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的考核准备开始。
白芨抱起了吧唧，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倒霉来自何处，因为有一只什么都想去碰碰的猫。
倒计时五秒钟。
白芨叹了口气，她完全没有相关的知识储备，也不具有相关的技能，看起来是要被淘汰了。
第一轮的攻击是放出一大堆怪物投影，考核在怪物围攻中存活下来的时间，越到后期，怪物的数量越多，当然白芨没有感受到后期的数量，她在前三秒就被偷袭出局。
那第二轮的躲闪呢？难道也是放出怪物，但是不要求攻击，只需要躲过去。
白芨试着造出一个盾牌，将自己的能力伪装成类似于温静静那样的防御系，如果只是要求躲闪，不被击中，自己全身防御后躲在墙角是不是也能过关，就是不直到是否符合躲闪的要求。
白芨还没有想出来方法，第二轮考核就已经开始。
墙壁的空洞里弹射出黑色雾气小球，一股子污染气息，吧唧在看见黑球的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刚刚一口饭没吃上投影就结束，现在总能吃上一口好的了吧。
它已经饿了很久。
自打离开七区后就一直处于饥饿状态，白芨还吃上早饭，但是吧唧只能饿得扁扁。
黑球在接近白芨的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监控前的抽烟老头忽地坐直了身体，“刚刚你注意到了吗？”
“什么？”林燃完全没看，他在喝水，对于一副新身体而言，所有的精细化操作都需要集中注意力，哪怕是握住杯子这样的小动作也需要聚精会神，不然就会将杯子捏碎。
“黑球在靠近这人的瞬间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中直接消失在房间里。”
“空间系？”林燃凑过来看着监控，他还没有问过白芨是什么异能，如果是空间的话，前途倒是挺大，他们正好缺一个远程长途能抗行李的人。
“不像。”老头摇了摇头，“你仔细看，第一个黑球是在靠近候选人时才消失，但现在黑球刚刚从墙里弹出来就已经消失不见，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洞口守着吞噬。然而黑球弹出来的位置并不是固定的，前后左右上下总共六面墙，每个方向都有可能会喷出黑球，这也是第二关的难度所在，在这之前，最强的一个人扛过了一分半钟，到后期，黑球的数量越来越多，及时没有击中人，一旦落地也会形成雾气散开，麻痹人的神经，但现在这些黑球根本没有落地机会。”
“有点意思。”林燃退回办公椅上，靠在椅背，端着水一脸好奇，“污染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但现在我却感觉不到与黑球的联系，要么是距离太远，要么就是污染已经湮灭。”
白芨也很茫然。
她看出来了，这次根本不是她的考核，而是吧唧的主场。
食物对于吧唧的诱惑是巨大的，因此在尝到黑球的味道后，吧唧迅速膨胀了身形，张开双臂，如同鼯鼠一样在半空中飞行。
即便如此，依旧有漏网之鱼掉落在地。
吧唧第一次在白芨面前露出自己真正的形态，就是没有形态。
它是由雾气凝聚而成，和弹射出来的污染同源，落地后都会变成流动的气体，但是吧唧显然比这些黑球更聪明一点，知道如何利用体型捕食，也能够随着念头变化成想要的样子。
张开的双臂散开在风里。
黑色的猫消失在黑暗中。
白芨只看见两只眼睛还在滴溜溜转动，偶尔看向白芨的方向目光犹疑，有些心虚，却又抵不过食物的诱惑。
房间里的黑球就像专门投放的食物，刚一出锅就进了嘴，一点不浪费。
两分钟后，投喂结束，吧唧还是没有回来，缩在黑暗角落里。
白芨以前一直觉得吧唧的皮毛有些显黑，落入同色系中就容易找不见，现在她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就比如现在，她完全看不出来吧唧在哪里。
她张开手，朝着阴影小声说道，“过来。”
片刻后，黑色的尾巴从头顶垂落，吧唧从墙壁上跳下，重新站到白芨的肩头。
糟糕，居然找错了，那边居然真的只是黑色的阴影。
白芨来不及感慨，身体就被压的朝着一侧倾斜，只能伸出来手抱住吧唧。
又重了。
“饿。”为了吃，吧唧学会了第三个词。
“现在呢？”白芨抱着不止重了一半的吧唧，再一次担忧起自己的颈椎。
吧唧眨着眼没说话。
看起来是不饿了。
*
“居然扛过了两分钟，破纪录了。”林燃有些感慨，“这球最多只能放两分钟？”
“不是。”秃顶老头擦了擦汗，“但是再不停止，我的试验品就要用光了，如果是空间异能，她怎么还不把污染放出来？”
老头还第一次遇见这种放出去没有办法回收的情况。
他养了这些小球很多年，已经产生了感情，虽然别人没法理解，但人不就是这样嘛？天天浇个塑料仙人掌都能养出感情来，更何况是会漂浮的小球呢？
“可能真没了。”林燃刚才一直看着监控，“白芨的异能有点像操控，我怀疑她养着什么我们看不见的东西。”
“是嘛？”秃顶老头继续心痛，“但下一关是知识考核，她应该过不了，我……”
老头话音未落，就看见白芨已经通过了考核。
用时五秒钟，再一次突破记录。
第三关是污染辨识，在一堆人类中找出被污染的存在。
这对于白芨来说不要太简单。
她只需要看着吧唧望着谁就一眼能够识别污染。
饿是不饿了，就是嘴馋。
“你再把她的简历给我看看？”老头站起身，一脸狐疑看着林燃，“我以为已经放弃了竞争选举，合着你偷偷摸摸找来了帮手。”
特勤局局长面临退休，下任将在林燃和孟拂晓之中选出来，而孟拂晓已经铺好路将前任局长的儿子拉拢过来，也就是白芨的竞争对手，准备入职的新员工。
“没有，只是偶然而已。”林燃摇摇头，他不想管事，洛景和的下场已经摆在眼前，物尽其用，人也如此，用完了就丢是上层一贯的手段。
他不想卷入其中，只是单纯帮忙，顺带着找孟拂晓要点好处，结果安排失误。
林燃站起身，准备去接白芨办入职手续，虽然第一项考核失败，但是后面两项分数足够高，已经能够胜过第二名。
阴差阳错，这人还是成了自己的手下。
*
“入职体检。”
“单位宿舍地址。”
“劳动合同。”
“保密合同。”
……
“怎么会这么多？”白芨傻眼了，将纸一沓一沓接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入职了清洁工，负责收集办公室废弃纸张。
翻到体检报告最后，白芨看见自己的异能被登记为控制系，等级未知，等待进一步体检。
“越正规的单位要签署的文件就会越多，这是正常的。”林燃解释道。
“是，是吗？”白芨茫然，她上一份工作确实不怎么正式，在一区的人眼中应该属于浪费生命的螺丝钉工种。
危机只会由上而下传递，很少是由底层发出。
即使偶尔从底层传递开，也是被压迫已久不得已的反抗，所以七区的湮灭对于一区造成的影像很小，走在街上都很少有人谈起。
新闻短暂播报过，又很快被洛景和的消息压下去。
白芨翻了翻劳动合同，发现最后一页是器官捐赠合同，她狐疑，“这也是正常的？”
怎么感觉自己被人卖了呢？
“当然正常，如果不捐赠器官，政府哪有钱给你做机械化改造。”
身为特勤局的员工，受伤实在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相较于生化改造的不确定性和高污染风险，机械改造是一个更简单也更安全的办法。
如果说洛景和是生化实验品的巅峰，林燃就是机械改造的巅峰，他在刚成年的时候就经历了全身机械化改造，只保留了大脑，而这次受伤，就连大脑也换成了金属材质。
白芨沉默无言，收起了合同，这简直是新时代卖身契。
还没死呢，身体的器官先被人预定上。
“如果机械改造这么发达，为什么还有人会要人体器官？”白芨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因为有守旧自然派，他们坚信人类原始构造才是最完美的，因此拒绝做一切人为改造，反对体外育婴，反对机械身体，甚至反对由机器人照顾小孩。在一区，你甚至能看见自然怀孕的孕妇。”
这倒是挺稀奇的。
白芨从来没有见过孕妇，对她这类污染后出生的新人类而言，小孩子从工厂中批量运送出来才是正常情况，很难想象会有人牺牲一年的时间去怀孕，更难以想象还有人愿意割舍掉现代发达的科技，亲自熬夜带小孩。
这和上夜班有什么区别。
还是自愿的？
工厂的人被污染了才开始热爱工作，那些自愿怀孕带孩子的女人难道也一样被污染了吗？
“拿着这份资料，仔细看看，你先回去。”林燃抬起头，越过白芨的头看向她背后。
一个年轻女人挡在路口。
孟拂晓本来以为自己的职位已经十拿九稳，没想到林燃冒出来横插一脚。
心机深重。
居然故意在第一关不及格。
孟拂晓恨得牙痒痒，忍不住跑过来找林燃，两个人一见面中间的气氛就冷了下来，剑拔弩张。
白芨抱着资料从中间走过，只觉得孟拂晓的目光长久凝固在自己身上。
怎么才刚入职，就惹到人了？
白芨不理解，但并不在意，只是加快了脚步离开。
*
林燃给的资料是白芨顶替那人的身份资料。
她冒用了一个在驻扎在城外检测污染的派遣员工身份，白芨本以为自己能够顶替人身份是在长相或者名字上有几分相似，然而看见原始资料，白芨才发现她们两个人完全不同。
被顶替者叫丁一，是个圆脸胖乎乎少女，和自己除了性别外，没有其他地方相同。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人察觉出来白芨是顶替者。
这座城市没有人记得她。
派遣转正只是一个谎言。
当初雾城需要人去监测周围废弃城市的污染程度，但是缺少人手，稍微聪明一点有门路的人都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
只能以高薪转正作为诱饵引人上钩。
丁一只是其中一条上钩的鱼而已，她太希望能够留在一区有一份足够养活自己的工作，就算明知道希望渺茫还是接下任务。
然后奖励落在了白芨头上。
这样想来，丁一应该是回不来了。
白芨收起资料，有些感慨，她继续往外走，特勤局前台的电视上正循环播放着洛景和的通缉令。
被逮捕后，洛景和被关押在重刑犯监狱，于当晚越狱成功，消失不见，连带着杀害了看守监狱的十几人，顺带毁掉了一区政府大楼。
电视上的通缉令照片是白芨从来没有见过的洛景和，更年轻，更温柔，年龄最多不超过二十，却没有青春少女的活泼，反而显得很忧郁，远没有后期的平和疏离感。
夏枯，被通缉。
洛景和，被通缉。
白芨总觉得自己的命运也岌岌可危，她有种预感，自己正在主动接近危险，站在原地顺着命运的河流而动是一种安全保守的做法，逆着河流而上试图探寻源头总会引来更多的危险。
但是白芨不知道危险的真面目，她只是想找到自己过去的痕迹才来到一区。
或许洛景和知道，也正是因为知道，洛景和才会一反常态叛逃。
“你还好吗？”一个身影悄无声息接近白芨，轻声开口。
白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蓝小姐，又或者不是，只是长着一样相貌的同批次机器人。
“我看你一直站在原地，如果有什么我能提供帮助的，随时可以开口。”蓝小姐递给白芨一张临时出入证，“员工证件七日后才能办下来，这段时间你可以用临时出入证。”
“谢谢。”白芨接过证件，又忍不住开口，“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只有编号0487。”
白芨的目光落在蓝小姐胸前的编号上，就像车子没有名字只有车牌，机器人也是如此，名字是更富含感情的一种表述，机器人不需要感情，“你一直穿着藏蓝色西装裙，那我可以叫你蓝小姐吗？”
0487侧了侧头，笑笑，“当然也可以，使用者可以自定义我的名字。你的名字也很好听，白芨是一种药的名字，开花时很漂亮，我很喜欢。”
蓝小姐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白芨一时间有些恍惚，然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她犯了和聚集点那个二代一样的错误，将自己的情感投射到机器人身上。
同一批次机器人的程序设定都是一样的，她们当然会说出一样的话。
不一样才是纰漏。
在这个年代，念旧不是一件好事，人与人都在不断地离别，更何况是机器人。
“再见，0487。”白芨摆摆手，走出了建筑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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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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