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达得比想象中更快。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管老将军之子管云深被钦点为长乐长公主驸马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内外。
人们惊叹于管家的圣眷隆恩,也好奇着那位素来深居简出、神秘莫测的准驸马。
长乐宫内,红绸高挂,喜字盈窗,一派喜庆忙碌。
宫人们步履匆匆,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笑容,为不久即将到来的大婚做准备。
明璃端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宫中手艺最精巧的嬷嬷为她梳妆。
大红的嫁衣层叠繁复,以金线绣出翱翔的凤凰与盛放的牡丹,华贵无比,映得镜中之人面若桃花,眸似秋水。
可她的心,却如同放在这华美嫁衣里的一块冰,感受不到丝毫新嫁娘应有的喜悦或羞涩,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紧绷和深藏的忧虑。
她知道,今日,她将不再是那个可以偷偷溜出宫去、任性娇纵的长乐公主。
今日之后,她是金明璃,更是管云深的妻子,一个名义上的妻子,一个知晓对方最大秘密,却必须装作一无所知的妻子。
这场大婚,于她而言,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如履薄冰的戏剧开场。
“殿下,吉时已到。”女官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明璃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陌生而华美的自己,缓缓起身。
凤凰珠冠沉重,压在她的发顶,也仿佛压在她的心上。
驸马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管云深穿着一身大红的驸马吉服,站在喧闹喜气的大堂之中。
鲜亮的红色并未驱散她眉宇间的清冷,反而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身形在一众宾客间显得格外孤直僵硬。
她微微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掩去了所有情绪。
只有紧抿的唇线和袖中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着这具看似平静的躯壳下,正承受着何等惊涛骇浪般的压力与恐惧。
欺君之罪,尚主之身。
每一步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
她甚至不敢去想,那位素未谋面、仅闻其封号“长乐”的长公主,究竟是何等人物。
是骄纵?是温婉?无论何种,于她而言,都是悬顶之剑。
繁琐的礼仪一项项进行。她像个提线木偶般,依照礼官的唱和行礼、叩拜。
周遭的恭贺声、笑语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模糊而不真切。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洞房见礼,揭盖头。
新房内红烛高烧,喜庆而静谧。
管云深在礼官的引导和女官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那个端坐在床榻边、身着繁复嫁衣、头顶大红盖头的身影。
她的心跳如擂鼓,每一下都沉重地敲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
袖中的手早已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她拿起那柄系着红绸的玉如意。
手,稳得可怕,却又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用玉如意的一端,挑向那方鲜红的盖头。
绸缎滑落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新房内清晰可闻。
盖头翩然落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珠冠下光洁的额头,然后是那双低垂的、覆着长长睫毛的眼睛,挺翘的鼻,最后是那抹点了胭脂、娇艳欲滴的唇。
一张明媚不可方物、倾国倾城的脸,在龙凤喜烛的光晕下,美得惊心动魄。
管云深的目光落在新娘脸上,呼吸猛地一窒。
大脑在瞬间一片空白。
震惊!难以置信!荒谬!
这张脸……这张脸?!
怎么会是她?!
长乐长公主……竟然就是她?!
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不!这绝非巧合!
巨大的冲击让管云深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脸色在刹那间褪得比身上的雪白中衣还要惨白。
她握着玉如意的手僵在半空,瞳孔剧烈收缩,里面翻涌着滔天巨浪般的惊骇、恐惧、茫然,以及一种被命运狠狠捉弄了的荒谬感!
她知道了!她一定早就知道了!
那些“偶遇”,那些试探,那些话语……一切都有了解释。
而她……而她竟然同意了这门婚事?!
她想做什么?她要将自己置于何地?!要将整个管家置于何地?!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几乎让她窒息。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逃离这个精心布置却如同巨大囚笼的新房。
然而,就在她几乎要失控的边缘,那双低垂的、覆着长睫的眼睛,缓缓抬了起来。
烛光下,长乐长公主金明璃的眸光,清亮如水,精准地捕捉住了管云深眼中未来得及掩去的所有惊涛骇浪。
她的唇角,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新嫁娘的羞怯,没有公主的威严,反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狡黠的、了然的,甚至可以说是……玩味的光芒。
仿佛在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四目相对。
一个惊骇欲绝,面无血色。
一个眸光流转,意味深长。
红烛噼啪一声,爆出一朵欢快的灯花。
这场始于宫外喧嚣、终于洞房惊变的“冤家”聚首,在这满室喜庆的红光中,拉开了一场知情者与“伪装者”之间,极致危险又极致暧昧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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