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钱以前是个穷小子,后来被宋家小姐看上,入赘当了女婿。
再后来宋老爷这些长辈都去世,宋府也就变成了徐府。
这些年他小妾纳了不少,他就想有第二个儿子。
可努力了这么多年,膝下也就只有和妻子早年生的徐世良,这么一个金疙瘩儿子。
刚把钱敲锣打鼓地自愿捐进京兆府行善的徐钱,吹胡子瞪眼地跟着严府丞来到京兆狱门口接人。
京兆狱的门口围了很多平头百姓,他们对着地上那团红灰色的肉团指指点点。
徐钱走近一看,正是他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独苗苗儿子。“世良!”
“你们这是滥用私刑!!简直目无律法!!”严府丞看天看地看百姓,花生大的眼仁就是不看他。
“欸,徐老爷可不能这么讲。”
严府丞在身上探究鄙夷的视线越来越多时,终于把视线移到他身上,“令公子犯了错,自然要好好受罚的。”
“他这伤都是他改过自新的证明呀。这和徐老爷您自愿捐赠的五千两善款,有什么关系?”他笑得谄媚,睁着眼睛说瞎话。
围观百姓里不知道是谁呸了一声,官商勾结四个字还没说一半就被一脚踢出人堆。
“大人,要不要把他拖进去修理一番。”
从京兆狱出来的宋知言,瞥了眼地上捂着腰椎哀嚎的人,“算了,说话不过脑子的人迟早要死,让你的兄弟们省省力气。”
随即,她脸上挂上笑:“徐老爷,幸会幸会。前日本官拜访徐四小姐时,您不在府中,便没和您见上面。”
“本官与四小姐一见如故,没想到她的父亲您也是这般好的大善人。听闻京兆府的衙吏们几月没发月钱,竟慷慨解囊为本官解忧。”
宋知言恭维的话说得诚恳,百姓们却是半个字的不信。
慷慨解囊?
京城里谁不知道,徐钱这个吃人绝户的倒插门,最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冠冕堂皇的狗官和奸商。
“我要告到大理寺,告到刑部!!要告到圣上面前!!你们收了我五千两白银啊!!就是这么对我儿?”
收了这么多钱,还把我儿折磨成这样!“快!快把公子抬到最近的医馆!”
徐管家那个蠢货,不是让他好好打点狱中的事情了吗,世良怎么会伤这么重!浑身上下就没有不见血的好肉。
“徐老爷这是什么话,你的善款和令郎有何关系?难不成你这钱是行贿?”
宋知言抬手,王狱头带着两个狱吏立刻把担着徐世良支架的两个小厮拦住,“那这钱,本官是万万不敢收的。”
这人,自然你也是带不走。
徐钱看着自己儿子进气少出气多,心急如焚,瞪着宋知言的眼睛里直喷火。
他咬牙切齿道:“大人误会,鄙人这钱的确是善款,大人可要好好地用这些钱。”
“承徐老爷美意,本官定不负所托。”宋知言弯身行礼,王狱头也为两个小厮让开了去路。
“诸位散了吧。”宋知言笑着招呼百姓们散场,自己带着严府丞回京兆府衙门。
春禾默默地跟着她。
一进衙门,便立刻朝宋知言跪下磕头,“大人大恩大德,民女无以为报。”
“家中宅院地契已卖,父亲欠的赌债已经还清,民女心无牵挂,身无去处。愿终身侍奉大人左右。”
宋知言蹙眉,往左边跨了两步,避开她的跪拜。
“我有手有脚的,不需要人伺候。你起来说话,既不是报案就不需要跪着。”
春禾抬头没看着人,往左偏了点,视线里又有了宋知言的模样。她一言不发,大有宋知言不答应她就不起来的架势。
宋知言最怕犟得厉害的人,看着春禾眼角和叶橙一样的泪痣,她终究是松了话头。
就想她在街上遇见春禾时一样,心软了。
“这样,你在衙门里找个擅长的差事,包吃包住,月钱从我的俸禄里扣。”
“大人,您没有俸禄。”
右手边的严府丞开口解释:“前月陛下说国库空虚,京城三品以上的官员带头节流,不领俸禄。”
刚放出承诺的宋知言沉默,她耳边响起急切的回应:“大人,春禾能留在京兆府已是万幸,不用月钱。”
“那不行。你——”
“大人!有人报官,户部尚书的儿子在东城翠云楼里暴毙!”一捕快跑得匆忙来,高声叫喊着。
宋知言咽下未说完的话,转而看向奔来的捕快。
“长安县的县尉人呢,你不去找他查案,报到京兆府来做什么。”
天子脚下的京城,以中轴线朱雀大街分为东城长安县、西城万年县两块,各有县衙管理。
人死在长安县,长安县不管,让京兆府去管?她这个京兆府尹事事亲为,岂不累死。
“大人,万年县的县尉已经到了。但……”捕吏支支吾吾。
“有什么话就说!畏畏缩缩成什么样!”严府丞看出宋知言的不满,极有眼色地替她开口。
捕快身形一颤,连忙继续说:“县里的捕快询问死者随行仆从,他们一口咬定大人您是杀人凶手!”
“蒋尚书命人围了现场,不让县尉和仵作进去查案,说要大人您给个说法。”
“简直胡说八道!”严府丞厉声呵斥。
“啧。”宋知言暗想,户部尚书,蒋家?
方才在徐世良口中得到的琉璃宴参宴人员名单里,就有个叫蒋靖的。
徐世良说这人是尚书家的儿子。
也就是他,给了徐世良进入琉璃宴的邀请函。
“死的是户部蒋尚书哪个儿子?”她开口问捕吏。
“回大人,是户部尚书家三公子,蒋靖。”
宋知言眼神微沉,刚知道点苗头人就死了,还把杀人的脏水泼到她身上。
看来这琉璃宴的主办人来头不小,尚书府的儿子说舍就舍了。
“那就带路吧。本官倒要瞧瞧,自己是怎么杀的人。”
“大人……”春禾投来担忧的眼神。
宋知言叫来赵治中,让他处理好春禾被伪造的卖身契,顺便带人了解一下府衙里有哪些她能做的事。
实在没有,就等她回来再另做打算。
自己领着严府丞往东城翠云楼去。
-
“你个狗贼!胡乱攀咬谁呢!蒋靖那头猪自己突然两眼一瞪就死了,关言姐姐什么事!”
梁玉娇像个被火烧了毛的小猫,伸着爪子恨不得立刻挠死跪地上的两个小厮。
宋知言赶到时,正看见她丫鬟使劲儿捂住她的嘴,脸上挂着僵硬的笑给人道歉。
“玉娇。”
梁玉娇听见熟悉的声音,身上烧着的烈焰顿时熄灭,她当即转头,眼里震惊和担忧参半。
言姐姐怎么真来了?!
她母狼瞧见小狼崽一般,恨不得叼着宋知言的后颈皮就往安全的地方藏。
“言姐姐,你现在是京兆尹,不该来的。”明摆着这些人就是故意栽赃陷害,伎俩又蠢又漏洞百出。
“放心。”宋知言拍拍她肩膀,示意自己不会有事。
翠云楼是梁玉娇家的酒楼,宋知言进京后在这里做过一段时间帮厨,人也住在梁玉娇家里。
两人性子一静一动,年龄相仿,聊得很开,关系也就自然亲近了。
“大人。”万年县的县尉没见过宋知言,但他认识严府丞呀。
眼尖瞧见人,又见他毕恭毕敬站在一女子身后,自热也就认出了新上任的京兆尹,忙不迭地上前行礼。
“大人,这就是万年县县尉,张仁。”严和生低声道。
宋知言颔首,“张县尉怎么连酒楼门口都没进?这蒋公子是死在一楼大堂?”
“大人,下官无能。蒋尚书拦着不让进,他刀架在脖子上非要等您来给个说法。”
张仁年轻,这县尉一职也刚当一年。蒋尚书已过不惑之年,以命威胁,他人微言轻不敢强来。
梁玉娇暗戳戳地扒拉宋知言的袖子,“府尹大人,蒋肥猪是在二层天字房里死的。”
当时她正在一楼打算盘结账,楼上传来一阵惊呼,她带着跑堂小二赶到时蒋靖就仰躺在地上。
桌上被打翻的餐食散落一地,汤汤水水地挂在他脸上、衣服上。
蒋靖的手里还拿着酒楼招牌菜香酥鸭的鸭腿,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一样,油腻的嘴巴张大,大堆大堆的白沫争先恐后地从里面跑出来。
她以为蒋靖有什么旁人不知的隐疾,手怼在鼻子前确认还有气儿,立刻逮住他的小厮想问清楚,还差人快去请大夫。
结果那小厮发癫了一样尖叫,硬说他家公子死了,另一个泥鳅一样地跑走。
梁玉娇还想着他是去保官了,结果他是直接跑回蒋府领了个脑子更有病的老头来,把所有人赶出酒楼,只让大夫进。
大夫来得慢,梁玉娇在酒楼门口等到大夫出来便急忙问里面的情况。
一问得知,蒋靖死了。
毒杀。
这不是明摆着砸她翠云楼的生意嘛!
“那这关我家大人什么事?蒋尚书老糊涂了?”严和生皱眉。
梁玉娇和他一拍即合,“对呀!我也这么觉得。”
大夫前脚出来,蒋尚书那老头子后脚就出来大叫,说宋知言杀了他儿子。
怎么看,怎么想,都没法把宋知言和蒋靖的死联系到一块儿。
简直就是胡扯。
“张县尉,你以为如何。”宋知言听完梁玉娇的证词,转而问查案的张仁。
“梁小姐证词不全,还有很多不在她视角内的场景。下官以为案发现场和尸体更为重要。”
“嗯。谁是蒋尚书?”
刚当了三天京兆尹的宋知言,不认识这位同朝为官的前辈。
“那个。”
顺着张仁示意的方向看去,宋知言看见个老匹夫。
他手里紧握着刀,应该是衙门捕快的佩刀,刀刃搭在肩关节,离脖子还有老远。
一看就知道,老东西惜命得很。
“卸了他的胳膊,把刀夺回来,翠云楼门前蒋府的人全都绑了。”
“出了什么问题,本官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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