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最深处的铁门在子时准时开启。
萧景琰踏过积水的地面,飞鱼服下摆扫过斑驳血痕。他左手按在绣春刀柄上,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刀镡——这是他在杀戮前唯一的习惯。
"大人,犯人还是不肯招。"校尉跪地禀报时,火把在他脸上投下颤抖的阴影。
青砖墙上的铁链骤然哗响,披头散发的男人嘶吼着扑来:"萧景琰!你这条阉党的——"
寒光闪过。
半截舌头落进污水,惊起一圈猩红涟漪。
萧景琰掏出手帕擦拭绣春刀,刀面映出他冷峻的眉眼。他俯身对着痛到抽搐的犯人低语:"赵御史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谁?"
犯人满嘴是血,却仍用充血的眼睛瞪着他。
"给他上'雨打芭蕉'。"萧景琰直起身,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日天气。
校尉脸色一白,这刑罚是将人倒吊,用细针刺入指甲缝,再以盐水浇淋。不出三刻,犯人就会求着招供。
刚走出诏狱,晨钟恰好敲响。萧景琰眯眼望向泛白的天际,一整夜的审讯只得到一个名字——沈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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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在卯时三刻准时醒来。
窗外卖杏花的声音穿过薄雾,他披衣起身时,袖中滑出一枚带血的铜钱——昨夜鬼市线人用性命换来的密信,此刻正藏在博古架的《千里江山图》夹层里。
"东家,有位公子要看前朝的扇面。"学徒在门外轻唤。
他蘸着茶水抹去眼下青影,铜镜里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沈老板。推门刹那,却见北镇抚司的玄甲卫如黑云压境,为首之人飞鱼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刺得他眼底生疼。
"萧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沈清秋拱手行礼,广袖垂落如流水。
萧景琰的目光扫过店内陈设,在多宝阁上一尊青铜觚停留片刻。那是真品,前朝宫廷御用,不该出现在民间商铺。
"昨夜死的赵御史。"萧景琰将染血的奏折残页拍在案上,"最后见过的人是你。"
沈清秋的指尖在宣纸边缘微微一颤。那页纸的断裂处,分明是听风楼特制的撕痕。他昨夜亲手交给赵御史的证据,怎会落在锦衣卫手中?
"大人明鉴。"他奉茶的手稳如修画时的狼毫,"赵大人只是来求一幅《寒江独钓图》。"
茶雾氤氲间,绣春刀突然抵住他咽喉。萧景琰嗅到他袖间松烟墨下,极淡的血腥气。
"沈老板的手。"萧景琰盯着他虎口处的茧,"不像拿画笔的,倒像使剑的。"
店内空气骤然凝固。沈清秋余光瞥见玄甲卫已封住所有出口,学徒吓得打翻了茶盘。
"年少时习过几日剑,让大人见笑了。"沈清秋轻笑,指尖不着痕迹地划过茶杯边缘,"倒是大人腰间玉佩,似是前朝宫制?"
萧景琰瞳孔微缩。这枚玉佩是皇上亲赐,外人绝无可能知晓来历。
两人目光相接,如刀剑相击。
突然,店外传来急促马蹄声。一名锦衣卫冲进来跪报:"禀大人,东厂提督带人去了赵府,说要接管此案!"
萧景琰脸色骤变。东厂插手,意味着事情已惊动司礼监。
他收刀入鞘,临走前深深看了沈清秋一眼:"沈老板的《寒江独钓图》,本官改日再来欣赏。"
待马蹄声远去,沈清秋关上店门,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快步走向后堂,从暗格取出一卷画轴。展开后,看似寻常的山水画上,用明矾水写着密报:倭寇与阉党密约,七日后于泉州接货。
赵御史正是为此送命。
窗外,一只信鸽掠过屋檐。沈清秋摩挲着那枚带血铜钱,知道下一个死的可能是自己,也可能是那个看似冷酷的锦衣卫指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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