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戈德曼私人山道,正是银杏树生长最旺盛的时候。
扇形树叶浓绿, 边缘平滑, 叶脉清晰,枝杈一枝搭一枝,叶片一片压万片的绵延数千里,将烫人的紫外线挡在树冠之上,只留有柔和的微风和斑驳可爱的树影——
洒在驶入山道的黑色S680防弹车身,以及伸出车窗的那只腕骨凸出、隐约透出淡青脉络、随着乐点惬意晃动的指尖上。
“好香。”轻盈呢喃从淡色薄唇中吐出。
灰色墨镜、花衬衫、香槟缎带高高束着粉色马尾的玉璋目视前方,随手驾轻就熟地勾了下副驾驶Omega尖尖的下颌,吊儿郎当地调侃:“美人请细说,谁香?”
“.…..”小憩的雪睫掀开露出无语的浅蓝眸子,银砂无情拍开浪荡子落在大腿上的手,“天才刚亮……”
“宝贝儿,往哪琢磨呢,”墨镜在鼻梁滑了一脚,从眼镜框上方露出戏弄满满的粉眸盯向银砂,方向盘上的食指指向窗外,“哥哥是问你,哪株香?”
银砂向外一瞧,拐个弯的功夫,路边就华丽丽的出现了两排望不到尽头的鲜花花束,和每隔两米就站着一名身形板直、耳带对讲的黑衣保镖小队。
“欢迎大少爷、大少奶奶回家。”保镖一见防弹车就齐刷刷鞠躬,喊声震天响。
银砂收回车窗外吹风的手,冰色眼珠刚涌上来的活气刹那消失,脸蛋晕出的薄红又恢复到易碎瓷器的白。
玉璋对他这个反应,心里还算有点儿准备,说起贯口逗人:“问问大少奶奶哪株香,是向日葵白玫瑰粉玫瑰黄玫瑰百合郁金香还是满天星?”
被他这么一闹,银砂紧绷的心脏,奇异地升腾出隐秘的兴奋:看呐,玉璋是你的,他已经昭告全世界,他再也跑不掉了。
“你最香。”银砂毫无预兆地捏向玉璋的火热,使其差点抬头。
“……咳。”事实证明,不能在光天化日下调戏小色批,生病的小色批也不行,搞不好是会被摸的。
玉璋捉住作乱的手,眼睛在外面瞎飘,见每个花束中央都插着身穿迷彩服、头戴贝雷帽、驾驶微型坦克、炮管为冰淇淋发射器的泰迪熊公仔扯话题:“今年氛围主题是小熊巡逻队,18岁的九安也是幼稚鬼。”
“是啊,”银砂低头看被当成捏捏乐的手,意有所指,“幼稚鬼。”
“欢迎大少爷回家。”花路尽头燕尾服的管家笑着打招呼,玉璋刹车暂停,“杨叔,人来多少了?”
“大部分客人都到了。”商务管家,Beta老杨掩饰住好奇,有礼有节的朝银砂点点头,“这就让里面接应您和少奶奶。”
“不用。”玉璋回手揉下银砂略显拘谨的后脑勺,“今天主角是九安,我们不从正门进。”
“您请。”老杨躬身行礼,昨天家主刻意吩咐过,见到少奶奶不要过于热情,不要吓到人,看这位少奶奶的脸色,似乎还未病愈。
玉璋启动车辆向家主专属路段开,见银砂脸色又白了几度,手心里的指尖也凉了两分,心里犯嘀咕是不是带人出门有点早。
银砂在监禁室待得时间过长,又想起那段精神病往事,此刻心理防御机制过高,对生人的敌意值也统统拉满。但老待在家里不接触其他人类,也不是个事儿。
“他们都是迎接宾客的,咱们只是顺带。”玉璋措辞解释,“咱一会儿见完九安就休息。”
高敏的银砂一瞬明白玉璋所想,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抽出手压在玉璋手背上,眼睛一眯开演,“哥哥,你会不会嫌弃我是个没钱没貌没异能还病弱的笨蛋Omega,嫁进来给你丢脸呀。”
“没事,哥哥口味独特,就喜欢吃你这种冷门的。”玉璋眉一挑顺着小O演,“不过你要知道,无数小O想要大少奶奶的位置,你要努力讨好我,知不知道。”
“哥~哥~~”银砂矫揉造作的双手交握抵在下巴处,“我一定好好伺候你。”
这声儿一出,刹时把俩人恶心到哈哈大笑,玉璋回手弹Omega一个脑瓜崩:“没事少看九安写的那些糟粕,脑子都看坏了。”
“那看《扒一扒那些让维希·傲娇冷帝·萨维奇不得不乖乖躺平的大**Alpha们》吗?”银砂眼尾嘲弄的忽闪下,“也不是不行。”
“.…..”这恶趣味读物玉璋自己看还挺乐呵,被银砂这么一说,怎么那么羞耻。
车行驶到岔路,遥遥望见正前方山脚下,高耸的哥特风古欧洲城堡大门前各种千万级豪车排成长龙,黑西装保镖团不断按耳机报告,燕尾服首席管家团彬彬有礼为来宾打开车门,替家主查理斯·戈德曼迎贵宾进门。
“九安生日,也是戈德曼大宅的交际日。”玉璋拐进幽静的小路,树冠中悄悄弹出摄像头一路监视车辆停在爬藤墙前。
银砂注意到爬藤叶子后有数个枪口正对驾驶室,他悄悄攥紧拳头。
“这个出入口直通主宅地下车库,只有主家能走,所以防范系数高了点。”玉璋说话间,爬藤墙从正中央裂开缝隙,门缓缓打开。
“沙沙沙……”水落深潭的柔和声响灌入二人耳中,他们不由得同时抬眼眺去。
山顶瀑布似白绸泻下,蒙蒙水雾在水下和瀑布顶端氤氲出两道交相辉映的彩虹。山脚数栋古中式凉亭的金瓦重檐歇,山顶在假山后高低交错。
确实非常非常漂亮,玉璋心想。
“不许动。”玉璋刚从车里出来,就被硬邦邦的东西抵住后腰,夫夫俩瞧眼身穿迷彩服的九安,相视一眼,配合地举起手。
九安扛着泰迪熊同款冰激凌筒霰.弹.枪,下巴一扬,奶凶奶凶的朝玉璋呲牙,“不交出礼物,休想进门。”紧接着又对银砂一笑,“嫂子可以。”
“……”玉璋低头从墨镜上方露出眼睛,看向双标奶娃,“后备箱,你自己去拿。”
“我自己拿,你不会坑我吧?”九安用蛋筒枪管戳戳黑心肝的大哥,很是警惕的使眼色给诺兰,“你帮我去。”
玉璋指尖推上墨镜,一派无所谓地说:“第一眼看见的才叫惊喜,别人帮开还有什么惊喜……”说到这他忽地“嘶”了下,笑出狡猾的小尖牙,“你不会是害怕吧?”
“哈~”九安一挺小胸脯,晃悠的呆毛飞出四个大字——超级不服,“本少爷会害怕,我可十八了,我怎么会害怕。”
玉璋眼神挑衅地看向后备箱:那你去啊。
“我这就亲自开。”九安雄赳赳气昂昂走到后备箱前,将枪拍到诺兰身上,手下一按,后备箱弹开,Omega连看都没敢看,人就飞到诺兰身上,“啊啊啊啊——”
“哈哈哈……”玉璋看九安双腿夹着诺兰腰,双手抱着人家脖子,闭眼仰天嗷嗷叫的模样,回手搂住银砂肩膀笑翻了天,“这节目真的是百看不厌,年年有新番,哈哈哈……”
“没事没事,后备箱里没有虫也没有蛇。”诺兰拍拍九安后腰温柔安抚,“这回是真惊喜。”
“真惊喜?”玉璋前科太多,很不可信。九安用余光谨慎瞟了眼,确实没看见什么到处乱爬的东西,听赖皮精还在大笑,气呼呼瞪他一眼,“再笑就地正法。”
后腰枪口配合地顶了下,“好,不笑。”玉璋秉着寿星最大的原则,在唇边做个拉链的手势,接着给本就没笑出声的银砂捏了个扁扁的鸭子嘴,“嘘。”
银砂:“.…..”
“真是惊喜?”九安怂唧唧趴在诺兰耳边再次确认。
被气息闹到心痒痒的诺兰,宠溺点头。
九安相信诺兰绝不会坑他,从人身上下来,迟疑的转身看向后备箱,反着光的长方体水晶盒上,用生机勃勃的绿色硬绸绑出展翅高飞的千纸鹤,那折角的手法,一看就是某无良大哥亲手绑哒。
他咧开嘴蹦跶上前,水晶盒内一米长、身穿绿色军服、左手炒锅右手汤勺、背后挂载六联装调味瓶导弹,头盔面罩刻着“吃货无敌”番号的机器人得意躺在那。
“啊——”九安抱着盒子激动尖叫,“是机甲萌兵平底锅炊事员的超级限量款,大哥你怎么抢到哒,弟弟爱死你啦!”
“这就爱死了,”玉璋嘚瑟地撩下肩膀发尾,“不是喊我赖皮精的时候了?”
“不是不是,嘿嘿嘿……”
九安嘿嘿嘿,银砂勾住玉璋小拇指,无声嘀咕一句:“是我的。”
“萧叔,你怎么也跟他俩……”玉璋回手握住玩具枪,转头却看见落光年,“怎么是你?”
落光年收起武器耸肩。
“光年现在是我好兄弟。” 自从坤泽学院被气象武器偷袭后,三小只就经常约着打游戏,团灭别人,战斗中革命友谊愈发坚固,“他在你那打杂,你可不能欺负他。”
玉璋“昂昂”的打哈哈,银砂眼睛在落光年身上转,这个小Alpha第一次见面时带给他的那种危机感,好像消失了。
“走起~”伴着九安一声高呼,众人从车库进入九安的私人小宴厅。
玉璋进门见鹤雯在宴桌前吃点心问:“你怎么没在大宴厅?”
鹤雯:“我可不想应对他们,你看着吧,一会译廉也得躲过来,再说今天是戈德曼叔叔的主场,我在那边也不合适。”
听到“译廉”两个字,花毛鸡老师的形象霎时浮现在银砂眼前,他脸顿时臭臭的。玉璋还以为他饿了,递给他餐盘,小宴厅除了他们就没别人,可以放心吃。
“译廉来这么晚,估计难脱身。”玉璋说。
Omega译廉,全名译廉·温莎,是总统名为亚瑟·温莎的二儿子,也是鹤雯的表哥。
鹤雯的父亲是肃海区金鹰特种部队副司令少将鹤来,Lv.3中期异能者,富轹洲最强Beta。母亲是总统的Beta侄女娅·温莎,Lv.2巅峰期异能者。
她能趁机跑到小宴厅躲清净,纯粹是人来得早,抓她“聊天”的人还不多。
“你那些同学好友啥的估计都到了,你不去看看吗?”玉璋坐在银砂旁边慢条斯理的给司康饼抹草莓果酱,看厅中央礼品山中,九安拿起一个礼品盒扔一边,再拿起一个看看人名又扔一旁,专心致志地挑挑拣拣。
“让他们自己玩去吧。”九安不动声色眨下眼,绝口不提想和玉璋银砂多待一会儿的念头。他手下再扒拉,一个香槟色麦穗纹纸、一看就很小卖部,与礼品山包装风格截然不同的小盒子掉在手边,他咧开嘴捡起来。
玉璋瞟一眼:“又是那个无名氏送的。”
“不许你这么说他。”九安凶凶脸。
“什么无名氏?”众人看向小盒子。
“九安每年过生日都会收到一个没有落款的礼物,混在礼品山里送进来。”玉璋。
默默吃司康饼的银砂忽地看向诺兰,来了一句:“你情敌。”
“才不是。”九安从礼品山中走出来,一边拆包装一边否认,“哪有追求者只送礼物不露面不写信不说自己是谁的——哇~复仇名场面~”
九安从盒子中抓出一个巴掌大的,用红铜线缠绕的立体蜂巢,蜂巢内有一只活灵活现的蜜蜂工程师,它正神情专注地组装微型飞船的引擎。
“每年都是这个小蜜蜂,纯手工制作。”玉璋擦掉手上的点心渣,藤蔓从九安手中卷过蜂巢,尖尖嫩芽伸进去在各处探查,没有隐形监控、没有危险物质。
“还是精纯金属的,送礼物这人倒是用心。他是先将金属币融成一厘米的细丝,等其冷却后缠绕出各部位小零件,再进行组装。”鹤雯惊讶地看内里微型飞船的细致程度,“做这个东西,要是我的话……不吃不喝也得半个月。”
“精纯金属,这么多……”落光年估计是理解不了有钱人的脑回路,目瞪口呆的计算,“这些怎么着也得用一百个红铜金属币。”——那可是三万块万古币,抵他七个半月的实习工资了。
“不过这个蜜蜂小可,好像是反派杀人魔。”落光年挠头。
“那是世人的误解。”九安是蜜蜂小可的疯狂影迷,非常不能接受别人说它是杀人魔,“小可才不是反派,它只是从小被世界抛弃心死了而已,我不许你这么说它。”
落光年怔住,九安察觉到自己说话有点冲,生硬地勾上校草肩膀,把人往楼上拖:“走,我们去打游戏。”
一下子被Omega搂住的落光年,脸蛋顷刻爆红,“AO授受不亲”几个大字恨不得当场变成加黑加大荧光字体蹦到他头顶,慌乱间他又看见诺兰“朋友妻不可欺”的眼神,急得大校草快要哭唧唧:“我我、我自己能走。”
落光年刚要跨上二层的最后一节台阶,他挣扎着推开九安,结果自己左脚绊右脚,身体不受控地扑向墙面挂着的全家福画像,千钧一发之刻,他两只手摸到相框边沿想借此稳住身形,却忽略了肉身重量直接把画像从墙上拽下来。
“小心。”诺兰奔过来拉走墙附近的九安,一米半高、九十厘米宽相框“哐当”砸在九安刚刚站立的位置上。
“啊——”落光年尖叫着闭上眼睛,嗖得一条藤蔓卷住他的腰,让他免去脸着地的命运。
玉璋慢悠悠地拾阶而来。
落光年扶墙站直,右脚一触地疼得赶紧金鸡独立,恍惚的视线落在全家福油画中,光滑的水晶镜面此刻碎成形态各异的尖利薄刃,平躺在四人笑意盈盈的脸上,在阳光的映衬下薄刃折射出来的光,仿佛把每个人千刀万剐了一般。
画纸的边沿翘起,没成想背面也是彩色的。
“嗯?”九安也注意到画后的玄机,扯着角拎起画将其翻了过来。
画面场景几乎与正面重叠。戈德曼庄园的观景露台前,查理斯·戈德曼坐在茶桌左端的藤椅上看报,阮凌轩坐在右侧藤椅中悠闲喝茶。
但是在画面中协作给新培育的暮色玫瑰施肥浇水的玉璋和九安已然不见,多了一个伸手去拿茶几上抹茶蛋糕,身穿白衬衫、咖啡色背带裤、脸颊圆润、蓝宝石眸子晶亮、脸上还沾着绿色糕点渣、目测大概只有五岁的小男孩。
“这是谁?”九安不由得抬头问蹲在对面玉璋。
玉璋蹙下眉,他刚想伸手捡画,香蜂草气息从肩畔垂下,一只手骨骼纤细的手先他一步捡起画。
“没什么,这是爸比亲戚家的孩子,你们没见过。”阮凌轩银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异瞳不留缝隙的淡然,他卷画间看到墙角的落光年,目光和手同时顿住,“你是?”
“将、将军好。”落光年结巴着垂下头,“我是咱局的实习生,不好意思,我打碎了您的画,多少钱我赔。”
阮凌轩目光似有实质的停在落光年发顶,又似有穿透力的通过那双蓝眸看到记忆深处的某个影子:“没什么,不用赔。”
“飞霜,叫家庭医生给他看下脚。”阮凌轩转身离去,他的声音好像飘在半空的烟,缥缈不接地气,“九安去换身衣服,生日仪式马上开始了。”
玉璋站起身凝望阮凌轩离去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阮叔叔握画的那只手,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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