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将军,这妇人死缠着属下不放,非要说是您的妻子,要见您……”他为难不已,“属下不知如何是好,敢问将军可认得此人?”
坐在地上的檀娘顾不得起身,便双眼期冀地抬头,与居高临下睨视的凌爻正好对视,只见英姿飒飒的女将军瞥了她一眼后,很快,又收回目光,“本将军不认得她。”
轰隆一声,宛如晴天霹雳,檀娘愣在当场。
不认得?
她们朝夕相伴三载,岂会不认得?
都说战场刀剑无眼,方才檀娘还亲眼目睹一场杀戮,莫不是凌爻在战场上伤了眼睛,抑或是伤了脑袋?
可怜的檀娘在心底不停地为凌爻找借口,就是不认她负了自己。
“妻主,我是檀娘,”她从衣衫里摸出一块用厚破布包裹住的玉佩,拼命证明她们的过往,证明自己在她心里的存在,“这是我们成亲时你送我的玉佩,你同我说你幼时生了场大病,你娘亲怕你活不过十岁,四处求得道高人救你,机缘之下得了这样一枚玉佩,从那时你就一直戴在身上。”
顿了顿,她眼睛渐渐湿润:“后来你见我身弱多病,于是送给了我,你说……”
愿我的阿葭长命百岁,岁岁无忧。
“难道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凌爻今日褪去了红袍甲胄,只着一袭黑红劲衣,长发高高竖起,横插了一根玉簪,通体贵气。听完檀娘说的话,她面无表情道:“记得。”
檀娘眼睛亮了亮。
“——那又怎样?”
凌爻屈膝半蹲,细长利落的眉眼淡漠疏离,她抬起握枪持剑的右手,手背留有未消的伤痕,指腹亦是磨起了茧。她捏住檀娘的下巴,指腹的薄茧轻轻摩挲,动作无情又睥睨,似是打量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可在对上檀娘通红的眼眶时,冷硬的心脏倏地揪紧,强行束起的高冷外壳也破了个口子,凌爻无声叹了口气,语气缓了缓,“回去吧。”
檀娘心彻底沉入湖底。
……她真的不要她了。
檀娘丢了魂似的,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走了一步险些跌倒,凌爻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檀娘却躲开了她,手臂顿时僵在半空。
心也跟着微微刺疼。
但也只能这么望着檀娘一步一步地离去,直至消失不见。
-
回到雀儿街,檀娘撞上了秦且锡。
瞧她憔悴不堪,男人面色焦急,连礼数都忘了,直接唤她“檀娘”:“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她轻轻摆头。
身上乱糟糟的,脸上泪痕未干,这还叫无事?
想起王麻子说的话,秦且锡试探地问:“可是在城里见着你妻主了?”
“她不是我妻主。”
秦且锡心下疑惑,还没问出口,便见檀娘心灰意冷地闭上眼:“凌爻不要我了,她负了我,她不是我妻主了。”
虽早就听闻雀儿街的人说凌爻做了将军,回朝后要尚公主,可秦且锡早前与凌爻有过数次交集,知晓那女子是个有血性的人,重情重义,也爱慕着檀娘,应当不会做出这种忘恩负义之事。可眼下听檀娘亲口说出来,饶是秦且锡,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看错了人。
凌爻飞黄腾达后抛弃糟糠妻了。
畜生啊!
“檀娘,你身子不好,莫要为那种负心之人伤心,”秦且锡看着眼前柔弱可欺的女子,想要不顾一切将她搂入怀里好好安慰,可顾及礼数,也怕吓着她,不敢有所行动,只能苦苦劝说她,“今日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事明日再办,可好?”
男人温柔得像是二月春风,情意绵绵,可檀娘左耳进右耳出,一颗心全栽在凌爻身上,自始至终都未注意到半点,只是呆呆地点头,回了竹苑。
曾经二人蜜语相伴的竹苑,如今倒是成了笑话她的利刃。
每一处都往檀娘心口捅刀子,鲜血淋漓地提醒着檀娘:你家妻主负了你。
檀娘不吃不喝地和衣上床,揭过被褥,头埋进去,放声痛哭一场。
哭累了,就这么睡了过去。
一直到夜深人静时。
竹苑外的白杨树沙沙作响,风拂过,窗门开,黑漆漆的屋子里瞬间多了个人影。
凌爻负手站在床前,隔着几步之遥,静静地看着熟睡的檀娘。
一缕月光从半开的窗隙里钻进来,浅浅地打在檀娘的侧脸上。檀娘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幼吃尽苦头,所以肤色并非洁白无瑕,双颊处微微陀红,上面生着浅浅的几点小雀斑,可怜又可爱。
不知梦见什么,睡得极不安稳,睫毛不停地颤抖着。
嘴巴也张开,小声梦呓:“别不要我,阿爹阿娘……别丢下我,阿婆,檀娘会乖的……”
凌爻悄声走到床沿坐下,又听见她不停地唤:“妻主,妻主。”
一声声叫得人心口发涩。
凌爻俯下身,将唇印在檀娘的额头上,轻轻厮磨:“阿葭。”
许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梦呓不断的檀娘忽然安静了下来,皱紧的眉心缓缓舒展开,终于安稳地睡了过去。凌爻心疼地抹去她鬓角细汗,轻柔又克制的吻落在她的眉眼、鼻头、唇角,最后又回到红肿的眼尾。
“阿葭,再等等我,很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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