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尾巴甩过,当考场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窗外酝酿已久的雨也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直到结束,各色的伞汇成一股喧闹的彩流涌向校外。校门外林荫道两侧,各校的集合点竖着醒目标牌。江随意很快找到南江中学的位置,带队老师撑着伞,扯着嗓子清点人数。
雨点噼啪敲打着伞面,地面没多久就积起浑浊的水洼。
学考结束并不意味着暑假开始。对于准高三而言,他们接下来仅有一个星期的假期。在陈老师交代完一系列事项后,墙上的挂钟已指向五点十分,校门口有不少家长在等候了。
雨后的傍晚,天空正上演着一场盛大的谢幕,浓烈而绚烂的晚霞正在肆意燃烧。夕阳沉落的方向,几缕云被镶上了耀眼的金边,如同熔化的黄金缓缓流淌。
这时的平台上并没有多少人。
江随意贴靠在墙边,张开双手,任由风温柔地吹散了白日所有的闷热。
“你明天就要回京州了吗?”顾橖河站在她的身边。
“对啊,那边已经正式开始集训了。”
顾橖河应了一声,目光落在远处那片燃烧的天空。他忍不住低语:“今天的天,很好看。”
江随意侧过脸去看他。
顾橖河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鼻梁挺直,那双平时沉静的眼眸,此刻映着漫天霞彩,亮得惊人。
江随意看得微微一怔,心跳清晰起来。大概因为对方是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怎么都看不够,怎样都觉得好看。
她弯起眼睛,笑容明媚:“是好看。” 顿了顿,目光依旧落在他的眉眼间:“你也很好看。”
顾橖河慌乱地别开脸,视线仓皇乱撞,不知该看向何处。耳朵烫得像要烧起来,那抹红晕迅速蔓延,甚至比天边最炽烈的云霞还要浓烈滚烫。
江随意仿佛没察觉他的窘迫,语气自然轻快:“真的,比赛那次,我就觉得你特别好看。”
这话像羽毛搔刮着顾橖河的心尖。那份灼热更汹涌了,几乎要将他点燃。
“我得回去了。”江随意看了看时间,“我爸应该快到了,你呢?”
顾橖河清了清发紧的嗓子:“我等会儿和秦老师一起回去。”
“哦,对,”江随意好奇地眨眨眼,“秦老师既然是你爸的学生,怎么没去北江教书,是怕跟老师做同事?”
顾橖河摇头:“不,他只是当年教招没考上北江而已。”
“噗——”江随意忍不住笑出声,“原来如此。”
笑过,她重新看向顾橖河,眼神认真:“顾橖河。”
“明年九月,我们一起,京州见。”
顾橖河:“好。”
江随意故意撇撇嘴:“话真少。”
但眼底笑意却更深。
顾橖河喉结微动,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重复:“我们一起。”
江随意笑着点头。
“那我先走了。”她挥挥手,转身准备下去。
顾橖河的目光追随着他。
走到台阶处,江随意忽然停住,像是想起什么,转过身,喊:“顾橖河——”
顾橖河的心悬起。
“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江随意的声音不大,但顾橖河听得很清楚。他彻底愣住,血液涌向脸颊耳朵,大脑一片空白。
没等对方做出反应,江随意紧接着又抛出了下一句:“我有喜欢的人。”
话音刚落,她不再看他,利落地转身,脚步轻快地跑下去。
空旷的天台,只剩下顾橖河一个人。
晚霞还在,风依旧温柔,但世界仿佛在江随意消失的刹那骤然安静下来。
那六个字在顾橖河耳边反复回响,震得心口发麻,血液在身体里喧嚣奔流。
一直以来顾橖河都是小心靠近,不敢越界,却不想在这场暗恋里,江随意的一次主动犯规,他便溃不成军。
而当事人江随意并未走远,正捂着红透的脸躲在楼梯口,背靠着冰凉的瓷砖,试图将热度降下去。
差点没忍住就告白了。
“顾橖河犯规,怎么有人能长那么好看。”江随意小声嘀咕着,“完了,我就是电视上那种见人家漂亮就心怀不轨的坏蛋。”
“阿姐,你一个人站在那里做什么?”
江随意闭着眼,晃晃脑袋:“不行了,上头后就开始幻听了。”
等她睁开时,就见江随星睁着一双眼,困惑地看着她。
“星星?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和爸爸来接你啊,但是你室友说你在教室还没回去,我就来找你了。”
“爸爸呢?”
“在后面,我跑过来的。”他走近两步,牵住姐姐的手,“别人都回家了,你怎么还不走?”
“哦,和同学聊了几句,忘记时间了。”
江随星:“我还以为能看见阿橖哥哥呢。”
江随意心里一跳,随口一问:“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秘密,不告诉你。”江随星狡黠地一笑。
“小屁孩。”江随意捏了捏弟弟的脸蛋,牵着他往下走,“走了走了,回家。”
走出教学楼,天边的霞光已经褪去大半,只留下淡淡的余晖。可江随意知道,这个夏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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