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景迷茫地站在一无所有的平原大地上。
周身萦绕着一层薄雾，像即将苏醒的清晨，天边隐约亮着微光，但这股雾气模糊了天地边界，只留下一望无际的空荡。
“这到底是哪啊？”
沈宝景睁眼时，发现自己胸口完好无损，快乐得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然而还没来得及沉浸在死而复生的高兴，他意识到周围有些不对劲。
天空、地面以及空气十分浑浊，却有着异于现实生活的怪诞感，沈宝景好一会才察觉到：
这里太干净了。
过于平坦的地面，一眼甚至能望到地平线，灰扑扑天空比起乌云密布，更像是被涂抹上颜料。
别说遮蔽物，甚至连一根杂草、碎石块都看不见。
“唉。”
在缺失时间概念中，他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行走，随后在漫长时间后，半知半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感觉到饥饿或者疲惫过。
……但是会感到厌烦。
无论是对于过于空旷的景色也好，还是自己重复不断地行走这个动作也好。
沈宝景不由得叹了口气。
难道这是什么21世纪新酷刑？给他一个手机也好啊 ，起码还有电子恶魔可以陪他说话。
但那家伙好不容易成功入侵收容所的AI，这时恐怕已经嗨上头了。
他努力保持着思维运转，但在无声寂静中，大脑仍旧被时间渐渐吞噬，变得越来越迟钝。
直到眼前一个物品吸引了自己的目光，沈宝景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东西出现了，他加快步伐跑了过去。
离远时只能辨认出是一个小型的盒子，当他跑到那个东西面前时，总觉得很熟悉。
手撑着下颌，眯着眼睛努力翻找着记忆。
“在哪里，好像见过……”沈宝景苦思冥想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面孔，忽然啊了一声：“齐钺房间里的那个盒子。”
之前在恋综小屋里，他进过齐钺房间好几次，因为齐钺基本上没带什么私人物品过来，只有这个小盒子，外壳上镶嵌着各色宝石，做工精致而华丽，所以格外显眼。
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沈宝景恍然大悟。
难道是齐钺好心烧给自己的么？呜呜呜呜。
“太破费了。”沈宝景感动地拿起盒子，好奇地打开，“如果可以，我希望里面装着一部手机。”
或许是他祈祷不够虔诚。
盒子里装满了杂七杂八的废物，有散开的糖果包装纸、揉成一团的废纸等等。
……就算是邪神，拿这个当垃圾桶是不是也太奢侈了一点？
他试图翻找，指尖刚碰到揉皱的纸团时，耳边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混沌主宰?????，我在此为您献上一切，恳请您能用如蝼蚁般的人类也能理解的方式，赐予福祉，让他的腿恢复原状。”
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那个不见光亮的地下室中，地面用动物鲜血绘制的仪式法阵隐约泛起象征危险的红光，以俯视视角将所有人的面容尽收眼底，无论是贪婪、冲动还是渴望，丑态毕露。
从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讥讽与不屑，除此之外则是对一切的枯燥乏味。
这不是他的记忆与感受。
“好啊。”
“用他的命来换。”
如沉吟般低语响彻房间，房间里的人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们不理解回应的语言，但在看见轮椅上青年站起来后，齐齐欣喜若狂大呼成功。
对于连代价也没搞清楚就已经开始狂欢的人们，祂有些乏味，连眼皮都没有动过一下。
连插曲都算不上。
邪神沉睡在深渊，人间总会有贪婪的人，通过祈求让祂实现心愿，在人类历史记录上，他们是冒着极大危险为一己私欲唤醒邪神，恐惧着总有一天欲壑难填的邪神将会入侵他们的世界，但实际上邪神睡在自己寝宫，连动一根手指的想法都没有。
祂不是人类，无法理解征服的快.感，也无法从剥削中生出优越感，自然更不存在浸淫在权力与欲.望中。
就连这群人沾沾自喜献上的祭品也是。
满灵视也不过是一只蝼蚁，甚至看起来还没有那个重新站起来的人类有趣。
但莫名其妙的，那个祭品的灵魂居然顺着通道来到了深渊。
人类已经脱离自然法则太久，他们或许已经忘记猎物该如何生存下去了，而深渊里多的是以人类为食的诡异，简直比羊入虎口还要直接，争抢中祭品大概会被分成几块，就连剩余的残渣都会被诡异们啃得一干二净。
坏与蠢，这两种人对祂来说，前者起码还能提供一点乐趣。
就在意识一点点重新沉沦回梦中时，祂听见祭品说：
“我知道你们很急，但你们先别急。”
“邪神亲自把一个人类带到这里来，你们难道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吗？”
祂出乎意料地顿了下。
的确不太明白。
而那声音宣誓般道：
“这么弱小的我与高高在上的邪……别咬了，救命啊，老公！”
祭品从哪群诡异口中挣脱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发现了远处的宫殿，头也不回地就往那跑，与此同时，只要有诡异试图靠近就大喊老公。
本来祂就不喜欢那群诡异们靠近自己，即使是深渊中最强大的诡异也知道要绕开宫殿，在被祭品一时唬住后，等它们反应过来，祭品已经冲进了安全区，它们再饥饿也不敢不顾一切冲进来。
如果真变成这样，大概自己不得不醒过来亲自解决——
——解决掉祭品。
祂将自己沉睡的地方隔离出来，不去理会，反正等下一个梦结束时，大概他就已经死了。
……
“不是！睡觉的时候怎么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啊！！”
沈宝景抽回手，将脸埋进掌心，第一视角甚至连思维都沉浸式体验邪神的回忆，简直让他想永远呆在这地方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恋综拍摄时，经历了太多社死现场，没一会他居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沈宝景重新碰了下那个纸团，这次没有其他反应，展开，纸上墨水已经晕染，连字也看不清，但模糊的法阵与房间里的法阵一样。
“谁会把记忆保存得跟垃圾堆一样啊。”
他叹了口气，拿起了另一张糖果纸。
这次率先响起的是自己的声音：
“……他手狠狠钳住他……啊，不，是我的脖子，坚硬如铁的身体颤抖着，从镶钻金色单边眼睛后，彩虹色的眼眸透出三分不羁四分薄凉还有五分嗜血，冰冷的薄唇中吐出的每个字都铿锵有力——”
“——该死的，你是第一个敢拒绝我的人。”
“我居然对你上了瘾，发了疯，失了心。”
祭品绘声绘色演绎着不知道什么奇怪的故事。
真意外，这个人类居然还活着。
而且身边还围着一群收藏品，对于普通人类来说，一件收藏品就足以让他们陷入疯狂，而灵视高如他，同时面对这么多收藏品，大脑此刻应该如同搅拌机一样。
这里没有人类存活的空间，深渊总有办法把他们逼疯。
听说的确有些人类开始试图使用收藏品，但他恐怕还不清楚，自己贪心招惹这么多收藏品会导致什么后果。
脑海中浮现出曾经那些人类惨烈的下场，让祂不由得稍稍提起一些精神。
祭品神色看起来比上一次憔悴许多，开口道：
“邪神粗暴地撕开他……啊不，是我的上衣，嘴唇猛地压下，他们身后空中飘散着一万多玫瑰花瓣与雪花的奇景。”
“低沉如大提琴般声音响在他……啊不，是我耳边：嘴上说不要，但身体很诚实嘛。”
……？
围着一众收藏品们齐齐惊呼，尤其是四号，明明是一只体型庞大如小山的成年黑龙，此刻却把脑袋埋进爪子里，尾巴疯狂地拍着地面。
这在讲什么鬼故事？
“然后呢然后呢！”
肥得像只鸭子一样的鹤脑是收藏品中少数能口吐人言的，它不断催促着祭品继续讲下去，对因为这点尺度就害羞的4号冷眼以对，甚至还嫌它吵到自己听故事了。
“我不要再听什么水乳交融这种一笔带过的话了！细节啊！我想了解邪神和你在床上的细节！！！”
鹤脑扑腾着翅膀。
……看你是想上天。
邪神头一次连眼睫都不自觉颤抖起来，差点睁开眼。
这个祭品已经疯得不清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而祂创造出来的那一群收藏品也是，怎么会蠢到被这样的谎言骗到。
这个人类不会以为祂睡着就不会追究了吧？整个宫殿都在祂控制之下，随时都能把他踢出去，而外面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诡异正等着呢。
那群不死心的诡异总待在附近也很烦。
就在祂准备把那个人类驱赶出去时，就听见祭品支支吾吾道：“那个细节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两个身份天差地别的人……和神相爱啦！”
整个人都红透了。
鹤脑犹嫌不足，“谁让我们又没谈过恋爱，真好啊，原来邪神大人已经明白什么叫作.爱.的滋味了吗。”
青年沉默了，只是小声嘀咕着：“怎么说来说去都黄黄的。”
“那体位呢！你们尝试过哪些了？邪神比较喜欢观音坐莲还是传教士式，划船和风车呢，触手没用上过吗？你们……”
鹤脑话还没说话，就被青年捏住了喙。
“你知道得实在太多啦！”
鹤脑扑腾着，拼劲全力从青年手中挣脱，呼呼直喘气：“我好奇嘛。”
不知道为什么，鹤脑忽然开始缠着青年，央求他在人类世界给自己找一只世界上最漂亮的白鹤，脖颈不能短于7寸，羽毛必须纯白还不能有一根杂色，飞行速度不能低于每小时130公里。
青年嘴角抽搐说它单身是有原因的。
鹤脑能够影响与它接触的人的思维，原本是根据使用者的意志而进行洗脑，现在反而被人类搞得满脑子恋爱。
……的确成功吸引了祂的注意力。
邪神不再漫无目的的陷入梦乡，曾经祂对杂乱无章的梦境很感兴趣，因为永远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出现或者发生什么，但发现误闯进深渊的青年比梦境更加有意思，偶尔他会跑到宫殿外，邪神也会将那些诡异赶走。
但青年从来没有接近过祂沉睡的地方。
即使隔离的结界早就撤掉了。
他离自己最近的一次，是不知道是哪里的人献祭，送来了一堆奇怪的食物，包着玻璃般包装纸的糖果出现在了桌上。
他路过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拿走了一颗、一颗、又一颗。
嘴里小声嘟囔：“我会用其他东西来交换的。”
除了被收藏品们缠着，他开始用小刀雕刻木头，即使从头看到尾，也认不出他在雕什么东西，就在邪神怀疑那是不是什么新诞生的诡异时，他对着其他收藏品说邪神的雕像。
除了脑子，他的眼睛和手都有点毛病吧。
但收藏品却激动得不行，鹤脑一马当先想占为己有，青年也只是敲了下它的脑袋，说了一句轻点啦。
然后他就把那个木雕像送了出去。
一个被命名为邪神但样子丑到极点的木雕塑。
即使这样，那也是送给祂的东西。
鹤脑大哭着说它把雕像弄丢了，青年无奈地耸肩陪它一起找，但怎么可能找得到？
把宫殿所有角落翻了个遍，鹤脑犹犹豫豫地问：“会不会在邪神大人睡觉的地方？”
青年愣了下，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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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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