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玻璃后,身穿蓝粉相见毛绒兔睡衣的银砂,兔爪搂住小腿坐在床中央,下巴搭在膝盖上一点一点地打瞌睡,脸颊两侧的毛绒兔耳朵也跟着颤呀颤。
“……左大臂中央齐茬割断。右手肘处表皮和肌肉都有撕咬伤,骨骼是强行拧折扯掉的,筋膜神经萎缩严重,安装手法的粗暴程度堪比黑作坊。”耳机中鹤雯不解地问:“他的病历报告你没看吗?”
玉璋张张嘴,银砂刚回来时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失忆”这件事情上,病历中的其他检查项目,他的眼睛给自动略过了。
“也因为安装假肢前没有清理伤口,导致碎肉、淤血、神经、筋膜都胡乱堆积在皮肉里。为了不让银砂手臂坏死,我把皮肉重新割开清理了一遍。假肢内的微型治疗仪中有高浓缩超愈药剂,伤口瞬间愈合,倒没遭什么大罪。”
玉璋攥得粉莲花花束外包装“哗啦”作响,他隔着玻璃摸下银砂脸颊,“好,我知道了。”
“割断、撕咬、拧折、扯掉……”
他忽然很想问问之前那个,划个小口子都要“呼呼”的娇气包:“疼吗?”
手掌停在监禁门识别口上空,玉璋将喉间的酸涩咽进肚子,酝酿着抬起唇角,余光中他看到玻璃反光里的自己,笑得真难看。
他使劲儿搓搓脸,反复勾唇角、上推脸颊肉、弯眼睑,就像初次上间谍实践课那般不断的练习,试图演出最完美无缺的笑。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玻璃镜中的Alpha笑得越来越困难,越来越僵硬,越看越难看。
玉璋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快速嚼了一块橘子软糖,闭两秒眼睛沉淀心神,再睁眼时面对镜子,用出毕生演技再次露出一个微笑,依旧假的像服装店里的塑料男模。他颓废地看着手中娇艳欲滴的莲花,心说算了,先别进去了。
“是玉璋吗?”门缝传来Omega又哑又软,难得清醒的问话。
“是我。”玉璋深呼吸,把莲花背在身后,心跳加速地刷开门对上银砂清明晶亮的眼睛,唇角不由自主地翘出自然的笑,“想我了?”
“en。”银砂右手捏着睡衣角,雪白如贝壳的脚趾偷偷抓下棕色地毯绒毛,非常坦诚地点头,兔耳朵在脸颊边用力地晃,“很想。”
从心到身,从里到外,哪里都想。
玉璋心口的钝痛被“很想”两个字抚平了三分,他回手带上门,牵起银砂手腕让他坐在沙发上,故作神秘地引导人:“把眼睛闭上,猜猜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
哥哥这两个字,玉璋最近时不时自己提起。
他之前以为是条件反射说秃噜嘴,就在方才,他清楚意识到,他厌恶排斥的不是称呼,而是称呼后原以为的虚情假意。如今假意不成立,哥哥两个字就像蜜糖,甜极了。
银砂满含期待地闭上眼睛,嘟起嘴巴。
玉璋失笑:“不是亲亲。”
“我不管。”Omega小鱼嘴一开一合的撒娇。
“啵儿。”玉璋倾身啄一下,刚想收回来被银砂双手抱住脸颊,不守规矩的小舌钻进口中一阵顽皮后,喝奶茶般擒住他的舌尖又吸又吮,勾得他起火,回手搂住人,舌尖探进深处。
“宝贝儿,等等。”玉璋抓住沿腹肌下滑的手,“花,我给你买了花,你看看喜欢不?”
银砂一顿,瞳孔微缩,缓缓收回覆满水光的唇,全部瞳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仿佛气虚般小声问:“什么花?”
玉璋看人反应,觉得可能他会错了意。在塞恩的记忆里,辉烬曾问过一句“你想要莲花?”他以为十八岁前生活在内洛肯深海科研院的银砂,在天鲁格某处看到陆地上才有的莲花,因此很想要一捧真的。
现在藏花已然来不及,他只得试探地将花送到银砂面前:“莲花。”
“啪!”花在空中旋转半圈,摔在床铺上。
银砂从沙发窜到墙角,眉心紧皱狠狠擦下唇,胸膛急速起伏中“啪!”重重扇自己一个嘴巴子。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玉璋反应过来见银砂要扇自己第二下,他闪过去抓住人手腕,惊吼:“打自己干什么?”
“砰!”银砂反手将玉璋压在墙壁上,一双眼慌乱又悔恨地闪烁着盯他,横在他喉间的手臂不留余地阻止空气流入肺部,阴鹜如沼泽毒气的笑,丝丝缕缕侵蚀着他:“莲花,呵呵,你竟然还想着他,他就那么好吃吗,果然家花不如野花,偷晴很刺激吧。”
“什么……偷晴、莲花。”不能呼吸的玉璋感觉他整个头部如锅炉在加热膨胀,面皮紧绷到要爆炸,喉结也要碎进气管,肺部压迫胃部飞快收缩的他想吐。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无动于衷不做任何挣扎。观察银砂浅蓝瞳孔边缘,没有橙红溢散,不是药瘾袭击。想起在星火节撞墙的Omega,是解离性遗忘症,是那段令银砂发疯的记忆,他努力掩藏的精神病发作了。
“哥哥啊……”银砂这一声轻的像叹息,飘忽不定到玉璋头皮发麻,“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背叛我呢?”
“背……叛?”玉璋视野出现黑斑,心脏急速收缩着疼,最多还有三十秒他就要休克,但他不甘心,还想再问一句,“和谁?”
银砂指尖静静划过他脸颊,黑洞洞的眼底有股毛骨悚然的疯意,视线若有似无的飘到床铺,仿佛想到什么蚀.骨.愉悦的主意,突然兴奋地咬下嘴唇,放下他脖颈的手臂,在他急促的呼吸咳嗽中,揽住他的腰,唇瓣亲昵地贴上他颈间青紫,低声私语:
“看,他就在那看着我们。”
玉璋缓过气来,目光也飘向床榻,是莲花。
在银砂遗失的记忆里,他是个出轨的渣A,出轨对象名叫莲花。
“这事儿该何说起,”玉璋抬起下颌,方便银砂给他伤处舔.食消毒,“哥哥不认识莲花。”
“哈哈哈……”银砂额头抵着玉璋下颌,双手扶在他肩头笑得花枝乱颤,笑声清脆婉转。
笑得玉璋不知道银砂脑回路搭到哪一条线上,接下来他给出什么反应才是正确的。
“哈哈。”银砂意犹未尽地收声,双手捧着他的脸,眼神里除了**裸的偏执,就是说不出的疯魔,“哥哥,你再看看他,真的不认识吗?”
银砂嘴上这么说,但玉璋稍一表现出要看的意图,两颊的十只指骨就开始发力,他挑下眉,无声询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可看的!”银砂毫无征兆地发怒,虹膜边沿蓦地溢出大面积的橙红,整张脸陡然扭曲如迷雾中的艳鬼,昳丽诡谲的近乎糜烂,“没什么可看的!你是我的!是我的!!我的!!!”
患得患失的恐惧,似清晨挂满雨露的蛛网一层层缠绕在玉璋身上,又湿又黏,揭不起来,一拉就断,他蹙下眉:“我……”
“你不许说,你不准说话!”
昔日高高在上的王,如今就像娱乐栏目里掏心掏肺被骗走所有情与钱——仍求不得心上A一个眼神施舍的弃O。明知Alpha的爱是天边星,水中月,虚妄而不可得,却刮骨挖肉换血都忘不掉,疯得绝望。
他不能承受Alpha口中说出一个不字,他甚至不敢让Alpha开口,他怕。
“银砂啊……”到底是科研院伪造了什么,把你折磨成这样?
玉璋压榨出所有安抚信息素,伸手环抱住Omega,把头埋进人颈侧,“银砂,我该拿你怎么办……”
银砂瞳底空的似无生命的娃娃,两行水无声淌下,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机械重复着:“不要说、不要说、不要说……”
低而短的抽泣在银砂颈窝传出,锁住他腰间的手紧得想把人.揉.进身体里。
“不要说、不要说……”银砂眼白被橙红全数覆盖,“瘾”将他灵魂释放,机械娃娃浑身涌出澎湃的活气,他“咯咯咯”地笑了。
玉璋悄悄从颈窝抬起头,水洗的粉瞳中满是警惕与冷静。
寒凉的指尖沿着玉璋腰椎骨骼一路向上,微酥.微麻.微痒,与他交颈的头颅蹭.蹭他耳朵,一股热气垂直吹进衬衫内,黏糊糊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哥哥,你好香啊。”
药瘾的寻求出现了,得到这个认知,玉璋松开人,伸手在银砂眼前试探,被人一把抓住,视力没问题:“想吃?”
“大吃,特吃。”银砂扯着他的领带一步步退向浴室。
听力、说话、嗅觉都没问题,那剩下就是触觉和味觉。
玉璋隔着毛绒兔睡衣,扶下即将被屏风撞到的人。
银砂嗔怪地瞪他一眼,回手拧开浴.缸水龙头,推开他,兔兔衣落,温热的水珠打在池底胡乱反弹到白纸巷后背,让开满红梅的白纸巷娇颤不安。
触觉,依旧高敏。
至于味觉,玉璋攥住来解衬衫扣的指尖,在白纸巷上面的朱红裂缝中浅尝,询问:“告诉我,我是谁?”
“又是这个游戏。”银砂微垂的视线若有似无的透过屏风缝隙,瞟眼床铺上的莲花,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似是炫耀又似向莲花挑衅般,撩起雪睫对上玉璋视线,字眼在舌尖旋转两圈才吐出来,“玉璋哥哥……”
“说……”玉璋还想再追问下全名,顺便问人自己刚刚吃了什么糖,结果被封唇。
浴.缸中半躺的白纸巷,绷直长而有力的丝带撩起水花,打湿黑纸巷的第三条丝带,引得黑纸巷覆上了白纸巷,十指.交.缠,水汽氤氲中修补下方浅粉裂缝。
水面高.低.乱.晃,暧.昧声响时而快、时而慢、时而快慢交织的跌宕。
银砂起起落落中紧抱玉璋,嘴里吐着破碎地吟叫,轻蔑目光盯上莲花:我赢了。
细碎如猫儿的啜泣持续了很久,修补才如胶似漆的落幕。
*
这一个多月,玉璋忙翻了天。
起因是他在追辉烬踪迹时,偶然发现紫兰郊区的一处小村庄天气与预报不符。预报晴,这下雨,雨的味道还不太对。
寻着这个线索,气象局牵出一连串野牛‘出逃’的气象武器,是等级最高只有Lv.2中期,到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兵。
这群武器没资格与辉烬见面,骨骼上都被种上了电丝,由电丝武器阿廖金单方面下令,他们只能听命行事。虽然还没找到俩武器的藏身处,但这些人被抓震慑了各恐怖组织,非法活动消停不少,气象局在民众心中也挽回了些许在名誉。
糟心的是,林兵和唐林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疯狗案中风情街的十几个小混混就在这三年间,因打架斗殴吸食毒品死的就剩下四个人。这四个还都是当年跟着“大哥”凑数的小弟,被疯狗那件事纯属受连累,他们的记忆没有任何价值。
想通过疯狗案找到灰烬和阿廖金的线索,是彻底不可能了。
最重要的,也是最值得庆祝一件事。
银砂在他积极修补和诸多药物的调理下,病情恢复到可控状态,人从监禁室搬回了公寓。
“只要不接触忆痕糖浆,药瘾不会再发作。”玉璋关上主卧门,鹤雯一边折叠听诊器,一边说,“他解离遗忘的那段记忆虽然想起来了,不过我建议你不要刨根问底。毕竟那是他精神疾病的源头,问多了,彻底疯掉很难救回来。”
“我知道。”玉璋送鹤雯下楼,“明天九安生日宴,我想领他回戈德曼大宅。”
“银砂可以出门接触人,不过大宴厅人太多,保不齐他会被什么刺激到。”鹤雯回忆往年九安生日宴的排场,觉得不是很保险,“在九安小宴厅里,几个熟人聚聚倒是无碍。”
玉璋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起了犹豫,这时光脑来电,是九安。
“哥,你明天和银砂一起来。”九安那边“叮叮哐哐”地吵,还有些鸟叫,震得玉璋一哆嗦,“你在哪儿,这么闹腾。”
“爹地让人把莲池里的花都拔了,挖出的那两卡车藕刚拉出去卖了。现在水榭正在施工造景,搞叠水瀑布和水月洞天,又加养了一些白鹭和翠鸟,马上就要完工了。我跟你说,非常漂亮,非常非常漂亮,等你回来就看到了,爹地这回算是放血了,哈哈哈……”
九安欢实的笑声驱散玉璋的犹豫,他遥望窗外盛放的蓝楹花,温声应承:“好,大哥明天带你嫂子回去,给你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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