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日，凌晨。底特律警局向市政府发出危机通知，自早晨六点开始，底特律全市进入三级警戒状态。
大报小报的记者闻风而动，最终却是个工业板块的记者在清晨到来之前，头个发布了消息：一伙疑似外国特工的武装分子进入底特律市，与警方交火后潜逃，目的似乎也为追捕怪盗基德。
武装分子的真实身份还没彻底得到确认，尤里斯在报道里的用词很谨慎，但作为直击第一线的受害人，同行们也不得不信他的话。
“too”。
这个词引起了广大市民的疑惑与讨论——一个艺术品怪盗，为什么让两国的官方人员如此热情，甚至不惜开火？
安德森在楼上与FBI商量怎么抓捕间谍，欧雷酒也在思考。
中气十足的敲门声响起时，他刚结束和欧洲分部老朋友的聊天，手都吓得一抖。
没得到应答，敲门的人就旋转把手，直接进来：“欧雷酒大人。”
“杜普？”欧雷酒放下拿拐杖的手，没被纱布遮住的单眼里划过不满，却没斥责这个膘肥体壮的副局长亲随。
大概从几十年开始，和酒厂关系好的权贵就开始流行像乌丸家族一样，豢养“家臣”、“死士”。
跟驯养到脑子死板的看家犬计较，不划算。
杜普一板一眼地说：“局长说了，既然这件事牵扯到了境外势力，他就要把担子推给FBI和CIA，或者由您向组织申请，派遣人手来抓捕怪盗基德。”
怪盗的案子目前没引起CIA的注意，但FBI和东欧人都聚集在底特律，他们循声过来也是迟早的事。
“安德森这次下决定这么快，可真有局长的风范啊。”欧雷酒挤出干巴巴的奉承，脸上却不可避免地浮出了菜色。
他才刚刚想清为什么东欧的机构也在追捕怪盗基德。
就在两个月前，组织和动物园爆发了“你死我活”级的交战，伤亡规模不比剿灭美术馆时小。
主战场在日本和欧洲，碍于新上位的波本与行动组不睦，欧雷酒对日本的战况详情了解不多。
但他知道传说中的永生宝石“潘多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怪盗基德亲手销毁。
按惯例说，酒厂会追杀这样的仇家直到天荒地老，怪盗基德一家的真实身份暴露，却在红桃会所事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销声匿迹，全身而退。
欧雷酒在欧洲的老伙计对他说：“再想想，一代怪盗基德九年前就能从动物园的追杀中金蝉脱壳，他们一家明明是罪犯，至今还被日本公安维护真实身份……没有后台，我是不信的。”
“日本公安就是他们的后台？”
“按我之前向代基里打听的，不像。”老伙计意有所指，“我听说，一代怪盗假死后就在欧洲、动物园眼皮底下活动。而且，他雇人研制摧毁潘多拉的试剂，不仅需要巨额资金，还需要全球顶尖的科研团队……”
在欧洲，谁有那样的财力和人力？
欧雷酒掐算了一下时间，“倒台前的KGB确实有这个实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FSB也给一代基德帮过不少忙吧？”
那他们一家为什么要在今年来到美国避难呢——FSB不愿意接着吸纳三个会易容的顶级偷窃高手了？他们之间是爆发了多大的冲突？
欧雷酒的智力水平在组织里只能算中等，但他向来擅长以自己的阴私眼光看世界，揣摩同行心理时常常快人一步：“怪盗一家大义无私，但我如果是高层条子，大概也怨恨他们毁了能永生的宝石潘多拉。”
那可是长生不老、永葆青春啊！平心而论，组织里有多少人没羡慕过贝尔摩德和冰酒？
老伙计附和：“我不信有人能抗拒永生的诱惑，你看FSB抓怪盗基德的声势，他们也不相信。”
Boss不关心潘多拉还存不存在，是因为现在他太老了。但世界上多的是位高权重，且还年富力强的人。
怪盗基德一意孤行地摧毁潘多拉宝石，因此与FSB结盟破裂。FSB还根本不相信潘多拉连一点碎屑都没留下，所以在怪盗一家来到美国后，依旧追查，直到听说基德发出预告函的消息，赶来底特律——
欧雷酒觉得这个猜测十分合理。
但他还没来得及和安德森共享情报，就听到他要打退堂鼓，不插手这档事的消息。
杜普说完话后，欧雷酒脑海里浮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行。
像安德森这样只为外勤人员提供便利，不亲手干脏活的权贵，在酒厂里有很多。
他们大多在财团里占据少部分股份，因此被称为散户高层，遇到什么白道不好解决的问题，就按类别给酒厂各部门的负责人发条简讯。
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多少与酒厂进行非法勾结的实质证据，危机来临时，想抽身很容易。
可欧雷酒不一样，除了组织给他扶持上来的警监职位和警局里的喽啰，他光棍一条，没有助力，亲手犯下的恶行比出身名门的安德森多得多。
他现在算是个残废，还倒霉地被怪盗基德盯上，一着不慎，绝对会被组织视为废棋。
失势后就什么也没了。
杜普的脚尖朝着门外，摆明了想立刻回去给副局长效力，欧雷酒心头猛跳着失权的恐慌，看这胖子的脸都觉得他在讥笑。
他翻开天气预报，又一抹脸：“我得回家料理掉装备，然后去给FBI帮忙。”
老欧雷酒苦苦求药很快传到了乌城曦耳朵里。
她对宫野明美说：“外联组最好别在底特律出面，你找个密歇根州新收的据点，就说贝尔摩德的旧部准备倒卖珍稀物品跑路。”
宫野明美点头，在视频通讯里压低了声音：“劳伦斯理事痊愈得很快，已经要求财务部门召开线上会议了，要不要……”收买乌丸集团培养的精英医生可不容易，只做线人浪费了，物尽其用才好。
“你看着办。”乌城曦没多关注这件事，她正要挂断电话，忽而又想起什么，“实验室的氛围怎么样？”
“科学家好像都是不爱说话的性格，也可能是志保刚来，大家都不熟悉。”宫野明美朝身后的透明玻璃里望了望，唇角不知不觉就翘了起来，像携了朵淡粉的樱花，“但他们已经能互相打下手了。”
“不朝外面跑就很好了。”乌城曦将耳机摘下，隔着观景阳台的红木栏杆往下看。
乌丸财团的欧洲话事人跪在南欧飘起的新雪里，两个膝盖陷进去了两三厘米，出现窄窄的一条缝。
她瞧了眼时钟，从茶桌前站起，按铃让外面等候的属下进来：“那批药丢了多少箱，就让他再跪多少个小时。天气冷，如果老人家倒了，就给他披浸了水的热毛巾，再打上提神的药。”
FSB截获组织药物是一码事，欧洲财团的话事人也确实无用。
里世界折磨人的法子成百上千，这是常见而仁慈的一种。夏布利酒应下，又看着棕发人在雪幕前将手臂搭进漂亮的貂毛皮草：“我记得你在动物园时，和南美的粉末贩子关系很好？”
“大人，还可以。”
乌城曦伸手接住露台外随风斜入的雪粒，吩咐道：“琴酒在南美的日子应该很轻松，既然他不肯跟我见面，就多送行动组一点任务吧。”
地球的另一端，朱蒂从电梯上下来，刚好碰上欧雷酒拄着拐杖，也前往停车场。
她在略后一点的方位，打量了一会还跟在欧雷酒身边的喽啰警员。等在外面的同事给她发了条短信，说来接欧雷酒的车是套牌的，询问要不要跟踪。
朱蒂给出回复，而后热情洋溢地出声：“Hi，是欧雷警监吗？”
她看着欧雷的那条瘸腿在落地时弯折了一下，回过头后的开朗神情却与她犹如镜像：“原来是FBI的探员小姐，真是年轻又美丽。”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朱蒂要求欧雷在FBI的执法录像仪面前接受一场非正式的审讯。
“走个过场，您懂的。”她带着恰到好处的轻慢与友好，“我对怪盗根本不感兴趣，可温亚德先生说，CIA的特工也要过来，那赶在他们之前逮捕怪盗和间谍分子就是必须要做的事了。”
欧雷酒想，同为美利坚特工机构，FBI和CIA的针锋相对果然名不虚传。如果他要除掉怪盗基德，还真要借他们的手——
等等，有个问题。
不知道怪盗一家里有几个人在底特律，但既然不知是老是小的基德发出了预告函，他们难道想不到会被美国的特工机构关注吗？
船洞多了不怕水，因为迟早要淹死。
怪盗基德吸引三方特工在底特律对上，只是为了报复他这个酒厂成员？
欧雷酒脑海里灵光乍现，朱蒂还在催促他：“欧雷警监？”
“Oh，这个啊……”他随口胡诌了个理由，摆脱短发的FBI探员后就朝外走，与命令值班室警察立刻审讯受伤间谍的杜普擦肩而过。
欧雷酒迫不及待地回到珍爱的迈巴赫座驾，唾沫喷到前座的小弟司机脸上：“那个小偷身份暴露的地方，是不是离FBI下榻的酒店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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