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知道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亲情、友情、甚至爱情。”
“所以你跟她之间因为一个故人的死反目成仇了，现在她正在试图报复你？”
“或许吧。”
“那你把她赶走了，怎么做到的？”
艾因啪的一下合上双手，笑道：“好了，讲故事的时间到了，我累了。”
零祁还欲再说些什么，视线里得所有灯光骤然熄了个干净，黑暗如潮水一般的涌进视野，他听见外面监管者拿着□□挨个语言粗鲁的让他们上床。
艾因已经洗过澡了，在黑夜里如履平地地回到上铺，轻飘飘的留下一句睡了。
零祁去浴室洗了一个冷水澡，很快也躺回床上。
滴答……
滴答……
滴答……
“我喜欢听故事。”他眨了眨眼，并没有困意，还在想着艾因跟他说的故事，心口有些发热，“你不告诉我你是如何把他赶走的。”
这只是故事的插曲，还不是故事的结果。
他知道艾因并没有休息。
沉寂了一会儿，冷不丁的，零祁道：“奇怪，分析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艾因幽暗的语调尾音上扬：“嗯？”
“你在监狱的权利有多大？”零祁毛茸茸的脑袋忽然从床底下冒出来。
黑暗里即使艾因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感觉到他的目光，炽热的，期待的、好奇探究的、眼里有幽蓝色的火焰在沸腾。
艾因的呼吸微窒，反应很大的坐起来，冷声道：“收回去！”
零祁收回扒着栏杆的手，又躺回去，双手放在胸前闭上眼，还是感觉到心口发热，他又睁开，盯着上铺道：“艾因。”
对方没再回。
“对不起，以及，谢谢。”
艾因下意识的咬了下舌尖。
零祁盯着黑漆漆的上空，他已经不生气了，艾因牵连了他，也救了他，他不是沉默的机器，他会说话。
艾因闭上眼，语调很轻：“谢什么？”
零祁用手轻轻蹭蹭脸上的药膏，想要说话，但眼皮已经沉下来，他累了，需要进入休眠模式了。
最终一夜无梦。
-
第二日，零祁是被广播声叫醒的。
声音究竟从哪里冒出来的无从得知，但是机械板正的语音只是不停的发放一则重要的通知：所有人注意，本月疏导开始；所有人注意，本月疏导开始……
他问艾因什么是疏导。
艾因被他堵在洗漱间门口，额发间还带着水珠，难得起的如此之早，似乎也十分烦躁，语气冷冷淡淡的：“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好在很快就有监管者来叫他们的名字。
“2191，7077，出来！”
两人穿着蓝色囚服跟着四位监管者出了囚房一路来到一间极大空旷的圆弧形房间。
而这里，零祁第一次见到如此之多的囚犯，密密麻麻的站在一处，摩肩接踵。
司弃也赫然在列。
他竟然在跟一个年轻女人说话，女人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双手双脚竟然同艾因一样戴着特殊的锁链，而眼睛则被蒙上了一层黑布。
他转头问艾因：“那个女人是谁？”
艾因站在他身侧表情微妙：“不认识。”
“你认识。”零祁不愉快的戳穿他，“否则你为什么不反问我。”
如果是平常的艾因，应该回答“你觉得我认识吗？”或者“你觉得我知道？”
艾因笑了：“怎么，你很了解我吗？”
“她是谁？”
艾因扫了一眼已然看到并对着他们招手的司弃，微顿，随后表情不虞道：“一个盗窃犯。”
“做了什么？”
“入侵联合大厦并带走了一份红色文件，然后被抓住送到这里来了，脑子很好，过目不忘，所以要把眼睛蒙上。”
“手铐？”
“防止她自残。”艾因说到这里，伸手拉住零祁的手腕，带着他离开原地朝着司弃的方向走过去。
艾因掌心冰凉，零祁看他如此突然的动作，有点迷惑，但还是没挣开他的手。
司弃眉飞色舞道：“哎，我可最最喜欢月历疏导了，毕竟可以破格见到一个月才能见一次面的老朋友，你说呢8880？”
8880：“……你的朋友真够多的。”
“你羡慕了？”
8880轻嗤一声：“我羡慕什么？看你发展了一帮神经病加暴力狂？”
司弃不快道：“别这么说自己……介绍一下，7077，我的新朋友，磁冰石挖矿机器大人，这位是8880。”
零祁看着对方精准的偏过头来说：“你好。”
他心里惊讶于对方的敏锐，回复道：“你好。”
8880说：“还有一位呢？”
司弃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你讨厌的艾因。”
零祁看见8880听见司弃的话，迅速往后退了好几部，表情有些崩坏：“你为什么不能早点提醒我。”
司弃莫名：“你也没问啊。”
艾因冷眼旁观，蓝色的眼珠落回零祁身上，笑了一声：“神经病，不用管她。”
司弃主动道：“你也不用理她，让她一个人站在那儿就好，他们从不同框出现的。”
零祁歪了一下头：“为什么？”
司弃笑了：“因为她是艾因的父亲抓来的，自然离他们要多远有多远。”
零祁看向艾因。
艾因表情淡淡的，和平常没什么分别。
他想起来艾因的父亲。
银河联席会的首席议长，罗伦·科林，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肃静。”
一位戴着臂章的监管者在最前方喊道：“所有人排成两列，快点。”
艾因眼疾手快的将零祁拉到身边，低声道：“跟着我，不要乱跑。”
零祁哦了一声，跟在艾因身后去排队。
司弃没跟他们一起，嘀嘀咕咕的，8880捋了一下头发，歪头问：“怎么了？”
“你不懂。”司弃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艾因身后的零祁，神色复杂，“他们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8880舔舔唇：“怎么，你吃醋了啊。”
司弃白她一眼，走了。
-
艾因的手掌心温度一直很低，握着零祁手腕的温度像是一块温凉的羊脂玉，皮肤细腻极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零祁觉得他很不自然，不由得露出迷惑的眼神。
不知道排队有什么讲究，他站在艾因前面，等他手腕松开，艾因的声音就响在他耳边：“站好。”
他不怎么高兴的站好。
队伍依次往前涌动，走进一扇电子门后消失不见，监管者一边核实他们胸口的编号，一边在纸上勾画。
“9761。”
“7027。”
“5545。”
“7077。”
零祁站定，监管者额外多看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去：“往前走，进那扇门，之后有人会引导你。”
零祁走进那扇铁门，合上之前，他看见那个监管者意味不明的在纸上打了一个奇怪的符号，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而艾因面色平静，对他做口型道。
“去吧。”
-
电子门后是一条幽长至极的暗淡走廊，只有绿色的指示灯显示并提醒他往前走。
或许是十分钟，又或许是二十分钟，他走到一扇门前。
“扫描虹膜。”
一只蝙蝠倒挂在头顶上，发出刺耳且聒噪的通报声。
“扫描失败，未检测到虹膜。”
“扫描失败，未检测到虹膜。”
零祁等了一会儿，但这只蝙蝠显然并不能够完全意识到自己即将惹怒一个危险分子，只是不断重复的说着这一句话。
零祁很有耐心的等了一会。
但也只有这一会儿。
他抬起手，一拳打碎了电子门上的门锁装置，面无表情的迎着刺眼的红色灯光走进去。
“你看起来很暴力。”
站在睡眠仓前的白色大褂吃惊的看着他。
“因为他很吵。”零祁如是说。
疏导员心想，又是一个难缠的刺头。
他对着零祁道：“好了，请走过来，然后躺进这个睡眠仓里，我们马上开始进行疏导。”
零祁躺进睡眠仓，疏导员坐在睡眠仓旁边的椅子上简单介绍道：“根据监狱第六百七十二条规定，我们将进行为期10分钟的心理疏导，以便了解你的心里状况，现在开始。”
零祁的头顶喷出一点白雾，他闭上眼，呼吸放缓再放缓，慢慢的划入黑暗里去。
-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圣德兰学院高耸入云的大剑碑前，一堆穿着圣德兰黑色校服的高大学长热情洋溢的主动询问拖着大包小包来到圣德兰的新生，其中一个眼尖的看见那颗百年老树下有一个似乎正不知所措漠然不动的人影，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领带面带微笑的迎上去。
“同学，新生报到吗？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他这样说完，那个背对着他带着黑色帽檐的清瘦背影转过头来。
他着实惊艳了一把。
似乎许久没在圣德兰看到过如此美丽的面孔，并且，实在是周立人里出类拔萃的好相貌，如同黑曜石珠子一般的眼睛，像是磁石牢牢吸引着他的视线。
“你不用害羞。”尽管对方已经拒绝，但是他还是为对方找好了诸如“害羞”、“内敛”、“尴尬”之类的借口，脸皮厚道，“你叫什么名字？主修什么？”
对方语气微顿。
“我找一个人，你认识吗？”
“如果你知道他的名字，我当然就可以带你去找他，不过，要不先加一个联系方式？你可以叫我佐伊。”
“夏尔·弗兰克。”
零祁看着这个学长的脸轻声说。
“我找他。”
佐伊听到这个名字露出微妙至极的眼神，像是实在是联想不到这位面前沉默寡言老实温吞的美貌新生究竟和那个矫揉造作风流快活四处留情的首席**官之子有什么关系。
可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佐伊听见他重复问：“你能带我找到他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他最近不在学校，和**官一起去联合法院开会去了，你可能得等两天。”
零祁哦了一声，转头走了。
佐伊有些遗憾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喃喃道：“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儿怎么久沦落到夏尔的魔爪之下了呢，真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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