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谢寻乔装着一路走回北境,已经是好几日后了。
天色渐晚,寒风裹挟着雪落下,在地面铺上了一片银白,今日正巧是北境的火把节,祭台上燃烧着一个巨大的火堆,周围围满了人,不是喝酒便是歌舞
谢寻靠在墙角,原本白净的面庞因为赶路而沾上了好些尘土,他却无知无觉,只是愣愣地看着这番景象出神。
北境可当真是热闹……可这番热闹,与他并无干系。
“小郎君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一名女子笑吟吟地看着他,对于他的窘迫和脏乱丝毫没有嫌弃:“今日可是火把节,一起去玩啊!”
那女子身旁的女使皱了皱眉,有些警惕地看着谢寻:“别吉,此人来路不明,还是莫要如此为好。”
“怕什么?香茗,你胆子可是愈发的小了。”格萨拉瘪了瘪嘴道。
谢寻眸色暗了几分,情绪中多了几分算计。
这是格萨拉,他见过她,可她却并不认识自己,倒是个可以利用的对象。
“咱们快过去罢别吉,待会儿七特勤和可敦都会来的,您才解了禁足,可得好生表现。”香茗催促道。
话音落下,还未等格萨拉出声,谢寻便开口道:“小的初来北境,不太明白这火把节该如何过,姑娘若不嫌弃能带上小的,小的定是感激不尽。”
听言,格萨拉轻笑一声:“本君自然可以带上你,但你这副样子……不若便先去换身行头罢!”
格萨拉吩咐香茗带着谢寻去收拾了一番,再出来时,感觉瞧着都顺眼多了。
“本君果然没看错人,这小郎君底子就是好!”
“姑娘谬赞。”谢寻微微拱手,谦逊道。
格萨拉满意地笑了笑:“走罢,本君带你去火把节玩玩儿!”
先前在外围还不知道,这会儿跟着格萨拉走进去,谢寻才发觉此处歌舞升平震耳欲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围着火堆手拉着手起舞。
他神色平静,默默地在此处寻找着宋知韫的身影。
方才香茗说,宋知韫会来。
此处人太多,声音太大,谢寻寻找着,竟觉得有些头晕耳鸣。
不知过了多久,场外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嗓音:“恭迎可敦,恭迎郢特勤。”
刹那间,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恭恭敬敬福身行礼。
人群尽头,谢寻瞧见了宋知韫的身影,只是距离太远,瞧不清神色。
“恭迎可敦,恭迎郢特勤。”
“诸位免礼。”赫连郢同宋知韫一起站上祭台,开口道,“今日普天同庆,无君臣之分,诸位不必拘礼。”
“……”
很快,场面又热闹了起来。
赫连郢拉着宋知韫的手腕,带着她在上座坐下。
二人瞧着举止亲密,台下有心之人瞧见,难免议论。
“可敦这是已经站在七特勤这边了?”
“他们瞧着,莫不是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这种事儿谁能知晓,说不准在先汗去世之前,二人便……”
“仁兄慎言啊!”
谢寻紧绷着脸,目光紧盯着宋知韫和赫连郢,伴着耳边的议论声,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或许,是他看错了人。
当格萨拉端着两壶美酒挤出人群时,不见了谢寻的踪影:“咦?那位小郎君呢??”
“许是走了罢。”香茗猜测道。
听言,格萨拉有些不满地啧了一下,随后摇摇头。
“罢了,咱们继续去吃酒!”
-
祭台上,宋知韫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下热闹的景象,想要挣开赫连郢的手。
奈何那只手紧紧捏着她的手腕,稍稍动一下便生疼。
她咬咬牙,气道:“本宫已经配合你做戏了,你还要如何?”
“急什么?本王那两位兄长可还未到呢。”赫连郢漫不经心地说着,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宋知韫气得牙痒痒,但挣脱不开,也只能作罢。
未几,赫连锡和赫连邢才姗姗来迟,瞧见祭台上二人亲密的举止,神色各异。
“有些时日未见可敦,可敦瞧着竟消瘦了些。”赫连邢慢步走近,唇角带着似有似无的弧度,视线始终落在宋知韫的脸上,“莫不是七弟苛待?”
“五兄说的这是哪里话?本王苛待谁,也不会苛待可敦。”赫连郢眉尾挑了一下,看向赫连邢的眸中泛着冷光,敌意毫不掩饰。
宋知韫并未出声,她不想同赫连邢有任何的交集,哪怕是一句话。
见宋知韫并未接自己的话,赫连邢面上的神情有些僵硬,随后冷冷瞥了赫连郢一眼:“为兄同可敦说话,七弟怎么也同那些没教养的下人学着多嘴了?”
他顿了一下,嗤笑一声:“差点忘了,七弟便是下人教养长大的,如此看来,倒也不奇怪。”
话音落下,赫连郢的神色冷了几分:“下人?”
“为兄何处说错了?”赫连邢唇角勾起,慢悠悠道,“不是下人,还是主子不成?”
“赫连邢。”赫连郢眼眸眯起,站起身来紧紧盯着赫连邢,“说话注意点。”
瞧着气氛剑拔弩张了起来,赫连锡叹了口气,连忙笑着打圆场:“哎呀,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呢?这可敦都还在这儿呢,莫要让可敦看了笑话。”
说着,他转头看向宋知韫行了一礼:“两个弟弟平日里就爱斗气,让可敦见笑了。”
宋知韫愣了一下,瞥了赫连锡一眼。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位三特勤说话这般打滑?
宋知韫扯了扯嘴角:“本宫有些乏了,便先回去了,几位特勤慢慢聊。”
说罢,她慢悠悠地站起身,越过几人走下了祭台。
回到帐中,宋知韫叫人打了热水沐浴,之后便坐在妆台前,由着岁岁给自己梳头。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时有些出神。
谢寻曾说过,待他们成婚,由他为自己梳头、画眉。
可如今,他连性命都没了……
思及此处,宋知韫双眼泛红,有些伤神。
岁岁将梳子搁下,疑惑地看着她:“今日火把节,可敦怎的不开心?”
“并无值得开心之事。”宋知韫眼睫轻颤,哑声道。
默了片刻,岁岁轻叹一声:“可敦,奴婢不知您与特勤有何误会,但他其实并不坏的,所做一切,定然是为可敦着想……”
“为本宫着想?”宋知韫嗤笑一声,神色却满是冰冷,“若他真为本宫着想,本宫又何至于被软禁于此?”
“可您不也伤了特勤?”岁岁迟疑道。
话音落下,宋知韫眼眸微微眯起,偏头看向岁岁,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岁岁连忙跪下俯身:“奴婢嘴笨,惹可敦不快,求可敦恕罪!”
宋知韫眼睫轻颤,看了岁岁好一阵,朱唇轻启:“岁岁,本宫先前便问过你为谁所用,你说,你忠心于本宫。”
她顿了一下:“可今日你在为赫连郢说话。”
“可敦恕罪!奴婢只是希望您开心一点,奴婢知错了。”
宋知韫垂着眼,眸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好一阵才道:“起来罢,下不为例。”
“多谢可敦!”
这时候,帐外响起了赫连郢的声音:“可敦可歇下了?”
“回特勤,并未。”
话音落下,赫连郢便掀开帘子走进了帐中。
宋知韫抿了抿唇,眸色都冷了几分:“未经通传便进来,特勤未免也太无礼了。”
赫连郢眉尾挑了一下,唇角带着几分戏谑:“那又如何?早晚的事。”
说罢,他自顾自的在矮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见状,宋知韫冷哼一声:“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可敦。”男人唇角勾起,目光落在宋知韫身上,眸中泛着意味不明的光。
宋知韫冷笑一声:“赫连郢,你少来假惺惺了,本宫不需要。”
话音落下,帐内静了好一阵,赫连郢脸色沉了几分:“昭宁,你为那个姓谢的,怨我?”
“本宫不该怨你?”宋知韫眯了眯眼,“本宫早说过,若有机会,我定会杀了你。”
话落,帐内的气氛诡谲了起来,岁岁诧异地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赫连郢不气反笑:“好,本王等着,但可敦也要好生想想,若那姓谢的真是什么好人,茱萸为何会死?”
说罢,他黑着脸转身就离开了。
宋知韫紧抿着唇,神色又迷茫了几分。
谢寻是因自己而死,他虽杀了人,可宋知韫明白,他待自己的真心从未变过。
-
梧国京都,御书房。
梧帝皱眉看着手中边关送来的急报,气得手抖,而后一掌拍在了书案上:“送亲的队伍返程遇袭无一生还,使臣不知所踪?”
“这个谢寻,定然是去带着那丫头跑了!!”
梧后满面愁容,走到梧帝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啊,只是这谢寻若真带着那丫头跑了,北境之人定会来兴师问罪的,到那时……”
御书房内静了好一阵,梧帝面色阴沉,在龙椅上坐了下来:“薛公公,拟旨。”
“谢家公子谢寻任送亲使臣却玩忽职守,至队伍遇袭无一生还,罪大恶极,着,谢家满门抄斩,七日后行刑。”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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