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W基地,极端异种控制局。
兴许是近年持续扩招的原因,各科室的空间越来越拥挤,刚转正的实习生杭鸿宝只能暂时跟哨兵组组长挤一个办公室,抱着装有办公用品的纸箱,他打开门的瞬间就傻眼了。
虽说组长这么个屁大点儿的职位,有个独立办公室就已经不错了,要说有多么宽敞明亮高端大气是不可能,但如此杂乱无章好似灾后废墟,还归功于亓组长的个人原因。
沙发、茶几、地面满铺各类档案文件,有的还互相重叠,一看就是要花大量时间才能重新整理出来。更别提一旁堆满烟屁股的破了一角的玻璃烟灰缸、茶渍干了好几轮的水杯、片叶不剩枯朽如干尸的发财树,挂满黑灰的老旧风扇似乎出了什么故障,扇叶像是喉头卡了口老痰,不上不下,“咔咔”哽了半天。
杭鸿宝目瞪口呆,毫无立锥之地地抱紧自己的个人物品,半个脚掌都踩不进来,目光巡睃一圈又见不到到里面有人,刚想抬脚先退出来,热情好客的电风扇这时突然回光返照,掀起一阵咯吱咯吱的风,几片薄薄的文件纸直扑向他面门。
杭鸿宝双手分不出,手忙脚乱间险些跌倒,身后突然被一双手扶住。
“新来的?怎么不小心点,当心摔了。”
来人声音温和体贴,俯视而来的目光也极其温柔,偏头看向室内的时候,桃花眼的狭长眼尾显出无奈的笑意,好看的五官惑人得很,但周身散发的稳重气质又显得十分可靠。
“我叫亓绛,以后就是同事了,欢迎。”
杭鸿宝心脏漏跳一拍,眼睫不好意思地垂向地面。
“不像话,身为组长,办公室这么邋里邋遢,简直是有辱咱们部门的形象!”亓绛敛眉,对一片狼藉的办公室做出评价。
有点洁癖的杭鸿宝听到偶像这么反省自身,立马毫无原则地再次上头,刚想连连摇头说没关系的老大你那么忙没时间收拾也是情理之中的我可以帮您一起打扫。
“桑泽他也真是的,我以后好好说他,不过他那么忙没时间收拾也是情理之中,要不辛苦你帮他打扫一下吧?”
杭鸿宝抬头茫然地眨眨眼,然后目送亓绛露出八颗白牙的标准微笑,冲自己比了一个肯定的大拇指,潇洒转身,扬长而去。
“……”
这便是杭鸿宝同志漫漫职业生涯一团乱麻的开篇。
乱七八糟的文件果然如他预想一样难以整理,但其中那几页刚好罩他脸上的文件,是分局派出所转来的。
不知不觉间,已然独自加班到了天黑,脑海里长久盘旋的,便是这件疑案。
杭鸿宝彻夜难眠,亓绛却神清气爽地睡了一大觉,第二天看到自己焕然一新的办公室,拿起被刷得干净剔透的水杯,给客人接了杯咖啡。
客人就是他哥,刚喝一口,就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立马将廉价的速溶咖啡吐出他尊贵的嘴巴。
他哥愤然离开后,别人无非以为是局里不认识的同事,只有百叶窗角落里一双滴溜圆的眼睛记录了下头组长的又一劣迹——私自带无关人员进入哨兵组,并利用职权便利给亲属谋利!
部门里不但人多,而且大部分都是流动人口,来了呆不了多久就自己打报告走人的那种,所以,相互不熟的生面孔非常多,见面点个头就算打招呼了。
全员进化者的哨兵组,虽然日常相对清闲,却是正儿八本负责处理涉及变异物种案件的组织,说白了是整个极控局,乃至整个基地的中流砥柱。但经济基础决定一切,相比于同等级别的其他部门,那点儿勉强够交蜗居房租的工资实在不够看。
杭鸿宝看着自己几天前还引以为傲的工牌,长久以来的理想信念第一次遭遇危机,最为名校优秀应届毕业生,奖学金和各种证拿到手软不说,各种企业大厂也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但他最终义无反顾你选择考公上岸来到本单位的原因不过还是因为……
“嗨!”
亓绛又露出了那副逢人必挂的迷惑性十足的笑容,也不知道是随便的打招呼还是真的记得他。
杭鸿宝试探道:“文件已经按照字母顺序重新排列好放到书架上了,可能和以前不太一样,不知道‘桑组长’取用的时候方便吗?”
桑组长?亓绛果然已经忘了外形上并没有什么记忆点的便宜同事,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自己扯的谎,摸摸鼻子,说,“方便,当然,我替他谢谢你啊小同志。”
杭鸿宝的目光穿过亓绛,跟他身后的人鞠躬行礼。
“小亓啊,正好你们师徒二人都在,看来你们相处的不错嘛。”顾局长曾是基地的首席哨兵,后来因为受伤退居二线,是极控局最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师傅?谁?不是吧顾局,我?!”
在亓绛吃屎的表情里,顾局一脸祥和,肯定地冲他点头。
杭鸿宝:“亓组长是基地的英雄,是我们所有哨兵心向往之的榜样,感谢局长给我这个宝贵的机会,可以近距离向您请教学习。”
顾局轻咳一声,故作别有深意的样子勉励了一番。很少见过这么得体上道的小年轻了,各类成绩还是数一数二的优秀,虽说把人丢给亓绛那个不着调的,主要原因还是工位不够,但他既然能这么想,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亓绛皱起一边眉毛,严重怀疑自己被做局了。所以说今早在办公室看到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是别人放错的,而是自己收了个徒弟?
第一眼见面,他就在对方早已知情的情况下扯谎骗人干活,新徒弟是个体面人没有当场拆穿他。
但凡换个人,回忆起来自己办的这些事,估计都不免觉得尴尬没脸。
可他亓绛是什么人啊,恍然大悟地一拳砸入掌心,心想早知道这人本就是归自己所有的便宜徒弟,压根儿都不用费脑子扯谎,直接使唤不就行了么!
“不合适,顾局,我德薄能鲜,师傅的人选,我强烈推荐我的同事桑泽!”亓绛连连摆手,反正徒弟也用完了,师傅体验卡到期就算,他可不想负责带新人。
“这……小亓,要不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人家这么敬仰你……”顾局纳闷儿他为何突然反悔。
被这样直接拒绝,杭鸿宝的脸色由白变红,吞吞口水,勉强微笑,不忘记跟领导在一起要有眼力见儿,“顾局亓组长,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们倒杯咖啡。”
这里说的咖啡当然来自亓绛办公室的加热饮水器和速溶咖啡包,如此驾轻就熟地使用他的办公室,显然是已经打算好要长久呆下去了,亓绛想想就觉得太阳穴直跳。
“算了算了,那咖啡跟刷锅水似的屁味儿没有。”完全品鉴不出优劣的亓绛照搬了他哥的评价。
顾局批评他的小资心态,“局里资金有数,给你发咖啡是让你提神多干活儿,你小子还品味上了?反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人家小杭好不容易来咱们局,你给我好好培养!”
顾局本意是想让他留住人才,但亓绛一想,确实,他们哨兵组又穷又冷没前途,说不定这个徒弟当个两天半就哭着喊着自己要求走人了,也烦不了他多久。
亓绛揽过杭鸿宝的肩膀,把人带进了办公室。
“怎么着?刚才没要你就生气了?跟人家受气小媳妇似的,别一脸苦命样行不行?对了,你是哨兵吧?”
杭鸿宝脸色更不好看了,他虽然没亓绛长得人高马大,但还是看得出来的吧!
“哦,找到你的信息了……我靠你理工毕业的啊?”亓绛毫无前辈的自觉,一脸不值钱的羡慕表情,仿佛明晃晃写着“你小子这么优秀来我们单位不是明珠暗投了吗”。
惊叹了半天,杭鸿宝只是矜持地点点头,然后亓绛才找到他的分化等级,“呦呵,C级进化者,需求很强吧哈哈哈,别不好意思哈,都是哨兵,能理解!蛮好蛮好。”
杭鸿宝脸更红了,他恨不得被奚落一番,也好过被一脸猥琐地夸赞。
哨兵等级越高意味着进化程度越彻底,在精神方面的自控能力也就越强,而较低等级的不完全进化者,启用感官功能后,精神稳定性便会随之变弱,并且非常需要向导的疏导辅助。对于他们而言,向导就是维系自我的最后一道防线,否则五感全开的哨兵最终只能走向狂化、精神错乱,乃至行尸走肉的结局。
大部分基地的哨兵,决定开发自己的进化异能后,都会选择一个与自己匹配的向导,两人对彼此的需求越高,也意味着形影不离的亲密关系,所以绝大多哨兵向导都是结为夫妻的。
“咱们组还有一位女向导,以后带你认识认识——咦?这是什么?”
亓绛拿起咖啡杯下垫着的几张文件,眉头皱起来。
其实方才杭鸿宝说要去拿咖啡,目的就是为了给局长看看他整理材料时无意间发现的这些文件,但被亓绛打了岔,不过看着亓绛现在认真端详的样子,说不定跟他说说自己的发现也可以。
杭鸿宝认真说道,“组长,我觉得这案子有疑点,我不觉得死者是自杀,现场……”
“是自杀,分局给出了结果,明明白白的自杀,毫无疑问。你什么你?纸上谈兵的学院派,要学的还多了你!”
“你告诉我,她一个普通农村妇女,还有家庭和孩子,却选择**的自杀方式,在持续几小时的痛苦里死在无人问津的野外?痕检明明出现了来自进化者的非常规能量……”
“那你想怎么样?!”亓绛服了,他怎么脑子一热就放进来这么个跟他叫板的棒槌。
“重新查,还被害者公道!”杭鸿宝吞吞口水,他很少这么直接地呛人,更何况是对着亓绛,心里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但他认死理,回答十分坚定。
几天后,顶着黑眼圈的杭鸿宝给自己拉了把椅子,再度坐到亓绛的办公桌前。
“组长,请问我申请外出侦察的请示什么时候可以通过?”
亓绛刚打个盹儿,就被来人的动静儿惊醒,睁眼看清是这座活佛后,恨不得直接把他扔出去。
“等通知,走正常程序哈,你一个名牌大学的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好的。”
亓绛看他半天还不滚,正疑惑的功夫,桌面被拍上一沓装订好的表格。
“中央给咱们极控局拨款不算少,但为什么最终款项却对不上?亓绛,亓组长,你能亲口告诉我吗?你知道这件事吗?”杭鸿宝双目透着红血丝,说到后面几乎破了音。
“你从哪儿查的?以你的权限绝对接触不到,你是偷偷查的,动用了哨兵的能力?杭鸿宝!你身为进化者有没有一点儿程序正义的自觉?我们进化者也是人,你凭什么高人一等自作主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就是你这种人激化的!”
亓绛只是嘴上骂的严重,其实心里还是不关己地想着:居然有一天“成何体统”几个字要由他来训给别人,老顾把这个愣头青扔给自己的用意或许并不深,但却恰到好处让他感受到年龄危机,不过他也不老呀,为基地效命十二年他也才芳龄二十七呀?正是人类高质量适龄结合哨兵一枚,虽然还没找到共度余生的向导作伴,不过他也有老婆,所以有没有向导倒也无所谓,而且他哥也是单身呀,说起他哥,再给他塞粉色小裙子他真要闹了,明明蓝色更好看……
杭鸿宝看着亓绛越皱越紧的眉头,捉摸不透他到底怎么想的,心里不由得打鼓。他初出茅庐就以身犯险,妄图肃清组织背后的那只手,其实确实自不量力,而且与他前半辈子规规矩矩做人克忠职守做事的风格截然不同。
两天前,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跟顾局隐晦地表达了自己发现的事,可他视为基地良心的老前辈居然打个马虎眼儿就糊里糊涂掀过去了。所以杭鸿宝心里一片悲凉地猜测,很可能是因为顾局也深涉其中。
既然这件事已经让顾局发现了苗头,正在调查此事的他无疑已经暴露了,进而人身安全也笼罩在未知的风险下,他此刻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他师傅亓绛。
如果不是因为他,杭鸿宝绝对不会摊牌拼这一把。
但记忆深处,在他分化前几年,那场植物异种袭击事件中,救了他全家的,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哨兵亓绛。
所以,尽管几天相处下来,他名义上的师傅不作为、玩忽职守、以权谋私、搞形式主义……他还是愿意信任一直以来照亮自己前进路上的明灯,相信一个英雄哨兵的正义感。
“师傅,”杭鸿宝咬咬牙,缓和了语气,“亓绛,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想提醒你,哨兵,并非是优于普通人的特权阶级,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凭借自己的进化能力,在这个灾变后的世界重建人类的家园,守护我们的同胞。”
亓绛的思绪还在老婆和什么颜色的小裙子之间游走,听到这番慷慨激昂的发言,捧场地鼓掌,“哨兵宣言背得不错,但该罚的还得罚,为师绝不心慈手软。”
“所以,你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和我踏出基地,为蒙冤之人昭雪,让贪腐之人伏法?”杭鸿宝简直快磨破了嘴皮子。
“当然,你死了这条心吧。”亓绛点点头,心说想得还挺美,虽说你给哥当了回田螺姑娘,但这又不是要糖吃的小事,他怎么可能随便答应。
杭鸿宝喜提一万字检讨,本想愤然摔门离开,没想到正巧撞上了准备敲门的丁和悦。
这位双马尾女生就是亓绛提过的女向导,长得格外漂亮,好似邻家妹妹。
杭鸿宝瞬间没了从便宜师傅那儿受的气,但血色上涌,脸颊瞬间绯红。
丁和悦只是眯眼微微冲他笑了一下,随即温柔优雅地轻敲三声门,然后,水润的樱桃小嘴爆发出河东狮吼的音量,“组长,顾局交代了任务,指派你我,还有一个叫杭鸿宝的,出城营救普通民众,位置就在基地以南二十公里的密林。”
杭鸿宝此刻不止是心动,耳朵里的鼓膜都在战战兢兢地颤抖不已。
这么强烈的声波攻击,这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其实是哨兵的吧?怎么可能是向导呢?
丁和悦人如其名,只是和颜悦色不过三秒。
屋里的亓绛不知道是给吵聋了还是怎么的,半天没给她回话。越高等级的哨兵五感越敏锐,被这么一吵,估计脑浆都给震出来了。
杭鸿宝这个C等哨兵刚感觉耳鸣消失,就马不停蹄、见色起意地好了伤疤忘了疼,轻咳一声,扭捏着跟人家说其实自己就是杭鸿宝。
“那太好了!”丁和悦很高兴,握住他的手,直接闯进亓绛办公室捉人。
好在上司还没被吵得七窍流血,只是蜷缩身体,怀里用力抱着什么,他的精神体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鬃毛雄狮,此刻寸步不离地环绕着他,琥珀色瞳孔里满是跟主人同样心情的焦躁。
亓绛身体微微发抖,满脸悲伤地抬头,“你们说什么?”
他居然还没听见?!悲伤限制了他的听力。
丁和悦又重复了一遍任务内容,亓绛痛苦摇头,“我老婆出问题了!身上好凉还不搭理我呜呜呜……我哪儿都不去!我要守着我的老婆!”
杭鸿宝好奇地探头探脑,最终看清了他小巧的师母——亓绛怀里那个玩偶娃娃?!
天哪!所以……他这么多年崇拜的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喂?!
最终是向导丁和悦一手一个把俩哨兵丢进出城的装甲车,期间,泪洒装甲车的组长亓绛还要死要活、无理取闹,要求将“老婆”塞进自己的战术背心里。
丁和悦顺着傻狗思维,说他会捂死嫂子的,亓绛这才作罢。
丁和悦同情地看向三观被震碎的杭鸿宝,不无怜悯地小声解释,“被爱妄想加恋物癖吧,其实咱们组长挺可怜的,老婆是棉花的,亲哥是草包的,游手好闲,还挑剔得很,他那点儿工资连自己哥俩都难养活,更别提讨媳妇了,瞧,这不就出毛病了?”
杭鸿宝理解地点点头,决定以后少气他师傅。
“我呸!老婆当然是爱我的!对我特别好!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跟你们说我第一次遇见我老婆……”亓绛一边开车,一边滔滔不绝回忆甜蜜过往。
丁和悦递给杭鸿宝一对耳塞,“先睡会儿吧,等出了安全区就得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了。”
杭鸿宝再睁开眼的时候,车已经停了,窗外的天色好似已经是晚上了,丁和悦还睡着,无意间靠上了他的肩。
杭鸿宝吞吞口水,没忙着叫醒借自己肩膀的姑娘,先忘驾驶位瞟了一眼。
驾驶位没人!
只有亓绛的精神体雄狮半眯着眼守着那个娃娃。
“醒醒,咱们组长不见了!”
丁和悦双马尾被他摇得乱甩,迷迷糊糊睁开眼,也是首先看了下驾驶位,但她并不着急,打着哈欠开了门,“到地方了啊?你看车,我先去找……!”
双马尾拍打上脸,丁和悦的脚踝被手臂粗的树藤缠上,整个人从头到尾被翻转过来,十足的拉力让她根本无法挣脱也来不及挣脱!甚至连叫喊都没来得及出口,嘴边就被另一根藤蔓缠住!
原来车窗外并非黑夜,而是遮天蔽日的变异植株将他们牢牢包裹住,难见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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