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暖黄的灯光与窗外渐沉的暮色交织。空气中,新磨咖啡的醇香与涂令月身上带来的那缕若有若无的玫瑰气息暧昧地缠绕。
“行啦,不在这儿当电灯泡了。”涂令月挽着林复北,冲温妤安抛去一个“你懂的”眼神,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你们慢慢聊,我们找个角落腻歪去!” 说完,便拉着林复北走向了咖啡馆另一侧的卡座。
桌边重新恢复了二人世界,但气氛到底与方才不同。温妤安低头,用汤匙轻轻搅动着杯中已是微凉的咖啡,褐色的液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像她此刻被搅乱的心绪。季近青那句“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言犹在耳,此刻被闺蜜这么一打趣,更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微妙。
“令月还是老样子,没怎么变。”季近青的声音响起,温和自然,带着对旧识的熟稔,巧妙地打破了沉默。他并没有对涂令月的调侃做出任何回应,仿佛那只是朋友间寻常的玩笑。
温妤安抬起头,对上他平静的目光。他这份坦然,反而让她觉得自己刚才那点不自在有些小题大做。也是,月月就是那个性格,季近青又是她爸爸的学生,彼此熟悉,开个玩笑再正常不过。她深吸一口气,将脑海里那些纷乱的猜测暂时压下,努力让表情恢复自然。
“嗯,她一直这样。”温妤安笑了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转移了话题,“这家店的糕点还不错。”
季近青从善如流,也将话题引回之前关于书籍的讨论上。他的语气依旧平和专注,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这种体贴的回避,让温妤安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又坐了片刻,窗外的天色已由橘红转为深蓝。季近青适时地提出:“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温妤安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好,麻烦你了。”
走出咖啡馆,晚风带着秋日的凉意迎面扑来,让人精神一振。两人并肩走向停车的地方。经过这一下午的相处,温妤安觉得,身边这个叫季近青的男人,身上那层最初让她倍感压力的神秘光环,似乎淡去了些许。或许,他真的就只是涂叔叔的学生,一个因为欣赏自己作品而想结识的、有些内向但真诚的人?这个念头再次浮现,让她在面对他时,少了几分警惕,多了几分尝试接触的平和。
走到车边,季近青快一步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动作自然而绅士。就在温妤安俯身准备坐进去的瞬间,一阵稍大的秋风卷起地面的细微尘埃吹过,她下意识地偏头,揉了揉突然感到刺痒的右眼。
“怎么了?迷眼了?”季近青关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的手虚扶在车门上方,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没事,”温妤安坐进车里,放下手,习惯性地解释了一句,语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放松,“可能是有点敏感。老毛病了,小时候得过眼疾,调养了好一阵才好的。” 她纯粹是出于礼貌,想说明这并非大事,语气轻描淡写。
季近青绕到驾驶座坐下,却没有立刻发动引擎。他侧过身,目光落在她因揉搓而微微泛红的眼角,忍不住抚上她的眼睫。车厢这个相对封闭私密的空间,窗外渐浓的暮色,以及她方才明显松弛下来的态度,像一层柔软的茧,不经意间卸下了他一部分心防。气氛在暧昧中升温,那段由无数个默默注视的瞬间堆积起来的、沉重而珍贵的记忆,在此刻寻到了一个缝隙,伴随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怜惜,脱口而出:
“嗯,我知道。那时候你总戴着那个蓝色的眼罩,经常一个人回家。”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仿佛亲身经历过的确凿。
话音落下的瞬间,车厢内刚才还流动着的平和气息仿佛骤然凝固!
温妤安猛地转过头,原本因放松而微弯的嘴角僵住,瞳孔在暮色中急剧收缩。脸上那层因为傍晚凉风和短暂安心而产生的柔和红晕,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全然的震惊与难以置信,随即,一种被窥探的冰冷恐惧迅速蔓延开来。
蓝色的眼罩?
这个细节,遥远、私密,甚至带点童年时觉得“不漂亮”的羞赧,她连对涂令月都未必详细提及过!他怎么可能知道?还知道得如此细致入微,连什么颜色都记得清清楚楚。
之前所有的疑虑,初遇时过分的体贴、眼神中莫名的熟稔、此刻这石破天惊的“了解”,不再是漂浮的疑云,而是瞬间凝结成一块巨大的、坚硬的冰,狠狠砸在她的心口,让她通体生寒。
季近青在她骤然变色的面容和瞬间结冰的眼神中,猛地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那层因短暂放松而出现的裂缝瞬间扩大,懊悔如冰水般浇下。
温妤安紧紧盯着他,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抑制不住的愤怒:“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不可能有人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季近青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听涂叔叔…偶然提起过?”这个借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至极。
“涂叔叔?”温妤安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会跟你详细描述我十五年前戴的眼罩是什么颜色,放学几个人回家!?”
季近青语塞,他看到了她眼中彻底升起的戒备和疏离,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固。
温妤安不再看他,猛地转过身,伸手就去开车门:“我突然想起有非常紧急的事,我自己回去就行。”
“温妤安!”季近青下意识地想阻止。
但温妤安已经推开车门,几乎是跌撞着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路边,伸手拦出租车。晚风吹起她的发丝和衣角,背影决绝,充满了被侵犯领地后的惊惶与自我防御。
季近青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他看着她仓促拦车、迅速离开的背影,仿佛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车窗外的暮色彻底笼罩下来,将他的身影吞没在驾驶座的阴影里。他闭上眼,重重地靠向椅背。
他精心构筑的、小心翼翼维持的靠近,或许就因为这一句承载了太多过往的失言,而彻底崩塌。
他那场下了十五年、刚刚窥见一丝天光的潮湿,似乎又要被更深的寒意冻结。
坐在出租车后座的温妤安,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只觉得浑身发冷。她拿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涂令月的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冰冷:
“月月,你老实告诉我,你或者你爸,有没有跟季近青提过我小时候得过眼疾,还戴过一个蓝色眼罩的事?我要听实话!”
电话那头,涂令月的回答带着十足的诧异和茫然:“蓝色眼罩?什么眼罩?安安你小时候眼睛不好吗?我没印象啊?我爸更不可能知道了,他哪会记这些细节?”
涂令月的否认,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温妤安心中所有的侥幸。
她挂了电话,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窗外流光溢彩却无法温暖的都市夜景,只觉得一颗心不断下沉。
季近青。
他温和的表象下,到底隐藏着什么?这种近乎恐怖的了解,绝不是什么巧合或者欣赏。
她内心的“门禁系统”在此刻亮起刺眼的红光,警报长鸣。所有的通道,彻底关闭。
安安:你接近我到底是不是为了我的钱[裂开]!?
老季:不是宝,你听我说[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蓝色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