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琦勉强能下地走两步的时候他又回到了之前的宅子，虎行澈此时伤已好了大半，之前唐琦养伤的时候，他被叶迁和沈知清带着去看过几回。
结果第一次看到躺在床上闭着眼休息的唐琦时，虎行澈直接哭崩在他床前，就差没以头抢地尔。当然，他这样做迎来的只有唐琦一个斜斜的白眼：
“你等我真死了之后再哭坟行不行？”
唐琦刚踏进大门就被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虎行澈来了个熊抱，疼得唐琦龇牙咧嘴差点没把他骂死。
“老大你都不知道你差点给我吓死了，四十棍啊，宫里传出消息的时候我都以为你要没命了，当时看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你死了！真是吓得我魂都飞掉......”
“去，给我倒杯水。”
唐琦被他吵得头疼，拧着眉心打发他走，虎行澈一声“好嘞！”便咻地跑走，而唐琦则拄着拐拖着脚步一头倒在床上趴好。
其实他伤没有好完全，但唐琦并不想继续待在云安那处，所以稍微能下地后就忍着疼痛回来。
他额头密密麻麻冒出汗珠，趴在床上终于一口气呼出来，虎行澈端了水踏进房门，刚想给唐琦扶起喂水却被他一巴掌呼上头顺带拿过水杯：
“我还没到喝水也需要人喂的程度。”
“老大，你这伤还要养多久？”虎行澈挠挠头一屁股坐他旁边问道。
“我要是知道，就让它明天立马变好。”唐琦下巴垫在两个拳头上说。
唐琦又抬眼看向虎行澈问道：“你伤没事了吧？”
虎行澈点点头，眉眼忽地又落寞下来：“老大，狼策是不是......”
唐琦不说话只是沉下脸，几秒后才终于道：“是我没能为狼策翻案，是我太自以为是。”
“不是的！”虎行澈立马辩驳。
唐琦嗤笑一声才抬眼问向他：“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虎行澈愣了两下，然后懵懵道：“什么怎么办？”
“就是以后啊，你伤不是已经好了吗？狼策南营全军战死，你也没必要再继续参军，想好以后要去哪，要做什么了吗？”
虎行澈没说话，唐琦手一伸往那边横柜指去：“里面有我之前攒的钱你全拿走，如果一时没想好就先用着救急——”
“你不要我了？”虎行澈猛地站起盯着唐琦问。
唐琦不说话。
“老大，你不想要我了？”他又固执地问了一遍。
唐琦没有看他的眼睛，只是叹口气：“我现在自保都成问题，你继续跟着我会很危险。”
虎行澈又坐回去，将头扭到一边闷闷说：“我不管，我早就说过你去哪我去哪。我的命是你救的，死也要死你身边。”
唐琦又忍着痛往他胳膊处来了一巴掌：“臭小子跟我这犯什么病呢？你才多大，别天天把死挂嘴边，沾了这字多晦气。”
“反正我哪也不去，你要是赶我，我就吊死在门口。”
唐琦噗嗤一声笑得伤口差点裂开：“这都谁教你的。”
虎行澈憋红了脸：“话本里不都这么写的吗。”
“你脑子都是看这些东西看坏的 ”唐琦乐出声又继续说：“反正我给你机会走了啊，要不要走你想清楚再决定。”
“老大，你之后想干什么，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虎行澈突然问。
“我会去北疆。”唐琦坦然说。
“那我跟你一起北上。”
“你知道我要去北疆干什么吗你就去？”
“干什么我都跟着你。”虎行澈笑起来。
唐琦看他一眼好久才低声笑骂了一句：“蠢。”
“蠢就蠢呗，反正老大你聪明就好了。”
“如果北疆这条路也走不通，我会起兵。”唐琦的语气稀松平常得像是在说自己今天吃了几碗饭。
虎行澈瞪圆了眼睛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所以，我不想你跟着我。”唐琦继续说。
他会走上的是条死路，唐琦不希望虎行澈只是因为想跟着自己就稀里糊涂地入局，一旦踏上去就不会有回头路走。
虎行澈还年轻，还会有很多的可能，唐琦想要拼命争一争的那个美好未来里也包括虎行澈的。
“那...那我...”虎行澈张张嘴，像是被唐琦的话吓到，在原地怔了好一会才终于开口：“那我做你第一个兵。”
说完虎行澈觉得自己的脸烫烫的，不知道是不是被话里的兴奋烧着了，他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唐琦。
唐琦却是不看他，继续低垂着眼睛说：“话不用说这么早，我当初救下你不是为了让你报恩、随便把命交给别人的，你活着，才是我想看到的。别把命拴在我这，我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也许事情不会有这么糟糕，等那天真的到了你再做选择也不迟。不过——”
“你的决定，必须是因为你自己。任何人都做不了你的因果，明白了吗？”唐琦的声音闷闷，像是在人心里装了一个沉甸甸的大石头。
虎行澈眼睛仍旧亮着，嘴角翘起很兴奋地看着唐琦说：“好。老大，我会一直陪你到那天的。”
唐琦被虎行澈这小子的傻气逗笑，乐了两声才终于身心放松下来，而后又指使他给自己准备点吃的喝的，这些天伤口疼地他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
“不过老大，陛下到底知不知道狼策内情？”虎行澈顶着唐琦幽怨的眼神一口一个盘里的吃食随意开口问。
“他知道。”
“知道那为什么还——”虎行澈突然一个猛拍大腿恍然大悟起来：“陛下是故意的！”
唐琦伸手把盘里那被虎行澈祸害了一半的东西拿了几个塞进嘴里，嚼了半天才咽下去，他不由得看向虎行澈——这小子什么胃口，吃这么顺畅。
“陛下是在针对狼策军吗？”虎行澈皱着眉头认真思考。
“再猜。”
唐琦噎得喝干了杯里的水，空杯子在虎行澈面前一晃后者便立刻起身继续给他倒去，嘴里还仍旧说：“不是狼策军，但是死的又全是狼策军，陛下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是我爹。”唐琦终于说。
“唐将军？”虎行澈哦了声又重新坐回来，眉眼一皱继续道：“可陛下为什么要针对唐将军？将军南征不是在为朔朝征战吗？若是赢了对陛下来说难道不好吗？”
唐琦眼神一瞥道：“因为他害怕，害怕我爹。”
虎行澈更惊讶了：“害怕？”
他继续摩挲着下巴，神情流露出疑惑：“一个是陛下，一个是臣子，只有臣子害怕皇帝的，哪里会有陛下害怕臣子的呢？”
“因为狼策军功绩太盛，威胁到陛下眼前，他就不可能装作看不见。”
虎行澈又一转头，看着唐琦说：“可是陛下不是早就在忌惮唐将军了吗？从十几年前将军征战北疆之后，那时候不就已经开始在用封侯立府削减将军的权力？”
唐琦没说话，听着虎行澈的话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这十几年来将军似乎没有再做出什么足以威胁到陛下的事情吧？从北疆之后，将军的重心就挪到老大你和夫人身上。要说这几年狼策的功绩，除了你连拿几座城池，好像没有特别值得说道的地方。将军打下的最耀眼的战绩几乎都是在北疆之前，陛下若是害怕，怎么不在北疆那时就打杀，而偏偏只是用封侯立府的借口把将军调离京州？”
虎行澈想了想又继续说：“而且，十几年来都相安无事，将军甚至连京州都没有去过几趟，陛下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但陛下偏偏又在此时突然下令调将军南征，选择在这个节骨眼设计灭掉狼策。这不合理，除非——”
虎行澈看着唐琦用此生最笃定的语气道：“除非将军做了什么惹怒了他，这才让陛下新仇旧账一起算，一气之下选择杀掉将军。但会是做了什么呢？难道是——将军当众臭骂了一顿陛下？”
唐琦：......
就不该指望这家伙能说出什么正经的话来。不过虎行澈的话倒是给了唐琦一个新思路。
虎行澈话糙理不糙，这么多年陛下都没有选择杀掉他爹，怎么会突然起了这种心思？他脑中想起来他爹上的那封谏书。
只是因为他爹斥责陛下朝令夕改，布法无度？这些事会让陛下起杀心吗？
“嗐，只能说将军没能摊上一个好时候。”虎行澈叹声道，颇有一副为唐眠惋惜的模样：“不光是将军，整个狼策都没能摊上好时候，若是先帝还在，大朔国力绝非仅仅如此。”
唐琦又皱起眉头，脑中突然一个激灵，先帝？
他记得狼策军实力最鼎盛的时候便是先帝在时，那时的狼策与黎光可以说是并驾齐驱，两军那时并不似如今各分四大营，唐眠与叶絮笙只是各任两军将领。
是他们一路拼杀、一路抛血才让狼策与黎光发展壮大到如今。而三十多年前尚且孱弱的朔朝也是在先皇英明的领导中被一场场胜利，一次次开疆拓土领到了鼎盛时期，迎万国朝拜，一时间风光无两。
只是朔朝鼎盛期后先帝突然暴毙，立嘱传位当时还是二皇子的明帝。
明帝登基之后迎来三年大旱，治法不精，也正是由于这场意外，大朔由盛转衰，明帝各种法令接二连三颁布，拖了十年朔朝才到如今这种群狼环伺，虎视眈眈的境地。
“先帝是什么时候驾崩的？”唐琦突然问。
“好像是......太明三十六年。”
“太明三十六？太明....三十六.......？”唐琦突然一个激灵：“那不就是我爹去北疆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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