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内,鎏金漆柱静默伫立。北面皇帝高坐于龙椅,面色冷硬。她一身玄色龙袍,冠冕上的珍珠随着呼吸微微晃动。
而阶下朝臣则是跪了一地,皆大气不敢出。
“陛下”一个老臣站出来,躬身叩拜,苍老的指节在地面微微发颤,声音带着半生宦海的沉郁,“陛下,臣有本要奏。”
“允。”女帝声音像是摇摇欲坠的冰柱。
“陛下,狼族的和亲公主怎可赐给太女啊。狼族称臣已久,此次更是借兵十万支援西陲,陛下如此行事,恐寒了狼族百姓的心啊。”
那人是先帝在时同进士出身。因为出身寒门,会试成绩不佳,熬了二十三年才从地方转到中央,做了个从八品言官。
一青年官员跪拜请命:“陛下,臣有一言。”
那是谢家偏房的小儿子,他本家家底丰厚,他这个偏了不知道多少的小儿子也跟着沾上光,被举荐入宫,短短半年就做到正七品的位置,眉眼间还带着未散去的轻慢。
“允。”
青年抬首时,目光扫过李卿,像扫过一块碍眼的石子:“左拾遗此言差矣!陛下后宫嫔妃,哪个不是与国本相系?可狼族公主是女子——女子入后宫,不能为陛下开枝散叶,除了惑乱宫闱,还能有何用处?让她入后宫,岂非本末倒置!”
那左拾遗花白的胡子哆嗦,“那太女乃一国储君,太女的子嗣岂非也与国本相系?而今太女未有正夫,到先纳了侧妃,岂非也是本末倒置?”
“李卿。”
两人闻言噤声,李卿就是这个左拾遗。
“臣在。”
“狼族和亲之时并未点名要嫁与朕,朕念太女东宫寂寞,故将公主赐予太女。不过个侧妃,说到底是朕的家事。”皇帝声音一缓,凤眸一凝,“李卿不必为朕的家事忧心。”
“是……”那道苍老的声音落下,为女帝的这个决定敲下尾音。
“朕乏了。”
太监总领尖着嗓子吩咐:“退朝。”
满朝百官如潮水般撤去,珠帘后走出一道脆生生的身影。
她身着粉色宫装,外披正红大氅,步履端庄却不失少女的轻快。裙摆间绣着的孔雀翎流光溢彩,绝非俗品。叫人看一眼便心生欢喜。
这是女帝的小女儿,宫里唯一的嫡公主。
她身后还跟着个男子,着月牙白长袍,目光沉静,略带宠溺的瞧着那欢快的女孩儿,发间带着一根玉钗。
这是女帝唯一的夫侍,自他登基以后,后宫也只有这么一个人而已。
女帝瞧着两人的目光松散了些。
这些无一不昭示着两人尊贵的地位。
留下来的宫人跪了一地,“参见凤君,长乐公主。”
女帝挥挥手示意宫人退下,伸手去拉那男子的手。
“今日早朝忙了些,怎么自己过来了?你就在养心殿内休息,当心伤了身子。”
凤君反握住女帝的掌心,“我是男子,这些风雪还不碍事。”
长乐公主软着嗓子撒娇,“母皇,长乐听了两个月的早朝了,下个月初还是长乐生日长乐想休息。”
女帝拍拍她的头,“今日便让你休息了,青蘅要带那昭训前来谢恩,届时允你们出宫游玩半日,可好?”
长乐公主欢欢喜喜道:“好。”
此时太监突然来报,“陛下,太女求见。”
女帝是笑容淡了淡,“传侧殿。”
宫人引着别青蘅和朗悦到了侧殿。
她们在殿外惊疑不定。
“刚才太女一直扶着昭训,那亲密的,太女今天都没以前那么病殃殃的了……你看见了没?”
“嘶,她俩还能有什么真感情不成?”
“咦…往日瞧着太女也不像喜欢女子的样子,这狼族女子果然手段了得。”
“你小声点。”
别青蘅今日特地上了些粉黛,将本就精细的五官描摹得如画一般。连眉间挥之不去的经年累积的病气,竟也消散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颇有点容光焕发的意思。
她牵着昭训手,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
进门时,别青蘅还悉心为昭训提起裙摆,“悦儿,台阶有些高。”
昭训露出个笑,“多谢。”
别青蘅目光轻描淡写的扫过凤君和长乐公主,而后带着朗悦向女帝凤君行礼奉茶。
“儿臣携昭训前来谢恩。”
凤君笑着接过那杯茶道:“瞧着青蘅面色都好了不少,想来朗昭训是个好的,陛下也可以安心了。”
女帝目色冷淡:“免礼吧,再过十日便是长乐的生日。青蘅一向闲散,你妹妹在宫中旁听也累了,今日你便带她出宫玩玩。”
“是。”
长乐公主欢欢喜喜地上前挽起别青蘅的手,语气颇为亲昵:“谢谢太女姐姐。”
别青蘅无奈笑道:“你啊,多用功,为母皇分忧就更好了。”
朗悦心里泛起一抹厌恶的情绪。
一国太女,因病特免参加早朝。作为一个公主,却要多用功,为女帝分忧。看来这个储君当的,也真是窝囊。
一边说着众人入座,凤君着人上菜。
“青蘅少有来本宫这儿,定要尝尝我厨房里的菜色,还有这个。”凤君指着一道菜,“这是我特意准备的狼族菜肴。”
朗悦道:“多谢凤君美意。”
别青蘅望向朗悦,目露柔情:“悦儿远走他乡,思家心切。凤君真的费心了。不知这菜是怎么做的?我学学回去也做给她吃。”
朗悦只消被这双眼睛看上一下,便想起昨夜她喝的那杯毒酒,唯恐恨意暴露,垂下眼只去看别青蘅的鼻梁。
她还是做不到像这个中原女人一样虚伪。她眼里的深情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可知她昨夜却是给她喂下毒酒,今天却要在这里演妻妻情深。
只是别青蘅那双手却探到她袖子里,要与她十指相扣。那双手冰的让人害怕。
朗悦试图挣脱,指甲掐住别青蘅的手背,再用力些就该出血了。
别青蘅却将两人交缠的十指摆到桌前。
凤君和长乐公主看了不由笑起来。
长乐公主打趣道:“姐姐有了新娘子就这么好,真是叫妹妹好生羡慕,若未来夫君像姐姐这般。”
女帝沉声打断:“长乐正是读书的时候,万不可整日想着夫君碍了学业。青蘅,身为一国储君,也不可耽于儿女情长。”
别青蘅起身行礼,“女儿受教。”
长乐公主拖长了嗓子,“我知道啦。”
凤君笑道:“长乐如今快要及笄了,还活像个幼童,要是有青蘅一半沉稳,我也就放心了。”
“我身子病弱,长乐活泼些正好。”
这顿不咸不淡的午饭,就在长乐公主凤君一言一语中结束。女帝偶尔会露出不同寻常的温柔神色看向二人,对于自己的大女儿则全程没有过多交流。
而别青蘅也笑着和朗悦扮演着妻妻情深的戏码。
饭后
女帝才像又想起了这个大女儿一样,“马车停在殿外了,你们去吧。”
长乐公主欢呼,“好!”
“青蘅,你先留下。”
别青蘅抬眸,目光如殿外梅花上的残雪。二人四目相对时,浑然不见母女亲情。
“是。”
殿内只余下两人。
别青蘅理了理衣袖,金丝绣成的四爪金蟒在身后泛着暗光。
“不知母皇特意留儿臣所谓何事?”
女帝面色彻底沉下来,就像对待朝臣一般,严肃而冷硬语气甚至夹带着一丝讥讽:“一国储君,竟沉迷那狼族公主的美色,果然同先帝一般。”
“哦?儿臣竟不知做了何事,要被母皇扣下这样的帽子。”
“你心里清楚便是。”
她此时虽褪下帝王礼服,但身上属于上位者的压迫,在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
别青蘅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软绵绵的反击:“儿臣以为母皇便希望儿臣是这个样子。”
女帝甩袖冷哼:“最好如此,今日照顾好长乐。”
别青蘅朝她行一礼,“儿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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