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西柴房的门就被笃笃敲了两下。
姜槐瞬间睁眼,推了推身边熟睡的李帷。梁上的小石头闻声惊醒,骨碌一下翻下来,往门后缩了缩。
“是六爹的人。”姜槐低声说,示意小石头藏好,自己则拉开门。
门外站着独眼老汉,背着个半满的竹筐,筐里堆着刚从药铺收来的药渣和废灵草,叶片蜷曲,根茎发黑,看着和普通杂草没两样。
“六爹让我送来的,”他把筐往地上一放,语气不善,“挑不出东西,趁早滚蛋。”
放下狠话,他似乎不愿意在这儿多待,转头就走了。
姜槐蹲下身翻检药渣,挑出几株被虫蛀过的凝气草和断了茎的回春草,还有一些脏到看不出品种的废灵草,都是些看似没用,实则能提炼灵气的尖货。
“李帷,你把这一筐都倒在地上。”她将所有废灵草挑出,只剩下一筐灰黑的药渣,“然后坐在地上,试着用引气诀将药渣中的灵气吸收。”
李帷闻言照做,片刻后,他惊讶地睁开眼:“药渣中的灵气,竟比自然吸收的还要多一些。”
“这些灵草好歹是在山间,不知道吸收了多少年的天地灵气长成,即使炼成药渣也还有一些剩余。”姜槐解释道。
姜槐也盘膝坐下,闭上眼睛。体内魔息缓缓游走,像一张细密的网,将药渣里的灵气一点点纳入体内。
普通修士提炼灵气,最重要的一步就是从杂气中提纯灵气。因而灵气纯净的地方,往往受众修士追捧。
而姜槐体内的两种力量交织形成的漩涡,能牢牢吸住那些微弱的灵气。
这就是为何前世她修炼速度奇快,却也时常走火入魔,难以压制的原因。
姜槐不敢过多修炼,将剩余药渣交给李帷慢慢吸收,转头看向在门后探出半个脑袋的小石头。
“去打听件事。”她伸手招呼小石头过来,“去探探百草集有没有什么格外异常的灵草,别让六爹的人察觉。”
这样慢悠悠的修炼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在姜槐的记忆中,凡间是有一些特殊的空间,里面灵气浓郁堪比仙门,被称作秘境。
秘境或大或小,入口通常变化莫测,有些大秘境,更是仙门中人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
秘境灵气浓郁异常,其中生长的灵草自然也不同凡间,倘若无意间流入市场,就是一条找寻秘境的线索。
“还有,看看哪里有人收药渣。”姜槐继续道,钱的问题也迫在眉睫,将药渣再转手卖出去,虽然价格低,但也聊胜于无。
“我知道了。”小石头应下声,一溜烟跑没了影。
交代好小石头,姜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提纯这些废灵草。
不知过了多久,姜槐眼睛涨的发酸,体内灵气竟已全部耗尽,手中方才那些废灵草也变成了几片发着光的叶子。
她这才抬头,却见窗外早已天光大亮,已是晌午。
李帷早已将药渣吸收,此刻正在灶台前,熬着一锅补气的药汤。药香四溢,充斥着整个房间,叫人闻着心旷神怡。
“你好啦。”李帷道,“看你修炼的入神,我就没叫你。”
“正好,”姜槐站起来,却因小腿酸胀踉跄着走到李帷身边,拿出几片小叶子,“这是凝气草的叶片,刚好提炼好。你放进去,今天喝了,能助你巩固。”
话音刚落,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小石头探个脑袋:“今天我在百草集四处转了转,没听到有什么异常。”
他用袖子擦去额头的薄汗,继续道,“不过我倒是看到一个收药渣的阿嬷,不论好坏都收。”
“你做的很好,麻烦你跟那阿嬷说,晚上叫她带人来收药渣。”姜槐道,而后看向李帷,“小帷,你找时间将药渣拿去卖了,卖的钱买点菜,不能一直吃着干粮。”
谈话间,方才一锅药汤也熬的差不多了,正咕嘟咕嘟冒泡。李帷翻出几个破烂却能用的碗,用清水洗过,给姜槐和小石头各盛了一碗。
药汤苦涩,小石头喝的龇牙咧嘴,他哪喝过这么苦的药,捏着鼻子好半晌才灌下去。
李帷自幼便常喝药汤,都是师父给他熬的,虽然苦,但咬咬牙还能直接一碗下肚。
片刻后,他眼睛一亮,“我能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压缩着我的灵气!”
“凝气草起作用了。小帷,你要喝两碗。”姜槐道。
李帷试图以药太苦为由提出反抗,却被姜槐驳回。他只好苦着脸又喝了一碗,整个人都蔫儿了。
几人很快瓜分了一锅药汤,小石头喝完大喊神清气爽,便要出门继续晃悠。
见小石头离开,姜槐走到柴房的角落,捡了两根较直的柴禾,用柴刀砍去枝干,像先前在山寮那样。
“下午我教你练剑。”
院子里,李帷学着姜槐的模样站好。
“这是仙门最基础的剑诀,门槛低,但练成了也不容小觑。”
李帷握着柴禾,手心有些发汗:“我……我从没练过剑。”
“很简单,基础剑诀分流云和破空两种,”姜槐站在他对面,“流云剑软挡,破空剑强攻。”
“双腿分开站住,气沉丹田。”姜槐放慢动作,手腕转动,柴禾在身前画个半圆,竟带起一阵风,“别用蛮力,借风的力。”
李帷跟着比划半天,却没有任何反应。姜槐皱眉:“试着将灵气聚集在一处,手腕放松,像你平日捣药那样,用巧劲。”
李帷恍然大悟,试着放松手腕,再转动时,动作一下流畅不少。
虽说快要入秋,日头却仍不小,照着二人身上都渗出一层细细的汗。虽苦,却无人叫停。
直至入夜,独眼送来今日的最后一批药渣,姜槐二人照例分工。一人吸收药渣,一人提纯废灵草,结束后,李帷再将今日所有提纯的叶子挑了三成,送去六爹。
这柴房此刻只剩姜槐一人,看着院子里满地的药渣,顿觉今天过得实在是太忙碌了,事情桩桩件件,将一天都安排满了。
但总算事情都步入正轨,这条路走得愈发清晰。
她想要改变一切,就必须往上爬。
后面的日子异常的平静。
独眼雷打不动地在早中晚各送来药渣,小石头鲜少在柴房里待着,小孩似乎在百草集也有他的圈子。
李帷是最忙碌的,眼睛一睁就在吸收药渣,但花的时间倒是一天比一天短。偶尔去外面买些物资,回来又给姜槐和小石头做饭,每日一锅药汤更是从来没停过。
相比起来姜槐就闲适了不少,她在房间里又画了个聚气阵,李帷吸收药渣比吸收天地灵气快,她就将药渣分给李帷,自己则在房间里面打坐。
但比起打坐,更多时候她会选择练剑,江栗的身体没什么力量,练剑更要求日日连续。为此,她还特地去城里挑了两把铁剑,树枝用久了,第一天的时候甚至提剑都发软。
除却修炼的事宜,姜槐难得在这个破旧的小柴房,体验到异常的宁静和温馨。
李帷分药汤时,总会把最纯净的部分偷偷留给她,而自己只喝带渣的药汤。某次被姜槐撞见,李帷慌忙掩饰,说姜槐日日练剑太过辛苦,身体承受不住,被她训斥一番。
小石头总会在林子边缘捡一些狗尾草,编成草蚱蜢卖给市集的小孩,换得几个铜板买糖糕,再带回来分给姜槐和李帷。
此刻的姜槐,已不再是蚀灵滩上那个只剩恨意的她了。她会在李帷练岔气时忍不住骂他笨,得了闲会陪小石头玩小孩的游戏。
她借用江栗的身份,笨拙地活着。
而这般的日子竟不知不觉过去了一月有余。
这天,西柴房的院子里,平静的生活第一次被打破。姜槐右手持剑,站在院子中央。李帷在她前方不远,拿着剑的手微微颤抖。
“今日你我对打,你只管攻击,不用怕伤到我。”姜槐提气作势,卷起的微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李帷苦着张脸,“我哪里是怕伤到你……”
他调整气息,心中回忆着这几天记下来的剑法动作要领,一鼓作气,提着剑就往前冲。
铛的一声,双剑相击。
结果不如人意。姜槐只是抬起右手,便震得他连退了几步,铁剑都差点脱手。
姜槐皱眉,“一塌糊涂。别顾着埋头往前冲,要看敌人的起手动作。还有你的双腿要站稳,气沉丹田。”
李帷被泼了盆冷水,顿时冷静了下来。
调整一番,他重新起势,后脚一蹬,看似又要一头猛冲。而快要近身时,他脚尖一点,身子即刻调转了方向,铁剑从姜槐左侧劈来,隐隐有破空之势。
是破空剑法。
“聪明。”这一招出其不意,却没骗到姜槐,她似乎提前预知,早将铁剑挡在身前,只是往前一推,便将这一招卸下。
“不过动作不够隐蔽,步伐还需要练。而且……”姜槐无奈道,“你现在不是武夫,是剑修,至少稍微用点灵力吧,这些天的药渣白用了?”
李帷挠挠头,“我先前不知,这打架还要想这么多事。一边要看你动作,一边要想步伐招式,还得凝气!我刚刚都忘记要用灵力了……”
姜槐扬起嘴角,她以前总以为这些是无师自通的,倒是第一次见李帷这般,“等你招式练熟了,灵力运用久了,这些都会是下意识的反应。”
这些时日的修炼,她体内经脉都拓宽不少,偶尔能感觉到魔息和灵气在体内和平共处,不再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前世练剑的手感也逐渐找了回来。
二人又再对了几招,虽每一招都被姜槐挡下,却能明显感觉到李帷的变化,本来只能用一式破空,到后面将流云和破空结合。
“不打了不打了,”李帷放下剑,叉着腰气喘吁吁,“太累人了!”
他眼眸一转,怕姜槐还要继续对练,连忙转移话题:“江栗,你想不想去街上看看?”
姜槐摇了摇头,“我怕被认出来。”
被认出来只是一方面。
重生以来,姜槐总觉得时间宝贵,她必须时时刻刻抓紧修炼。她晚一天找到云澜,云澜就多一分危险;晚一天走到高层,那些仙门小人就要做更多伤天害理之事。
光是这么想着,她的眉头就紧紧皱起。
李帷笑意一顿,脑海里闪过他认识江栗后的种种事情。
江栗总摆着一张苦瓜脸,明明是温婉清秀的类型,眼神却总是深沉,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偏执。
再细想,江栗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修炼的事情,各种阵法、剑诀,不该是一个十七岁药农知道的。李帷一直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从来不会问。
此刻亦然。
听见姜槐的话,李帷马上哎呦两声,蹲下身捂着腿道:“哎呀我刚刚练剑把腿给扭了!可这今天的食材和药材都还没去买,唉,一个伤患上街,多危险呀……”
假的不能再假的谎话,姜槐睨了他一眼,“我还要练剑。”
“阿栗,”见软磨失败,李帷也正色起来,“我不知道你心底里有什么事情,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直往上走。但是,别把自己绷太紧了。”
姜槐沉默了。李帷的意思她当然清楚,不如说这句话她已经听过太多太多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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