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妤安回到公寓，没有开灯。她径直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街道零星的车灯划破夜色。冰冷的玻璃映出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车内那句关于蓝色眼罩的话，依然在脑海里盘踞。但最初的惊悚过后，一种极度理性的分析模式开始占据主导。这是她多年写作养成的习惯，将任何强烈情绪先搁置，拆解事实。
核心事实：季近青知道一个她极度私密的、久远的细节。可能性一：他通过某种途径调查了她。目的未知，但性质恶劣。可能性二：如他之前隐约透露的，他们过去有交集，只是她忘了。但什么样的交集，会让对方记住如此细微的事？共同点：无论哪种，都意味着季近青的接近，建立在信息不对等之上。这让她感到被冒犯和本能排斥。
手机震动，是涂令月的消息，再次保证她父亲绝未透露过此事。温妤安回了句“知道了，没事，别担心。”，干脆利落。她相信涂令月，这意味着可能性一的概率增大，但……理性告诉她，季近青若是处心积虑的调查，为何会露出如此明显的破绽？这不合逻辑。
两种可能性在她脑中博弈，形成僵局。纯粹的猜测毫无意义。她需要更冷静的视角，来打破这个僵局。她点开通讯录，找到了宋栖云，她最敬重的学姐亦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
电话接通，背景音干净，只有轻微的翻书声。 “安安？”宋栖云的声音传来，音色偏低，语速平稳，自带一种冷静的气场。 “栖云姐，打扰你了。遇到点事，想听听你的分析。”温妤安的语气同样平静，直奔主题，没有多余的情绪渲染。她用尽可能精炼的语言，概述了与季近青相识的经过和最关键的矛盾点。
叙述时，她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眼神锐利，像是在审视故事里的线索。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然后是书被合上的轻响。宋栖云开口，没有一句废话： “你的困扰在于，他的行为超出了‘初识’的合理范畴，引发了你的安全警报。”
“是。”
“两种推测你都考虑了。但你还漏了一点。”
“什么？”
“时间的重量。”宋栖云的声音清晰而肯定，“如果，他关注你的时间，远超你的认知？比如，始于你完全不曾留意的很多年前。那么，那个眼罩的细节，可能只是一个漫长的观察周期中，无意间烙印下的普通片段。对你而言是私密，对他而言，或许只是关于你的众多记忆碎片之一。”
温妤安眸光一凝。这个角度，它跳出了“近期调查”的框架，但指向了一种更复杂、也更……难以评估的可能性。
“这无法证实或证伪。”温妤安理性地指出。
“所以，纠结于此是死循环。”宋栖云一针见血，“你现在需要做的，不是猜，而是破局。”
“把问题还给他。”宋栖云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是被动方，猜测和恐惧只会消耗你。唯一的破局点，就是化被动为主动。让他来解释。无论答案是什么，好过你在这里进行无意义的推理。真相本身，往往没有持续的未知那么折磨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话语直击核心：“安安，你讨厌失控感。而现在，主动权看似在他手里，因为他掌握着你不了解的信息。但别忘了，是否接受他的解释，是否让这件事继续，最终的主动权，永远在你手里。去见他一面的勇气，你总该有。问个明白，然后，按照你自己的判断行事。放纵一次理性之外的行动，去拿回主导权，又如何？”
宋栖云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缠绕的乱麻。没有安慰，只有清晰的路径指示。
温妤安沉默了几秒。是的，她讨厌这种悬而不决的状态。宋栖云说得对，真相如何，至少该由她亲自去确认。恐惧和猜疑，是效率最低下的情绪。
“我明白了。谢谢栖云姐。”
“嗯。有事再联系。”
通话结束。房间重归寂静。温妤安转身离开窗边，打开了客厅的灯。骤亮的光线驱散了阴影，也让她心中的迷雾散开了一些。
她拿起手机，没有任何犹豫，点开季近青的对话框，打字干脆利落：
“季先生，明天见一面。我需要一个解释。”
发送。没有表情符号，没有语气修饰，只是一个简单直接的陈述句。
她将手机丢在沙发上，不再去看。问题已经抛出，下一步，该由对方接招了。而她，只需要准备好，去面对那个答案，然后，做出自己的决定。
季近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他瘫坐在书房宽大的椅子里，房间里只开了一盏阅读灯，阴影将他大半身形吞没。脑海里反复重演着温妤安最后那个冰冷、惊惧的眼神，像一把钝刀子在来回切割。
搞砸了。彻底搞砸了。他用力揉着眉心，试图压下那股灭顶的懊悔。他太心急了，或者说，在她面前，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总是如此不堪一击。那份积压了太久的关注，像急于找到出口的洪流，终于在一个不经意的松懈时刻，冲毁了堤坝。
她会不会再也不愿见到我了？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疼痛。他甚至不敢去想象后果。
就在这时，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几乎是麻木地瞥了一眼，却在看到发信人名字的瞬间，整个人像被电流击中般僵住，
温妤安。
他猛地坐直身体，几乎是扑过去抓起了手机，动作快得带倒了桌角的笔筒也浑然不觉。指尖因为紧张而冰凉，甚至有些颤抖。他深吸一口气，才敢点开那条信息。
简短，直接，甚至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约他明天见面，要一个解释。
没有拉黑，没有斥责，而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一瞬间，难以言喻的欣喜冲上心头，像阴霾天空骤然劈开一道阳光，几乎让他晕眩。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沉重的压力和解脱般的决绝。
她愿意听！
这意味着他必须坦白。必须将那段深埋了十五年、连他自己都几乎以为会带入坟墓的暗恋，**地摊开在她面前。
他会吓到她吗？她会相信吗？还是会觉得他更不可理喻？
不知道。但季近青清楚地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他欠她的、一个迟到了太久的交代。
他几乎是立刻回复，生怕晚一秒她就会反悔： “好。我一定准时到。”
放下手机，他靠在椅背上，长久地凝视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明天，将是审判之日。而他，已别无选择，唯有坦诚。
栖云：姐妹加油[撒花]
安安：我到要看看他想干什么[裂开]
老季：家人们，我还能抢救一下，老婆没有不要我。[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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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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