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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劫镖

四年前,江怀山闲游到岭南一带,路过一处城镇,偶然听说附近有座白石山庄,庄主是当地的一个财主,在当地一向作威作福,近来行为愈加跋扈。

那夜,她站在落脚的客栈的屋檐下,听店家和妻子关起门、在屋内窃窃私议道:“我听小道消息说,近来白庄主身边来了个武林高手给他撑腰助阵,连附近绿林道上的好汉都不得不从、给他上供了,何况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

一旁大约是这店家的妻子接口道:“如今年景越发惨淡,咱们若再给他交钱,日子如何过得下去。”

那店家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道:“捱得一日是一日罢,真是苦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当时江怀山十七岁,性情比如今更为锋锐分明,武功亦已是天下罕有。

她一听此事,想起以往在天山长住时,师傅告诉她的江湖上的种种险恶,恶霸多有、骗子遍地,更有一些名门大派的伪君子令人防不胜防。

她当即起了一探究竟的心思,便飞身前往那个白石山庄,暗中监视了几日。

刚开始几日都没让她探出什么把柄,直到一天晚上,她看见有一位约有五十岁上下的灰袍男子悄然掠过白石山庄的院墙,身形轻捷迅疾,几个起落便落在了白庄主所居住的院落中。

正好白庄主的书房里还亮着灯,烛火映着窗,在刚入夜的夜色中散着昏黄的光亮。

越墙而入的这个灰袍男子轻功不错,武功似也不差,腰间挂着一把形式狭长的长剑。

江怀山伏在暗处,目光冷彻,一眼便认出了这种剑的来历。

江怀山的师傅是当世毒仙,曾对她细讲过当今武林各派的武功家数、江湖上的一些奇门兵器、以及武林各家各派的高人来历。

故而她一见这剑形式尤为狭细轻长,显然是走险锐迅疾一路,便知持剑者是海南剑派的人了。

她心中暗道:“海南剑派僻处海外,一向罕履内陆,怎会有海南剑派的人出现在岭南地界。”

她武功高绝,当即飞身到屋顶上,伏身窃听室内的谈话。

只见那个灰袍人进屋,关上门后。

屋内便有个身着锦衣缎袍、体态肥胖、面上笑意吟吟的财主模样的、四十来岁的男人迎了上来,微笑着道:“冯二长老果然是个信人,现已一更天了,待到二更天,咱们便可出发了。”

这个富态的财主模样的人,便是白石山庄的白庄主了。

白庄主为人甚为谨慎,江怀山在暗中探查了数日,竟都没有探出他什么把柄,不过今夜看来应是个不眠之夜。

江怀山凝神静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只听那位冯二长老应了一声,却忽然笑了一笑,神情在烛影中显得有些诡谲,道:“我那个迂腐的大师兄还劝我别干这档事,但我一说给他分五百两黄金,他便也不出声了。”

白庄主微微一笑,附和道:“爱财之心,人皆有之,高大长老看来也不能免俗啊。”

冯二长老微微点头,两人就在屋里继续饮茶谈话。

江怀山听了两刻钟,大约听明白了,原来那位白庄主早已打听好了,今夜三更时,会有一队镖师携着一批红货经过附近一百里外的一处山谷。

白庄主便提前与这位海南剑派的冯二长老商量妥当,今夜他二人一同前去劫镖。

江怀山武功卓绝,伏在瓦上,悄无声息。书房中的二人只顾谈话,全未发觉隔墙有耳。

只听那冯二长老又道:“白兄,据你看来,这批红货究竟……”,他话不说完,但眼色之中,已然表示了想问的问题。

白庄主捋了捋胡须,却不答言,只是伸出右手手指,比了一个二。

冯二长老眼睛顿时一亮,压低了声音道:“当真?”

白庄主微微颔首,却开口道:“冯兄,你武功远胜小弟,此番还得多多仰仗于你。规矩照旧,得了货,咱兄弟俩一人一半。”

冯二长老闻言,神色间似乎也比较满意,便点了点头。

白庄主说到此,又微微皱了皱眉,道:“据小弟探得,这批货是湘北的镇远镖局所保,镇远镖局的王老镖头似乎不易对付呢。”

冯二长老闻言,神色也不由得有点凝重,但随即又笑了一笑,道:“白兄不必忧心,镇远镖局中棘手的角色也就他一个,到时我先拖住他,你暗中发暗器,想来问题不大。”

他话声一顿,又低声道:“且听江湖传言,王老头最重江湖道义,到时若真个棘手,便先药了他手下的镖头们,以作人质。”

白庄主闻言不由得微笑,点头拍了拍手,道:“冯兄此计甚妙,冯兄如此说,小弟便放心了。”

白庄主顿了片刻,忽然又道:“到时若是事成,便将他们就地……”,他说着,用手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冯二长老闻言,微微一怔,顿了顿,才悄声道:“这批货如此贵重,随行的镖头们少说也有数十人,若下毒手,会不会过于……”

白庄主目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却缓缓道:“王老头在江湖上人望不错,若消息传出去,教江湖上的人知晓是你我结果了他,到时你我便吃不了兜着走。”

他续道:“镇远镖局地处湘北,此地却在岭南,相距千里之遥,又僻处山脉之间,只要把他们全都结果了,消息便绝不会泄露出去。”

冯二长老听他如此说,似乎也觉有理,便点了点头。

江怀山在房顶上听到此处,目光神色更是冰冷。

她已听明白了,书房中这二人看来不仅要劫镖,还要杀人,目的便是杀人越货,不留痕迹。端的是好狠辣的手段,竟丝毫不把几十条性命放在眼中。

她在心中微微冷笑,心道:“这白庄主是个当地的恶霸,如此妄为也还在意料之中。那冯二长老却是海南剑派的长老,身为名门长老竟也如此贪财作恶、助纣为虐,真是枉为一派长老。”

不知不觉快到二更天了,白庄主带上了暗器囊,冯二长老也换了一把形式普通的长剑、以免被人看出来历,二人又都换上了夜行衣。

二人收拾妥当,便悄悄骑上健马,便往西边的山谷中行去。

江怀山听他二人说过路程只有百里,便也不骑马,运起轻功便遥遥地跟了上去。

快三更时,白庄主和冯二长老到了地头,两人站在峡谷东侧约有十几丈高的小山头上,举目往四外察看。

白庄主道:“待会他们便要从山谷中经过,我看这崖顶上有些碎石块,咱们先布置好陷阱。”

冯二长老点头同意,便与他一块去把那些大石头块搬运到崖边,以便到时使用。

两人搬好石块,一切准备妥当,便藏身在山头上的树丛后,静待肥羊入网。

江怀山如同黄雀在后,藏身在远处的树木之后,遥遥监视着白冯二人的动静。

果不其然,过了两刻钟,便见一队车马从远处遥遥地奔了过来,前方的一个骑客手中持着一支旗杆,杆上的旗子是一片流云图案,便是镇远镖局的标识了。

马队前方还有一位老者,须发斑白,面容略显苍老沧桑,却是一身正气、双目炯炯,身稳气凝,看上去便是个内家高手。

江怀山看到此景,心道:“镇远镖局的王老镖头在长江以南的镖局行当中声名颇著,据说他从业已有四十年,失手的生意寥寥无几,且在江湖上颇有侠义名声。看来今夜得救他一救了。”

江怀山立在树后,眼看着白庄主向冯二长老打了一个手势,冯二长老意会,两人便将要一同把那些大石块推下山崖,先砸死一批镖头们。

江怀山手指一晃,黑沉沉的夜色中只见两道银芒闪过,冯二长老便先“哎呀”一声,叫了出声。

恰逢此时崖下的车马听到崖上有人痛叫出声,纷纷都勒马停步,抬头往山上看去。

原来是江怀山发了四根银针,两根打中了冯二长老的双腕,两根打中了白庄主的双腕。

江怀山内功深湛,自是明白自己发的这把银针的力度,已把白冯二人腕上的功夫给废了。

她见此情景,不禁也略有点佩服这位白庄主的隐忍功夫,她心道:“我在这四根针上用了六成内力,他二人都被打中,剧痛彻骨自不必说,这白庄主竟能忍着不出声,倒也是个角色。”

这时冯二长老还未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白庄主已低低叱骂了一声:“该死。”

白庄主心思灵巧诡诈,一被银针打伤,便低头往下看去,却见山谷里的镖头们都抬头往上看来,似乎也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思灵活诡诈,立刻便明白,是另有高人在暗中对付自己,便当即忍着双腕的剧痛、飞身欲走。

这时一旁的冯二长老也已反应过来,却只以为是山下的镖头们预知到了情况,抢先出手害他二人。

冯二长老当即怒吼一声,拼着双腿还能活动,便要把那些预备好的大石块踢下山崖,与镖头们拼个同归于尽。

江怀山此时已现出身来,先堵住了白庄主的退路。

白庄主正在飞逃,忽然被一道白衣人影拦住了去路。

他抬眼一看,只见是个肤白若雪的绝色少女拦在了自己身前,他不禁微怔,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被江怀山一剑刺了个对穿,当即倒地身死了。

一旁的冯二长老才刚把一块大石块踢下山崖,江怀山便已又掠到了他的身后,一剑出手,把他也结果了。

山崖下的镖头们自冯二长老痛叫出声时,便已有所警惕防备。

他们眼看着山上有一道模糊的黑衣人影忽把一块大石踢下,镖头们便纷纷策马躲避,最终并无人马伤亡。

但山谷里的镖头们自也看到了山上有个白衣翩跹的少女手持长剑,似乎杀了一两个人。

黑夜之中远远望去,那少女的容貌望不清楚、但似乎是美貌的,如同月下仙女一般,镖头们看得直发怔,也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王老镖头江湖阅历很深,此刻看了片刻情况,似乎明了了一点,便向山上一拱手、运内力传声道:“小老多谢姑娘仗义相助,还望姑娘下山一见。”

王老镖头这番说话,也有所原因。

这处山崖很是陡峭,若是从山上运起轻功、攀着崖壁或顺着绳索而下、倒是不难,但若让山谷中的人攀岩而上、就不容易了。

王老镖头本人轻功并非出色,且就算他能攀上山崖,他身后的镖头们也难爬上去。

且他也看出了山上那个人影模糊的少女出手极快、武功极高,简直是他生平仅见,故而才有此言。

江怀山却似没听见王老镖头的声音一般。

她结果了白冯二人后,又拭净了沾染了些微鲜血的寒水剑,细心地归剑入鞘,便运起轻功离去了,她的白衣身影眨眼间便在山头上消失了。

她离去后,山谷里有镖头声音微颤道:“师傅,我们是碰见仙女了吗?”

王老镖头闻言,瞪了那个镖头一眼,顿了顿,才吩咐道:“你随我上去看看,其余人守着货物别动。”

随即王老镖头便从包袱中拿出绳索,绳索尽头有个钩子。

他把工具递给徒弟,自己攀着岩石先往山上爬去了。

他徒弟用着绳索,也紧随其后,两人不一会便爬到了山顶。

两人爬上山头后,一眼便看见了山顶的悬崖边放着一堆大石块,显然是用来害自己这队人的,但应是敌人还未曾出手,便被别人先结果了性命。

山头上附近的十丈之内,横卧着两具尸身,尸身衣上鲜血还兀自流淌,显然是刚刚被杀的。

师徒俩见此情景,都不由得面色微变。

王老镖头经验老道,当即走近前去察看验尸。

他一验过尸身,神色更是凝重。

他徒弟站在一旁,见月光之下,师傅脸色似乎很沉晦,不由得更为紧张,不禁低声问师傅道:“师傅,您看这是怎么回事?”

王老镖头闻言,又瞪了徒弟一眼,却沉声道:“你看不出吗?”

那镖头徒弟也有一些江湖经验,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师傅,便道:“依徒弟看,这二人应是想劫镖的,但反被适才那个白衣小姑娘给害了。”

王老镖头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却不出声。

他徒弟在黑夜之中也看不出什么,也不敢说什么,只觉这荒山野岭的气氛有些阴森,心里直打鼓。

过了片刻,王老镖头才接话道:“你说的不差。只是我适才查看过了,死的这两人,武功都不弱,尤其是这个瘦一些的,武功与我也在伯仲之间。”

那个镖头徒弟听到此话,不禁微微吃惊,道:“师傅,如此说来,适才还是那个白影小姑娘救了咱们。”

王老镖头微微点了点头,眉头微皱,似乎也觉得这件事似乎并不太简单。

师徒俩商量了一会,也猜不出什么结果,便又保着货物起程上路,打算明日白天到镇上再行打听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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