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觉真还在仰头盼星星盼月亮的时候唐琦和虎行澈已经跟着他留的痕迹悄悄埋伏在了附近。
黑夜里有人从洞口出来，两个男人抬了个粗布袋，等人彻底走出将布袋一放，唐琦才发现那里面装着的是个姑娘。
姑娘腿被捆上，甚至连头都被他们拿个黑布罩着，昏暗的夜色中唐琦看不太清他们的表情，不过他仍旧能看出女孩穿的是嫁衣。
这大黑天穿嫁衣？唐琦蹙了蹙眉。
他还没思考出什么，那女孩就被粗鲁地塞进早就在一旁等好了的轿子中。
她前脚刚进，锣鼓“歘”地响起，喜轿被四个人一抬晃晃悠悠往外走去。
“老大，要跟吗？”虎行澈偏头问。
唐琦摇摇头，往那边看了眼说：“有人已经在那边蹲着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程君实就在不远处露了面，经过之前那事两个人氛围奇奇怪怪，尤其是唐琦，现在甚至不怎么敢跟程君实对视。
程君实倒是显得淡定多了，抱着手跟他们淡淡说：“我去追。”
唐琦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扭过去极其别扭地道：“注意安全，别受伤了。”
对面程君实轻笑了一声：“你担心我啊？”
唐琦被他一激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破罐破摔无赖起来道：“是啊，我就是担心你，怎么了，你又想说不需要这些关心对吧？”
他在心里估摸着程君实下一句话肯定是“收起你那没必要的担心”之类的，但没想到程君实只是笑的更开心了，然后看着他认真道：“谢谢，很受用。我会注意，不让你担心。”
唐琦一怔，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之后程君实已经隐在月色里去追那道喜轿了。
“老大，就让少卿一个人去追吗？”虎行澈在程君实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愣愣问。
唐琦被他一叫也终于缓过神朝他扬起下巴说：“你也知道他是少卿啊，我们几个除了他，还有谁有资格能去搬救兵吗？”
虎行澈恍然大悟：“老大，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唐琦嘴角重新勾起来：“他去追那道喜轿能直通这场交易的幕后主使，凭借程妄的身份，去找附近县衙调兵帮忙不是难事，而我们嘛——”
他眼睛盯死方才出来人的山洞口笑起来说：“我要让他们两地开花，顾之不及。”
虎行澈埋他旁边又悄声问：“那老大我们现在做什么？要直接杀进去吗——嗷！”
他猛地捂住被唐琦一巴掌拍疼的头委委屈屈看向他问道：“老大！你打我做什么？”
“我们对里面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就我们两个现在杀进去做什么？给人当活靶子戳吗？还是你觉得身上插满剑的样子很好看？”唐琦幽幽道。
“我那不是想着...老大你能以一当十，然后我在旁边再辅助辅助，咱们直接杀穿进去，救下里面的人和路觉真然后不就能皆大欢喜了嘛。”虎行澈底气越说越小。
唐琦被他气的冷哼一声：“双拳难敌四手听没有听过？什么以一当十，你当我是什么老虎猛兽吗？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厉害。”
虎行澈撇起嘴小声闷闷道：“不管，老大在我心里就是最厉害的。”
“你说什么？”唐琦没有听清。
“没说什么，我说我知道了。”虎行澈赶紧又说。唐琦将信将疑地收回眼神。
“老大，那你现在是在等什么？”
唐琦一勾唇角，眼神重新亮起说：“在等个机会，我们里面可还埋伏了个人呢。”
被唐琦委以重任的路觉真此刻正偎在一个角落，经过他不懈努力，路觉真终于对所处环境有了个初步了解。
他们身处的这个地牢实际上可以简单理解为一处铺子，被抓进来的人就是这间铺子里面售卖的货物。
娇娘、左鸥，以及外面守着的这群人，就是铺子里聘请的店员。
每过七日会有人来对货物进行一次挑选。货物走的通路也不一样，有些女孩长得好看，便会被套上婚服给谁家老爷去做新妾，亦或者更惨一点被某家人看上给自己早死的儿子配冥婚。
再一条路就是被人牙子买去贩卖成奴，不过被挑选走这条路的人都会被割掉舌头并且被贩卖到特别偏远的地方，这样就杜绝了她们被找回来的可能。
这里就是个巨大的、黑暗的人口买卖点。
“娇娘！那个，我...我想如厕！”路觉真算了算时间觉得唐琦他们差不多到了于是便故意找借口出去。
娇娘瞥他一眼没什么好脸色的跟旁边人一努下巴道：“开门。”
路觉真轻呼一口气，待这么一会他算是摸清了娇娘的性子，只要不想着逃跑，其他合理的要求娇娘基本没有拒绝的，路觉真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角。
他刚走出去准备拎着裙摆走人娇娘的声音又忽地冷冷传来：“等会。”
路觉真紧张地顿住而后僵硬转头看着娇娘，娇娘眼神淡淡，几秒后突然开口：“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你知道路啊？”
路觉真一哽然后见娇娘冲身边人使了个眼神：“跟着一起去。”
路觉真没想到动身的是左鸥，脸色瞬间垮下来，尤其是左鸥那盯着他不怀好意的眼神，没想到路觉真根本还没来得及开口，娇娘的木棍就忽地照着左鸥脸上来了一棍：“叫你了吗？你跟着去干什么，找死啊。”
娇娘骂了左鸥一句然后朝旁边的女孩道：“橘月，你跟着去。”
被叫橘月的女孩点头而后带着路觉真慢慢往外走，身后娇娘的骂声和木棍敲的“咚咚”声仍在回响，路觉真终于摸清这间“铺子”里的绝对老大是谁。
——娇娘。
“老大！老大！好像又有人出来了！”虎行澈凑到唐琦耳边说，两人边往回缩边小心往那边看：“是不是路觉真？感觉有点像哎。”
路觉真被橘月带出来拐进茅房里，他正背对橘月，刚刚一路他瞥半天也没瞧见唐琦两个的身影，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来没来。
正纠结呢，身后橘月突然冷不丁开口：“你还愣着干什么？”
“哦哦哦。”路觉真猛地回神，手下意识去解腰带，在摸个空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愣在原地，橘月望向他的眼神越来越狐疑，路觉真赶紧一扭身子，搓着手假装羞涩地朝橘月撒起娇：“好姐姐~你别看着我嘛，这样人家没办法好好上啦~”
他夹起来的声音自己都差点没忍住呕出来，橘月眉心刚皱脑后忽地被人一敲眼前猛黑倒进身后虎行澈怀里。
唐琦两个人终于在黑夜中露面，他眉眼一弯扬起手朝路觉真打起招呼：“嗨，好久不见，路小姐~”
“铮野兄——！”路觉真几乎整个人要扑到唐琦身上，他声音委委屈屈：“你们怎么来这么慢！”
路觉真眼神又望望周围问道：“我师父呢？”
“他去追别路了。”唐琦回。
“对！”说到这路觉真终于想起正事，着急忙慌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全给吐出来：“这里就是个巨大的人口买卖点，有个女孩刚被挑走——”
“我们看见了，程少卿就是去追她的。”虎行澈说。
没想到路觉真更是摇摇头道：“不止这一条路，里面差不多有五间牢房，我不知道每一间关押了多少，我在的地方加我一共六个。每间牢房大概有三个人把手，抓我的那个男人叫左鸥，负责看管我隔壁那间，这里面的老大是个叫娇娘的女孩。”
“女孩？”唐琦讶然。
“嗯，她看起来应当比我师父小几岁，不过她很厉害，就连左鸥在她面前都不敢有反话——关键的不是这个，我要说的是这个地牢关押的女孩其实都是供人挑选的‘货物’，每月固定时间会有人过来看，有的像今夜一般被人挑走做新妇，还有的会被割去舌头贩卖成奴，走的是另一条黑路，就从地牢后面走。”
他话说的奇快生怕漏点什么：“从后面走的那条路会经几次转手，出了津南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路觉真忽地抓上唐琦的手满脸急切又认真：“铮野兄，我们要怎么做？”
唐琦眼神黯下脑中开始极速思考，能有这般成体系的商路说没有官衙支持他是不相信的。
他又想到程君实，他有信心程妄不会蠢到去四守县衙直接搬救兵，不然的话等他带着“救兵”回来就是反过来的一锅端了。
“我们目前人手不够不能打草惊蛇，一切事情等你师父带人回来再做打算。”唐琦终于开口。
“等少卿回来会不会太晚？”虎行澈在一旁默默开口：“今夜有第一个人被送走便有可能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我们只能默默等吗？”
“是啊铮野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不是坐以待毙，”唐琦看着他们冷静说：“地牢里面你能见到的就有十几个打手——”
“老大，我们偷偷黑进去能打！”又是一巴掌拍上头唐琦默默说：“能打什么？你能看见的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有多少你清楚吗？什么状况都摸不清就在这说这些大话，到时候冲进去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你。”
他们还在外面争吵不休的时候，里面的人等的已经有些急了，娇娘撑坐在长凳上眼神幽幽瞥了几次门口，见路觉真半天还没回来便微微起了疑心。
“怎么还没回来？阿芸，去看一下。”娇娘眼神朝那边移过去吩咐了句。
“是。”被叫作阿芸的姑娘领了命往外走。
夜里天很黑，她走出去遥遥便听见一些人声，尚未走近人声便停了。
她走到不远处冲着那边的人厉着声喊了句：“橘月？她好了吗？娇娘已经在催了！”
而此时正背对着阿芸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汗流浃背，谁也没敢出声。
阿芸见没回人回应便继续往这边走，此地狭窄站下三人已是极限，若是阿芸靠近，他们无处可躲一定会被发现。
脚步声越来越近，路觉真咽下唾沫，跟对面虎行澈对视，两双眼睛同时绝望起来。
——完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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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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