满当当,但却只有两节课,上午和下午各一节。
她疑惑:“为什么要换我的课表?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课表?”
“难道在谁的门下就是谁的课表?”她自言自语,翻看着她手上的这张课表,然后看向坏事做到一半被戳穿的黄毛,问:“你怎么还不走?”
黄毛的眼睛都红了,一点点的羞愧和滔天的愤怒。
他的裤脚被楚储死死踩住,他现在连站起来都没办法做到——除非脱了他唯一的这条裤子!
侮辱!这简直是侮辱!
他气的发抖,直指着楚储。
楚储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了“令人发指”四个字。
她这才施施然抬起脚,毫无诚意道:“抱歉,踩到你的裤子了。”
黄毛恶狠狠剜她一眼,来不及骂她,一骨碌爬起来离开,还不忘提了提裤子。
疯子,这女的肯定是个疯子。
楚储被他刀了一眼,简直不敢置信。做坏事的人明明是他,他怎么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天呐!有没有天理了?
她找对面看热闹的陈一许评理:“他是不是有病啊?”
陈一许不懂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虽然黄毛的恶劣行为让他不齿,但她差点把人家裤子脱了行径更让他无语。
他摇摇头离开。
楚储忙不迭关上宿舍门跟上他的脚步:“你上午是什么课呀?你看我的,上面是实践课,咱俩会上同一节课吗?”
陈一许本来不想理她,但耐不住楚储都快把她自己的课表拍在他的脸上了。
上面是和他的课表上如出一辙的鲜红的×。
他拿出自己的课表,和她的课表并排放在一起。
——他们的课表完全一致。
他们的课表上,第一天上午的课程,都被红色的记号笔划去原本写好的“语文”二字,然后改成了“实践”。记号笔的油墨还未干透,搓一搓,还有墨迹延展开。看得出来叉掉第一节课的人,或者生物,在写这个×的时候用了足够的力气——×的右下角洇出了一个红色的圆球。
而其他人的课表,和规则上说的一样,只有周五有实践课。
也就是说,只有他们两个的课表,是被临时篡改过的。
陈一许的目光落在楚储的脸上。
眼前这个女生眼神清澈,面露疑惑,思绪直白地表现在脸上。
她有什么值得被怪谈特殊关注的呢?
她甚至还是个新人。
楚储惴惴不安,她揣测:“难道是我昨天把人家搞生气了?”
但她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可我又没做什么,她自己非要这么生气,也能迁怒到我的身上?”
陈一许深深看她一眼。
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认为,还是故意表演。
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他没空探究。现在最重要的是按照课表上写的,在上课之前到实验楼楼下集合。
楚储亦步亦趋跟着他。正要下楼梯的时候,陈一许突然拉住了她。
“不对劲。”他小声地说。
楼下本来杂乱的走动声在某一秒钟同时消失。
寂静的楼道间,传来沉重而黏腻的“咚”、“咚”、“咚”。
像重物在地面挪动、跳跃的声音。
楚储好奇探头往楼梯间看去,然后正正好好和一只左右转动的眼睛对上。
那只眼睛停下转动,然后另一边,还有一只眼睛也凑了过来,两只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
一股恶寒窜上。
陈一许被她挡住,但从她的一瞬间反应中,他已经明白,楼下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已经发现他们了。
他来不及探究,拉着她扭头往另一侧的楼梯狂奔而去。
“别回头!”他牢牢攥紧她的手腕,拖着她下楼。
那种撞击声越来越近,整个楼栋都在颤动。
陈一许在转下楼梯的最后一秒侧头看去——
那根本不能称作是眼睛!
那是两根长长的触角,从一只爬的飞快的蛞蝓头上长出,正在不断生长、延长,追着他们而来。
而那撞击声,是蛞蝓的身体在跳上台阶。
楼梯、走道,它爬过的地方都充满了粘液,地砖的表面已经被腐蚀得坑坑洼洼。
它的速度极快,一眨眼已经快追上他们。
楚储不敢回头,她浑身都在发出战栗的警报。
越来越近了——
蛞蝓的触角碰到这一层来不及逃窜的学生,他们尖叫着化成了血雾。
走廊里一片血色和腥臭。
二楼,一楼,宿舍大门就在前面。
但蛞蝓的触角已经伸到了他们的后背。
陈一许来不及思考,他一把将楚储推出了宿舍。
巨大的推力袭来,楚储几乎是趔趄着飞出了宿舍门,面朝下摔在了台阶上。
她条件反射用手肘捂住脑袋,厚重的棉衣给她足够的缓冲。
她的危机感在离开宿舍的那一秒骤然消失。
她刚要松口气,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出来的只有她一个。
她颤抖着回头。
蛞蝓的触角堪堪擦过陈一许的脑袋,但甩出的粘液粘在了他的后背外套上。
一股刺鼻的酸气夹杂着新鲜血液的铁锈味扑鼻而来。
他还没有走出宿舍门。
蛞蝓的脖颈出张开一个留着粘液的巨大开口,它的触角再一次伸长。
救不救?如果他就这样死在这里,那她的目的好像也已经达到了。
她可以像以前一样按部就班上班,拿到数字还算好看的绩效,在五十三年以后还清房贷,退休,养老……
养老……
去他妈的养老!
她飞扑过去,拽着他的裤脚,用尽全力,把他拉出。
蛞蝓的触角飞快追出,却在快要冲出宿舍的时候,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那两只触角来不及停下,撞成一滩,然后软软地掉在地上。
蛞蝓脖颈上布满尖牙的开口张到最大,似乎在发出无声的痛呼。
楚储看到它方才断裂的触角蠕动着又重新长出。
它竟然可以再生!
蛞蝓没有脸,没办法做出生动的表情,但楚储还是感受到了它深深的不甘心,以及从胃部泛起的凶狠的馋意。
幸好,幸好把他拉出来了。
陈一许脚下腾空,后背着地。
先前整齐干净的风衣外套已经破烂不堪——甚至连裤子都差点被拽下。
这已经不是他今天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
他艰难地起身,拽了拽有些下滑的裤腰,神情复杂地看向楚储,问:
“你对裤子有什么特殊喜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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