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娘哭红了一双眼。
瞎眼老姑子的坟头长满了草,她一根根地拔,拔一根,眼泪掉一颗,“娘,早晓得她是这样的人,檀娘当初就不该捡她。”
当年捡到凌爻的地方就是在瞎眼老姑子的坟前。
凌爻是江南镖局的千金,自幼习武,技艺高超,虽为女相却英姿飒飒。捡到她的那一日,满身鲜血。听凌爻说,她爹娘得罪了达官贵人,满门抄家,唯有她一人活了下来,四处逃窜,流亡至此。本欲一剑封喉,与家人同聚奈何桥,却心有不甘。
话没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那是檀娘第一回见到这样利落的女子。
真好看啊。
人也白,声音也好听,长得高挑。
只一眼就叫檀娘看红了脸。
云国民风开放,女子与女子亦可结亲,檀娘原先没遇到心上人,也没动过要成亲的念头。直到看到凌爻,那样一个劲瘦落拓的姑娘,心乱了。
檀娘把凌爻捡了回去,给她治病,给她养伤,安慰她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凌爻怕是也没见过她这样一个似春水的姑娘,一来二去动了心,两人都无上人,便私订终身,在李媒婆和王麻子的撮合下拜堂成亲。
洞房花烛夜,破败简陋的小木屋里点着两根红蜡烛,檀娘坐在矮炕前,低眉垂眼,羞得说不出话来。凌爻进了屋,坐她身侧,牵她手,“阿葭。”
檀娘本名为檀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是个好名字。
只是从未有人这么唤过她。
檀娘心跳到嗓子眼儿,禁不住用手去拍了拍,只是没拍两下,凌爻就替了她。
这下心跳得更快了。
凌爻五官出挑,烛光摇曳里,似冬日化开的雪,又似开春里盛开的梅。她自幼习武,腰劲儿大,动一下,檀娘就唤一声,那夜小竹苑里热闹不已。
再后来这样的事儿她们每夜都有,檀娘喜欢,凌爻也喜欢。
只是某夜忽然被打断,凌爻披上衣服,打开一封不知从哪儿传来的书信,看完后脸色凝重,坐回榻上,环抱住疲累的檀娘,告诉她:“阿葭,你说的那个机会,我等来了。”
“什么?”檀娘不认字儿。
凌爻把她抱进怀里,用手擦去她鬓角的汗,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又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得不像话:“阿葭,我教你认字好不好?”
“好……”檀娘有些气馁,“可是我娘说我有些笨,怕学不会。”
“怎么会,”凌爻亲她眼睛,“我家阿葭聪明可人,一双巧手。”
檀娘脸红,捶她一下,后又蹙眉,露出不舍:“妻主,檀娘虽不识字,但也晓得些。你是不是要去报仇了?”
凌爻没说话,只摸摸她的头:“你相信我吗?”
“相信!”檀娘从她怀里钻出来,正对着坐,两条藕节似的手臂环住凌爻的脖颈,晃了晃,眉眼弯弯得似月牙,“妻主最厉害了,那柄红缨枪,是檀娘见过最厉害的枪!”
凌爻把她压回床,吻她:“那妻主就用檀娘最喜欢的这柄枪报仇雪恨。”
凌爻走了,去参了边疆的军,一走就是三年。
杳无音信。
檀娘日日念,夜夜念,起初一个人偷偷哭,后来等久了,人麻木了,心也冷了,就不哭了。
但心里还惦记着凌爻。
总想着等凌爻回来,自己定是要闹一闹脾气,打她,骂她,叫她好生瞧瞧自己这三年的委屈,再跟她痛哭一场叫她心疼死。
可是凌爻终于要回来了,她家妻主果然人中龙凤,一杆红缨枪划破长空,战无不胜,来袭边疆的匈奴见着她家妻主都吓得软了腿,高呼一句:“大云战神!”
凌爻成了战神,回京之后封侯拜相,终于能报仇雪恨了。
但她也不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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