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午夜到黄昏,三十个小时,病房里迎来送往,银砂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只能再给你一夜时间,这么睡人都要傻了。”玉璋给床上人掖被子,动作间嗅到一股烧烤啤酒发酵的馊味,他飞快退后半步,抬手臂闻了闻袖子,尴尬地对着银砂“哈哈”两声,“熏着你了吧,我这就回去换,马上回来。”
银砂眼皮没动,“嘀-滴-滴-”的床边监护仪屏幕中各种波浪线匀速行走,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别怕,”玉璋自顾自理解为默许,捏下银砂的手,“我马上回来。”
“咔。”眼睑悄然打开,偏头望向轻声关闭的病房门,眸中一片清明。
银砂无声坐起,将刚刚被摸的左手横在眼前,零摄氏度的目光从手背一寸寸挪到指尖,再从指尖一寸寸挪回来,打量的眼神倏然危险,他右手一抬“砰!”伯.莱.塔子弹穿透左手心全神经脉络,直接嵌进墙里。
神经网被切断的痛,通过假肢链接肉身清晰传遍银砂全身,他面不改色地放下手,盯上左脚背上的输液管,再次抬起伯.莱.塔——
“哐!”
“不许动!”四名黑衣执勤听见枪声,以为有贼人闯入,手持冲锋步枪闯进室内。
银砂迅疾滚下床之间“砰!砰!砰!砰!”连开四枪,枪枪命中士兵心口,士兵来不及惊愕就被近距离的子弹冲力击倒。银砂弓着身脚步轻盈落地,眼白扩散出血色,他贴着床侧耳倾听,没有呼吸声。
伯.莱.塔偷偷撩开垂落的白床单,发现一双带有金色装饰扣的过膝黑军靴——裹着骨肉匀称的小腿,忽闪着白色风衣衣角正在接近。
银砂迅疾抬头,刚对上来人的异色双瞳,就被堪上四阶的香蜂草压迫信息素袭击,大脑一片空白,强烈的困倦淹没了他。
阮凌轩蹲在银砂身边,风衣各色军功章轻轻碰撞出细微脆响,他摘下手上黑色皮质手套,回手递给刚刚躺地装死的士兵队长,伸手拿过银砂手心中的伯.莱.塔。
“幸亏玉处提醒我们穿防弹衣,装死防止银砂补枪,不然这回是真烈士了。”执勤队长心有余悸,施军礼,“感谢将军救我等性命。”
“这次只是侥幸。”下飞机就赶来探病的阮凌轩将枪放在病床,极有技巧性的卸掉银砂右手臂,将里面的飞针取出,重新安上右臂。转手拆左臂时,银砂眉心一蹙,阮凌释放出安抚信息素,温柔地拍拍银砂后背,“这里是玉璋的家,你很安全。”
或许是“玉璋的家”几个字格外让人宁神,挣扎想要苏醒的银砂虽然没有松开眉,却也停止顽抗。
阮凌轩卸掉银砂左臂,将之前银砂用辉烬画像换取的铂币,逐一从金属币储存器上扣下来,反手装进风衣口袋里。鹤雯听见病房警报姗姗来迟,阮凌轩拆完鳞刀,安完左臂起身:“把银砂转移到地下二层监禁室。”
“地下二层?”气象局主楼地下二层,只有一间空置许久的监禁室,是可以完全镇压异能者技能关押重刑犯地方,幽静又空荡,鹤雯不忍地替银砂争取,“地下一层可以吗?”
“MemoriaEcho Syrup加Lv.3巅峰期异能者,如果今天我不在,你们如何收场?”阮凌轩问。
鹤雯低下头,她不知该说什么。
阮凌轩:“把那边收拾一下,尽量让银砂住得舒服些。”
*
“你拦着我干什么,我要见银砂。袭击的事,我会替他写检讨。”天知道玉璋听到银砂转移到监禁室的消息,心中有多愤怒、无奈和心焦。
愤怒银砂不该受到这种堤防,无奈他担心的事竟真的发生,心焦银砂还安好吗?
“玉璋,银砂他……”鹤雯看着玉璋滴水的发尾,将淤青的手臂藏在身后,避重就轻的说:“容易激动,你做好心理准备。”
容易激动?
玲珑心的玉璋听出话中含义,眼前浮现银砂的小胳膊小腿,苦中作乐地调侃:“激动没关系,我比他更激动。”
“.…..”鹤雯感觉心口的石头更沉了,她让开电梯口。
特级监禁室位于长廊最里侧,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十步一门,两百米一个拐弯。
所有战士荷枪实弹,森白灯光下显得人格外冷酷不近人情,一路刷虹膜到监禁室门口,玉璋不数也知道,看守刚好一个连一百二十人。
如此防守,从私心里,玉璋很不开心。从公职上,玉璋知道这是最佳方案。
鹤雯带他到门口就离开了。
单向玻璃后,监禁室除了原有嵌进建筑内的测谎电椅、镣铐桩和一些监控,银砂房间布置和楼上特需病房差不多,甚至医用的纯白床单被罩,被换成能舒缓情绪的蓝色。
玉璋刷虹膜,打开偏暗的暖色房间,原本坚硬的水泥地铺上了干净的长绒地毯,他脱下鞋,光脚走进室内。
银砂背对他蜷成一团。
玉璋很不喜欢这个姿势,他绕到银砂正面,伸手想像往常一般给他调整个舒展的睡姿。
熟料玉璋刚搭上银砂搭在脸侧的手,雪睫刹时掀开,他的手被一股悍力压在掌下,床上人登时跪坐起,凌厉的掌风直奔他下颌。
这一掌要是受了,颈骨定会被折断,一命呜呼上西天。
“你还真是激动。”玉璋向后仰身,手掌从鼻尖擦过,他自由的右手紧接着划过银砂手臂,抓住这取命的手腕,与此同时被压在床上的左手悍力翻转,与银砂十指相扣。
银砂两只手一上一下交叉被困,低头就想要咬横在胸前手臂,玉璋察觉银砂意图手劲一收,将人严丝合缝地扣在怀里。
他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银砂腺体,如此致命的危险信号令银砂极度不安疯狂扭动身体:“你放开,放开!”
“嘘,是我。”玉璋脸颊贴向银砂后颈,嗅着浅淡的朱砂梅香,眉间带出一点儿疲惫,“是我,你不记得了吗?”
怀中人呼吸交互频率慢慢减缓,银砂不说话,玉璋不催,也没松开手,困倦地闭上眼。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璋听到一句问:“你是谁?”
“没良心的。”玉璋没睁眼轻怼一句,释放出柔和的沙金贯顶安抚信息素,手劲儿也放松了些许,“你说我是谁?”
“阿多尼斯?”银砂确认似的,极小声地问。
玉璋心说谁造谣这小O疯,明明就很乖顺,他满意地勾起唇角:“嗯。”刚应完锁人的手猛地被打开,银砂瞬移窜到墙角,警惕地像只炸毛的兔子。
“银砂……”玉璋刚要迈步,银砂急促大吼,“别过来!”
“你看清楚,是……”玉璋还想走进让他看得清楚些,银砂左右乱看,发现藏身之处什么也没有,反手卸掉自己左手臂,当兵器直指他,“滚——”
银砂的嘶吼那么害怕,看他的眼神那么惊恐,玉璋如坠冰窟的后退,安抚信息素释放的更浓烈,声音比风还轻,就像是说给自己听:“是我……我是玉璋,真的。”
角落里小O胸脯剧烈起伏,瘦得又大一圈的眼睛死盯他一动不动。
信息素,AO间最强大的牵制,在此刻好像失去了用途。玉璋忽然觉得无助,那样戒备的银砂,自己该如何帮他。
“你骗不到我,骗不到我……”无声呢喃的银砂细细嗅着沙金贯顶香气,辨认气味是否虚假。视线用尽力气描刻对面人的五官,对比记忆深处里的人试图找出差异化。
只要找出来,他就可以照旧一样,杀了他。
可是不知为何,心底有个声音暗示他,这个人是真的。
会是真的吗?
“银砂,地上凉,我不动,你起来到沙发上坐。”玉璋第一次恨自己读得懂唇语,他越来越想知道,那段埋在地震下的六年,究竟隐藏着什么。
“你也想睡我吗?”银砂冰冷如蛇的目光在玉璋脸上游荡,长得再像本质都一样,所有Alpha都是肮脏龌龊的,没有人能替代他。
晴天霹雳,玉璋以前每每在小说中看到这个词,都觉得主角矫情,动不动就晴天霹雳。
可现在,颅骨一劈两半的痛楚,让他如遭雷击。
“你想多了。”玉璋从如吞刀片的喉咙中,艰难挤出心知肚明地疑惑,“以前……经常有和我长得一样的人,想、想睡你吗?”
“哼。”银砂的冷笑,打破玉璋所有修养,若不是有鹤雯出具的银砂体检报告,他现在就想杀去野牛,将萨维奇、辉烬碎尸万段。以前时他气急败坏想激怒银砂,说他和别的Alpha,可玉璋却从未想过有人会顶着他的脸,去欺骗银砂。
“不想睡我,算你命长。”过于相似的沙金贯顶气味,腺体未被标记的安全感,玉璋与往日色中恶鬼不同的态度,让银砂从惊惶中苏醒找回王的威严,他慢条斯理安回右臂,掸了掸衣角的灰,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
玉璋见银砂有了他熟悉的影子,以及话里隐藏的暗示,满腔怒火压下几分,向后退两步坐在椅子上,嘴角也勾出笑来。
银砂见他还能笑,觉得有趣,决定留活口:“说吧,这次你拿得是哪个阶段的剧本?”
“热恋……”玉璋觉察到这是打开六年缺口的好机会,“初期。”
“嗤。”银砂眼神锋利扫来,“回去告诉张副手,别妄想让我生孩子,你们找的人再像,我都不会与之交.配。”
“为什么?”玉璋心底不可抑制地泛起隐秘的期待。
银砂下巴微抬,高高在上的蔑视着玉璋,口中满是讥讽:“你们是脑残吗,稍一打听就知道阿多尼斯是我亲手杀的,我以前和他结.合只是因为他活.好,那张脸我早就看腻了。”
玉璋嘴角拉成直线:“你不爱他。”
“爱?”银砂仿佛听见萨维奇嘎嘣瘟死般笑得发狂,失血过多的脸颊笑出红晕,浅蓝的眸子笑出泪来。
银砂越笑玉璋心里越烦躁,哪怕他意识到银砂沉浸在过去的某个片段里,或许正在复刻当时的场景,他还是觉得刺耳,声音不自觉带上严厉:“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哈。”短促的嘲笑收尾,银砂戏谑地抬高眼角,“这位拿热恋剧本的狗东西,你听清楚,我和阿多尼斯分手了,单方面的,我杀的他。”他视线滑下高地走向下.流:“想要我的孩子,好啊,叫张副把科研院所有Alpha都叫到我面前来,脱光了比比谁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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