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韫本以为赫连郢只是说说,并未放在心上,谁承想他竟真起身出去,将狼的尸体提了回来。
但随即,他脚步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又走出了山洞。
见此情形,宋知韫眨眨眼,一脸狐疑。
洞内那股血腥味还是让她有些难受,她朱唇微微抿起,抬手撑着山壁,小心翼翼地站起了身。
她想出去吹吹风,顺便瞧瞧赫连郢在做什么。
外边儿漆黑一片,本就极淡的月光被茂密的枝丫遮了个七七八八,只有间隙透下些许零星的光。
洞口的篝火还燃着,只能照亮几步内的范围,往外视线所及,什么也看不见。
赫连郢正背对着宋知韫蹲在篝火旁,像是在处理雪狼的尸体。
听见动静,他偏头看了一眼:“怎么出来了?”
“里边儿闷得慌。”宋知韫轻声说道,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赫连郢应了一声,继续处理手上的事情:“脚可还疼?”
“尚可。”宋知韫答道。
话音落下,男人没再接话,周遭很是安静,只能听见些许利刃切割开皮肉的声音。
不多时,赫连郢将肉处理好,用火烤熟之后递给了宋知韫:“吃罢。”
后者眨眨眼,神情复杂地接过:“这当真能吃?”
听言,赫连郢眉尾挑了一下,轻哂一声:“若不能吃,本王为何要折腾这些?”
瞧着宋知韫那为难的神色,他顿了一下:“也是,可敦金枝玉叶,自小便锦衣玉食,吃不了这种粗鄙之物也不奇怪,想必也能再忍受饥饿。”
说罢,他伸手便要拿回宋知韫手上的肉。
后者眉心微蹙,连忙护食般后退两步,因着脚踝的疼痛,身形有些踉跄。
“怎么?又不嫌弃了?”
赫连郢看了她一眼,眉梢微扬。
“嗯。”宋知韫应了一声,抬眸看了赫连郢一眼,便转过身,自顾自的慢慢回到了山洞。
待靠着山壁坐下,她才慢条斯理地开始进食。
烤肉的香味占据了整个山洞,将那股血腥味儿都冲散了几分。
赫连郢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低声嘟囔:“还挺讲究。”
山洞内还是有些湿冷,烤肉的味道混杂着血腥味儿,令人作呕。
宋知韫勉强吃了些肉充饥,便将东西放下了。
赫连郢不在洞内,不知在做什么,没有动静。
她望着空荡荡的山洞,带上鼻尖混杂着的腥味,心里莫名有些发怵,迟疑了一下,她又扶着山壁缓缓站起身,往洞外走去。
她自认走路时已经小心翼翼了,但一不留神,还是踩到了一摊新鲜黏腻的血迹,随即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往前栽去。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身前传来男人隐忍的闷哼声,带着浓郁的血腥味,直直敲击着她心上紧绷着的弦。
宋知韫愣了一下,随后扶着山壁,挣扎着起身,抬头看向赫连郢:“你……”
男人穿着墨色衣裳,身上哪怕是有血迹也看不太清,但宋知韫能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
杀狼……会有这么多血吗?
踌躇了片刻,宋知韫眼睫轻颤:“你莫不是受伤了罢?”
听言,男人眸色暗了几分。
宋知韫眨眨眼,又接着道:“看来特勤身手也不过如此,不过是几匹雪狼,就让特勤身上挂了彩。”
话音落下,赫连郢脸色又黑了几分。
不过如此?
这些年他战功赫赫,曾在千军万马间亲手取了敌方将领的首级,还从未被人如此质疑过。
片刻,他气极反笑。
“可敦想错了,那几匹雪狼并未伤到本王。”
“是吗?”
宋知韫眉心微微蹙起,显然不信。
她记得在来山洞路上时,闻到的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哪怕赫连郢并非被雪狼所伤,那身上也定然挂了彩。
正想着,赫连郢上前几步,一把抓起了宋知韫的手。
她被吓了一跳,美眸微睁,挣扎着后退,却又被一把拽了过去。
“昭宁,别以为本王不知你在想什么。”
赫连郢冷眸泛着寒光,紧紧盯着宋知韫:“你最好安分点,莫要自讨苦吃。”
宋知韫眼睫轻颤,呼吸下意识乱了几分,但又很快恢复正常,挣扎着甩开他的手。
“特勤多虑了,本宫只是要出去透透气。”
“嗯。”赫连郢挑挑眉,视线盯着她的那双眸子,并未点破,像是在欣赏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幼兽狰狞着露出自己的爪牙,不仅对他起不了半分威胁,他甚至觉着这番行径格外有趣,“去罢。”
宋知韫瞥了他一眼,转头抬步就往外走。
这会儿她忘了自己脚上的伤,刚走两步就踉跄了一下,险些又摔下去。
男人看着她,嗓间发出一声轻笑。
“可敦慢些走。”
“……”
-
勒安是翌日辰时寻过来的,据说夜里便带着好些侍卫搜山,就差把整座山给掀过来了。
而对于宋知韫和赫连郢二人孤男寡女待了一夜的事儿,无人提起。
赫连郢将宋知韫送到帐前,冲着一旁的岁岁叮嘱。
“搀好可敦,可莫要让她又摔了。”
“是。”
岁岁垂着眼,神色如常道。
这时,勒安快步走到赫连郢身前,行了一礼:“特勤,医师已经到了。”
“嗯。”赫连郢应了一声,目光在宋知韫身上停留了片刻,“让医师过来罢。”
“过哪儿?”勒安愣了一下,满脸茫然,下一刻便瞧见自家主子阔步走进了可敦的帐子。
勒安:“……”
明白了。
宋知韫微微睁大眼,见赫连郢已经走进帐中,诧异地看向岁岁:“他……”
岁岁眨眨眼,唇角不知为何带着几分压不住的笑意:“可敦,进帐罢。”
听言,宋知韫噤了声,迟疑了一下,还是在岁岁的搀扶下往帐内走去。
赫连郢此时已在矮桌前坐好,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闭眼细品着。
瞧着这番情形,宋知韫有些头疼,她感觉帐内都因为赫连郢而染上了些许血腥味。
那她要如何歇息?
“怎么不过来坐?”赫连郢抬眼漫不经心地看向宋知韫。
后者默了一下:“你要瞧医师,为何非要在本宫的帐子?”
听言,赫连郢轻笑一声:“昭宁,这一片都是本王的地盘,这帐子,也是本王的,本王如何来不得?”
宋知韫气不打一处来,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烦请特勤日后尊称本宫为可敦。”
男人眉尾挑了一下:“可敦要求可真高。”
宋知韫没再搭理他,脚踝的伤她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从来了北境,她身上几乎日日带着伤,就没有一日是完好的。
甚至,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
赫连纳奇遇刺离世,宋知韫便觉着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留在王廷的几位特勤似乎都对她虎视眈眈的,尤其是这个赫连郢。
思绪萦绕时,有女使通传医师到了。
赫连郢吃了一口茶,摆手让医师进账。
“可敦金安,特勤万安。”
医师是个年迈的老人,身上背着医箱,此时正佝偻着身子行礼。
“吕医师平身罢。”
赫连郢开口道:“先给可敦瞧瞧脚踝的伤。”
“是。”顶着赫连郢那道凉飕飕的视线,吕医师脊背发凉,压根不敢抬头看宋知韫一眼,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里。
他蹒跚着走到宋知韫身前跪下:“还请女使替可敦脱掉鞋袜,容小人查看。”
岁岁轻轻颔首,忙走过去将宋知韫的鞋袜脱去。
宋知韫从这个角度,只能瞧见吕医师的头顶。
她抿了抿唇:“有劳了。”
未几,吕医师低着头退到一旁:“可敦的伤并无大碍,只需每日涂一下药,好生休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说罢,他迟疑了一下:“特勤身上可是有伤?”
“嗯。”赫连郢应了一声,悠悠地瞥了宋知韫一眼。
“劳烦医师替本王处理一下。”
“是。”吕医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起身走到赫连郢身后。
男人深深看了宋知韫一眼,也是丝毫不顾及她在场,抬手解开自己身上的腰带,衣襟散开,露出劲壮的身躯。
宋知韫心下一惊,眼眸像是被灼伤一般,连忙转头避开。
他怎么都不避人的!?
吕医师看着赫连郢身上四处已干涸的血迹,浑浊的眼中带着几分诧异。
零零星星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划伤、擦伤、咬伤……
受伤后未及时止血,也未揭开衣物,干涸时衣料便已经与血肉粘在了一起。
方才赫连郢褪下衣物的动作,就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令此时的血肉瞧着尤为触目惊心。
吕医师擦了擦汗,低头便仔仔细细为他清理着伤口。
帐内的炭盆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帐内气氛格外压抑。
宋知韫低头看着面前的茶盏,听着那边悉悉索索的声音,也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闷。
大抵是累着了……
吕医师处理伤口的时间有些久,久到宋知韫坐立不安。
勒安手上拿着一封信,阔步走进帐中,在赫连郢身侧停下。
他微微佝偻着身子,用仅有赫连郢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启禀特勤,梧国有信送来,是给可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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