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正襟危坐,紧张道:“陆公子,小的实在不知,这是糟粕行为早就禁止,若非小的夜里实在好奇偷偷看了几眼,还不知现在竟有这种事迹发生。”
陆苋问:“为何不报官?”
掌柜的道:“春风客栈出过命案,小的去跟知县大人理论过,名声不太好,去了也没人相信。”
听来其他百姓还不知道亥时后发生的事,对女鬼夜啼也异常习惯,他们坚信只要不出门就不会发生坏事。
陆苋又问:“女鬼夜啼之事,官府怎么说?”
掌柜的回:“女鬼是后来的,笑林县自去年开始奇怪事不断,先是丢鸡丢狗,后来连人也丢了,哪里都找不到。丢的那人家住锦绣街街尾,名唤段骘,他家人找了好几日未果,都以为他死了,正要办丧之际,他又自己回来了!只是整个人都不对劲,像丢了魂,怎么叫都不理会,夜里常常坐在自家门口盯着前面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看了七日,死了!”
笑林县就两个姓,段和司,祖上多多少少有点血缘关系,祖孙们不断开枝散叶,造就如今的人口大县,哪家有点什么事,不出半日就传得人尽皆知。
就因为这些怪事太离奇,人心惶惶,所以知县大人下令整个笑林县亥时不进不出,所有人员不得走动,不得往窗外望,但仍有好奇心满满的人尝试偷看,这一看,离奇事件再度发生,遇害者无数。
再往后,就有了闹鬼传闻,而春风客栈恰好在这时出了命案,一来二去,那闹鬼的传闻就安在了春风客栈头上。
有了女鬼夜啼,好奇的人倒是少了,很久没再发生过离奇事件,笑林县也就逐渐恢复正常。
“可我家账房先生是男的,那女鬼穿着女子样式的红衣,披头散发,很明显是女的,怎么可能是我家账房先生作怪?”
掌柜的至今感到冤枉,也为自家账房先生不值,死了还被扣罪名。
陆苋再问:“听你这么说,那女鬼还误打误撞保了笑林县许多人性命?”
掌柜的想了一下:“这么说也对。”
陆苋提起公主:“是否记得店里来过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住店?随行有三十仆人,六个婢女?”
“记得!记得!”掌柜的印象颇深,“那位女客出手阔绰,给小店所有人都赏了百两银子,而且随行颇多,定是青璃贵女,所以我们打起十万分精神好生招待,后来那位贵女在笑林县玩腻了,不住了,我们便恭送她离开,贵女身份尊贵,我们也没敢问要去哪里。”
“你确定她离开了客栈?”
“确定啊!我还送她出笑林县,给她赠了几瓶桃花酿。”
陆苋声色冷了几分,一字一字问:“你确定?”
掌柜的感到无端压力,擦擦脑门上的汗,仔细回想当日事情,忽然没那么确定。
“那位女客离开之际头戴深色帷帽遮挡面容,步履端庄,由婢女搀着外出,小的赠酒时与她搭话,她没理……她没理……对!她没理!这就不对!”
掌柜的忽然激动道:“女客入店时十分活泼好动,对什么都好奇想看上一看,也没有架子,经常与小的说话,她去的许多景点和吃的吃食还是小的推荐,但她走时很是干脆,小的搭了许多话都没有回答。”
人家一看就身份显贵,掌柜的只当人家腻了这里的人和地儿,也就不敢再说,赠了桃花酿后便立在一旁安安静静目送,然后回来继续迎新客。
结果回去客栈就听闻客官间发生争吵,还没等他弄清缘由,账房先生为了劝架,已经被无意伤害,伤势过重,无力回天。
陆苋沉思。
这就对了,春风客栈三层久不进人,刚好给了扮鬼人藏身之处,他久在客栈,想必亲眼见过公主被掉包,那头戴深色帷帽出去的人定然是她人假扮,所以扮鬼人飞书皇城写明真相,诱陆苋来寻。
扮女鬼的人没有恶意,他在保护笑林县百姓,但为何不让旁人察觉呢?
他又是如何知晓公主身份并准确把飞书掷进陆苋房间的?
公主出行已经有在低调,如果说公主习惯场面盛大被误认为是青璃贵女还好说,但真实身份一事整个笑林县只怕无一人敢认,就连知县也没见过她面,是陛下长时间没收到公主书信派人来寻,知县才知晓公主失踪一事并悉心追踪,找到线索递呈上去,现在陛下的人已经在追恶人谷的路上,只是一无所获。
现在陆苋有更大的担忧,怕就怕这起失踪不是针对公主一人,而是公主无意卷入这场意外。
且,消失的随从和婢女又去了哪儿呢?
陆苋冷静问:“那位贵女离开前的夜里客栈可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
掌柜的想了想:“还算寻常吧,没什么不同……亥时后有一声尖叫,不过那会儿想必又有人不小心碰见夜迎亲,吓着了。”
陆苋“嗯”了一声,“你家客栈有密道吗?”
掌柜的笑了:“有,从后堂可以直接到菜市,图一个运菜方便。”
陆苋:“除此之外呢?”
掌柜的摇头:“没有了。”
陆苋:“地下储存库呢?”
掌柜的继续摇头,觉得这问题有些莫名其妙:“没有,那儿挖密道做甚?我还怕小偷偷我库存呢。”
陆苋带掌柜的去地下储存库。
“这、这这!谁挖的这是!挖密道做甚!”掌柜的气得不行。
陆苋道:“这里直通义庄。”
“义庄……义庄?!”掌柜的扑腾一声跪下,“陆公子救命啊!他们这是要我死啊!义庄那么邪乎,要是有邪祟顺着密道来我客栈,那我小店真开不下去了啊!”
掌柜的捶胸顿足,险些气急攻心。
“你别急,听我说。”陆苋按住他手,耐心安抚,“这阵子你先照常开店迎客,如往常一样该干嘛干嘛,亥时一过听见什么声音动静都不要出门,我会保护你。”
掌柜的老泪纵横,连连点头,抹抹眼睛,忽的想起还有俩人来,“还有我那杂役和跑堂呢?”
陆苋:“也会保护他们。”
掌柜的这才扶膝起来。
陆苋道:“现在,你先回去休息,不能和任何人透漏我俩身份。天亮后聂大人去找知县大人,今晚之事半个字都不能说出去,你不要说漏嘴。”
掌柜的无声点头,只能信任他俩。
聂十三不敢走远,匆匆在客栈附近找了块儿地挖坑打算埋好袋子,这一挖,猛地翻出许多混着泥土的白骨,顿时眼睛瞪大往后连退,左顾右盼发现没什么异常,把血袋子往里一丢,惊悚地往回跑。
回客栈习惯性看一看自己的马,怎么看都少一匹。
陆苋在房间等他。
“大人,两件事。”聂十三惊魂未定,“其一:您的马不见了;其二:我在挖坑埋血袋子的地方发现许多白骨,多是男子尸首。”
陆苋点头,其一他已知晓,送掌柜的回房后往楼下一看,只看得见聂十三的马,他的马凭空消失了。
他给聂十三同步从掌柜的那里知晓的信息:“这地方不止公主失踪,半年来已失踪过许多人口,有男有女,大多是亥时过后好奇夜迎亲结果遇上邪祟遭遇不测。”
聂十三握拳,愤愤道:“这太可恶了!不是说桃花镇乃世外桃源、不涉及朝政与江湖吗?怎的邪祟还往这边来!”
桃花镇有桃花岛,乃先先先先先帝出生的地方,据闻先先先先先帝在这里长到十岁后被皇祖父接回皇城抚养,即位后十分怀念在桃花岛的时光,因此下令不许任何江湖势力踏足于此,违者杀无赦。
此后,这里变成了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陆苋拍拍聂十三脑袋,揪着人耳朵进屋睡觉,“赶紧休息,天亮后我找掌柜的去菜市转转,你去知县大人府上一坐,切记不要暴露我也在此。”
“是!大人!”聂十三乖乖洗脸脱衣躺下。
春风客栈出事后走了许多伙计,如今后堂只有跑堂段明和杂役司松泉在一起打理。
陆苋随他们通过密道去往菜市。
密道很结实,挖了许多年,足有一成年男子高,但陆苋进去还是得微微弯腰,走得不怎么舒服。
跑堂走在最前面,笑道:“以往风光时都是菜市直接给我们送菜到后堂,落魄后只能自己去买菜,买得不比以往多,少有人待见。”
杂役还在为晨起时发现弄丢了客官的马而内疚,虽然陆苋没有追究,但他自己愧疚,整个人都蔫巴巴的,扶墙走得极为缓慢。
跑堂催他:“你快一些!得赶紧买了菜回去做饭,你想饿着客官啊?”
杂役本就愧疚,听了这话当即直起腰走得飞快。
菜市在小西门,熙熙攘攘,往来人口众多,不止买菜,还可买丝买锦,酒品交易,琳琅满目。
杂役与跑堂兵分两路,陆苋跟着跑堂走。
路过鸡笼,老板热情招揽:“看看鸡吗?百文一只,立买立杀!”
跑堂飞快移开目光,假装没看见有鸡,眼睛看向另一边豆腐。
陆苋回头观测,附近卖鸡的很少,想买鸡的却多,只是他们都远远观望,想吃但不上前。
陆苋问跑堂:“这里的鸡怎的这样贵?几乎是正常物价三倍。”
跑堂一手把豆腐装进篮子,一手付钱,道:“我们县的鸡狗夜里被山上老虎叼走许多,活下来的极少,因此物价上涨,没办法。”
陆苋恍然想起义庄的鸡狗棺与老鼠棺,好奇问:“笑林县有为鸡狗办丧的习俗吗?”
跑堂的笑了,“客官这开的什么玩笑?哪里都没有这样的习俗吧?”
陆苋思忖:“若是有呢?穿上寿衣,还有陪葬。”
跑堂眼睛在路过的蔬菜上打量,比较比较哪家新鲜,随口道:“那可能是哪位公子小姐养的爱宠去世了,心疼吧。”要不就是疯了,有钱憋的。
走到一家羊肉摊,跑堂看都不看,眼睛特意往相反的另一边看去,等过了摊子才扭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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