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级酒店，底特律警局的警察来敲门。他们送了三篮水果，并强调里面的山竹是从东南亚新鲜空运来的。
FBI的人愉快地将他们送到门外，一路勾肩搭背地走远。
安德森·温亚德不会在水果篮里做什么手脚，现在出招还太早了。
朱蒂关闭正在看的平板电脑。她坐在套房客厅的沙发中心，用手拨开篮子中心的山竹，被底下闪闪的金光晃了眼。
是著名品牌的收藏款金砖，一篮一叠，足有三摞。看安德森手下的熟练话术，他们并非第一次做这种事。
第一批抵达底特律的探员里，有人吸了口气。
金银珠宝和奢侈品到哪都是流通的，易洗钱，易换购，海关查的相对松。尤其是黄金，每每全球哪里有了战争热点，价格就一路飙升。
FBI的人原本就都聚在房间里，桌上摆着扑克牌，此时没人玩乐，等待这次行动的牵头人发话。
朱蒂敲了敲桌面，鼻梁上的眼镜后无波无澜，谈吐间已经有了顶头上司的几分威仪：“詹姆斯乘明晚的飞机来，先送到给他预留的房间里。今天大家自由活动，走公账开派对，去外面玩也可以，明天下午来点卯就好。”
她顿了顿，沉下声来：“如果有当地人热情当导游，统统欢迎。”
房间里的十几个精英特工“happy”着散了。
朱蒂看向电视机上的天气预报，昨晚的狂风大作后，底特律冬日的阴雨正在酝酿。
“在圆盘重现于幕布之时，白鸽会寄来往生者的哭诉，为贪婪的持盾者送葬。”她呢喃着，“盾牌是指州警察的徽印吗？”
下午五点的时候，果然有一场雷阵雨下了起来，大街上反而很热闹。
打扮入时的摩登女郎去往底特律警局的正门处打卡，胸前挂着相机的记者走街串巷，骑自行车回家的中学生也在兴奋地议论：“我们能看到怪盗基德在天上飞吗？”
“不知道，但我妈妈很喜欢他。”
“他真的有一万张面具吗，那不是很轻松就能从学校翘课？”
“我不喜欢怪盗，但我爸爸说，今天有好多人打电话订我家酒店的房间，他可开心了。”
底特律不算热门的旅游城市，但临近圣诞假期，有空闲的人们总是热衷于找乐子、看热闹的。更何况，那位即将被看的热闹从不伤人，出场自带炫酷的魔术节目。
他不仅救了美利坚的公民，现在还要给美国警察找麻烦！
雷雨暂歇的时候，对基德作案一事喜闻乐见的底特律市民自发众筹，为怪盗在广场大屏上推出了应援视频。
虹灯初上的时候，庆祝节日般的欢乐范围才淡去了一些。
尤里斯坐在街边的咖啡馆里赶稿子，瞥见一辆灰色的SUV驶过。那辆SUV溅起泥水，让行人骂骂咧咧，张望了很久。
这已经是尤里斯今天第三次看见那辆车驶过了。
路人都当那是普通的没素质的汽车，而尤里斯作为记者，曾经数次看过SUV从警局停车场驶出的照片。
那是DPD（底特律警局缩写）的用车。
尤里斯收回了目光，手指抚摸了一会手机屏保上的孩童照片，又埋头工作了。
不奇怪，他所在的城区酒店林立，小巷夹缝里藏的无证旅馆也不在少数。怪盗基德昨天大张旗鼓地发了预告函，DPD总得给点反应，查一查市内的可疑人员。
尤里斯并未对可敬的警官们报什么希望，普通的盗贼作案后都不会在外面登记真实的身份信息，更何况是传奇怪盗？
正因如此，当咖啡馆外传来嗡鸣不绝的警笛声时，尤里斯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站起身观察，发现红蓝色的闪光来自大街的另一头，还有十几个的路人边尖叫边向这里跑来。
“怎么可能？！”
尤里斯来不及保存电脑上的文稿，拿起手机就向店外走，咖啡店的员工紧张地跟在他身后，预备关门落锁。
尤里斯推开推拉门，抱头奔跑的路人已经呼啦啦过去了。落在最后的黄发路人喊：“警察在最贵的那家酒店里找到了怪盗基德！”
尤里斯回头看了看混乱传来的方向，奇怪，警察怎么往这边搜索了？
他边跟着黄发路人跑，边问：“然后呢？”
“然后啊。”前方是个拐角，路灯坏了，黄发路人停住了脚步，回头说，“我趁乱逃出来了。”
寻常市民的装束随着他的变装散落，雨丝被风斜剐着，黑羽快斗隔着假发，感受到了头顶细密的凉意。
“有位警察发现我的身份证件是伪造的，来到美国后，语气可真不好啊。”
传闻中的扑克枪对上尤里斯的脸，他惊愕地大口喘着气，强行把呼救声卡进喉咙里。
直面怪盗和看新闻是两码事。但危机当头，却忍不住提问： “DPD马上就要赶上来了，你为什么……不接着往前走？”
DPD警察应该是搜查时意外发现怪盗基德的行踪的，增援没那么及时。
拐角后更密集的脚步声回答了尤里斯。白衣怪盗以常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飞身接近，而后一把用手臂制住了他。
扑克枪对准了无辜人士的太阳穴，黑羽快斗忌惮地往身后看了一眼，对骑摩托赶来的警察们摇头叹气：“要赌一把怪盗的品德吗？”
冲在最前面的摩托在五米之外刹车，后面的汽车赶上，跳下来的警察随着身体惯性往前，停成了遥遥波动的海浪。一个戴头盔的交警正想对警察说话，却发现所有的便携式警用通讯器在同一刻沙沙作响。
怪盗基德的手臂放松了对人质的挟制，他在帽檐下抬头，快速扫视着四面的建筑。
尤里斯在冬雨里急得满头大汗，他拼命转动眼珠，眼睛余光中，另一队人高马大的身影借着夜色匍匐，也正向孤零零站在空地上的他和怪盗基德接近。
“小、小心！”
安德森大喊：“不计一切代价，擒获怪盗基德，尸首也不是不行！”
DPD的弹火最先倾泄，怪盗基德刚好在广播里的男声响起时抬起了右臂。他身后的蒙面人马不顾子弹奔上来，也只抓到一截白色的衣角，就不得不抱头滚向墙角。
尤里斯在骤然到来的失重感里险些崩溃，自发捞住怪盗基德的披风上摆：“Help！help！”
怪盗基德将人质放到某栋低矮楼房的房顶。而后在夜雨疾风里再次发射钩爪，只给地面上的人类留下微不可闻的轻笑：“这次是我的失误，但是，多谢美国的警官们帮我的忙了！”
底下的人暂时没空关注逃跑的怪盗基德了。
枪火迸发的刹那，底特律的警察总算发现怪盗基德的身后还有一群不速之客，蒙头罩面，臂弯里藏着微冲。
打头的人慌忙举起防爆盾：“那又是什么人！”
似乎是察觉被发现了，这伙相隔不远的蒙面人也靠拢了起来，不甘心地仰头痛骂：“苏卡不列！”
一个交警了然：“他们想救怪盗基德，是他的同伙！”
乱哄哄的，不只是谁再次开了枪。
而后，混战爆发。幸好追捕的风波是由远及近，附近的民众惊闻警察动枪的消息，要么远离，要么闭紧门窗。
DPD警察和一队不明人马在下城区东南角发生了遭遇战，打得十分激烈，幸好因为有人数优势，DPD只出现了几个轻伤人员。
朱蒂用毛巾擦着刚洗过的头发，望了眼窗外瓢泼的雨水。遭遇战发生的地方距FBI驻扎的酒店只有两公里，如果不是战斗结束得很快，他们应该会收到求援，而并非安德森·温亚德的紧急会面邀请。
“DPD认为对方是什么人？”
今年加入FBI的新人探员说：“有个袭警的人因为腿伤被擒获，底细还不清楚，但现场的监控照片显示那个人有东欧地区常见的纹身。”
几句话的功夫，朱蒂已经换好了制服。安德森想要见的只有FBI小队的负责人，她一边例行检查配枪，一边说：“雨下得太大了，我记得酒店的停车场正在维修。你记得下楼检查，别让我们车子里的仙人掌被雨淋坏。”
新人点了点头，又说：“那仙人掌长那么厚，不会生病，多掺点营养素就可以了吧。”
朱蒂疾走在警局的走廊上，利落地抹去眼镜前的水雾。安德森的私人秘书杜普不见了，换了个在职警员下来给她带路。
高层的专用电梯被刷开，朱蒂进入电梯前，仍能听到警局办公区里乱糟糟的声音。
“从医院……押回来。”
“通缉令打印出来了！”
“对面的战术水平比我们……”
“稍等。”她从就近的空桌上拿起一张怪盗基德的悬赏令，然后独自走进电梯。
“悬赏金额是十万美金啊。”朱蒂看着电子屏上的数字不断上升，在心底估算，“对于非法入境的间谍小队，金额不能低于这个数。”
叮咚一声，金属门向两侧开启，暖风扑面而来。朱蒂踏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走过茶水间、娱乐室、观景台。
望着副局长办公室里透出灯光，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些紧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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