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路上,明璃异常沉默。
白马温顺地踏着蹄子,嘚嘚的声响规律地敲在青石路面上,她却觉得远不如来时清脆欢快。
脑海里反复上演着马场上那惊险的一幕。
冲撞而来的马匹、骤然插入的玄色身影、精准冷静的拦截、以及两人马鞍几乎相擦时,管云深那双近在咫尺、依旧平静无波却格外深邃的眸子。
他救了她。
尽管方式生硬,语气冷淡,事后连一句多余的关心都吝啬,甚至最后还不忘暗讽她一句“攻势凌厉”。
可那份在危急关头的果断和保护,做不得假。
“映雪,”明璃忽然开口,声音有些闷闷的,“你说……那管云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映雪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子的神色,闻言连忙答道:
“殿下,奴婢打听来的消息都说他性子孤冷,不喜交际。
今日看来,身手倒是极好的,许是将门虎子,总有些底子在。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只是对殿下您,似乎太过无礼了些。”
“无礼……”明璃低声重复了一句,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缰绳。
是啊,她确实无礼。
次次顶撞她,句句不饶人,仿佛她金明璃是什么惹人厌烦的麻烦精。
可若她真是那般冷漠之人,又何必多管闲事,冒险救她?
当时她若不出手,自己最多受些惊吓,未必会受伤,而她若判断失误,很可能自己反而会被撞伤。
她图什么?
“映雪,你觉不觉得……”明璃蹙起秀眉,努力想理清脑海里纷乱的思绪,“她好像……并不是真的讨厌我?”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
那人每次见她都没好脸色,说话能气死人,不是讨厌是什么?
映雪眨眨眼,老实回答:“奴婢愚钝,看不出来。管公子每次见到殿下,脸色都冷得很,话也少。”
明璃抿了抿唇。是啊,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对自己冷淡疏离。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总觉得,在那层冰冷的外壳之下,似乎藏着点什么别的东西?
想起茶楼里她认真反驳自己时专注的神情,想起马场上她策马疾驰时那份隐而不发的力量感,想起她挡在自己身前时那毫不犹豫的姿态……
还有她过于清俊的容貌,比许多女子还要精致的眉眼,以及那总是扣得一丝不苟的领口……
脸忽然有些发烫。
明璃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联想吓了一跳,猛地甩了甩头,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驱散出去。
一定是今日太阳太大,晒得她头晕了!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眼前,却瞥见街边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形状各异的糖人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莫名地,就想起那天撞到她时,自己掉在地上的那个小兔子糖人。
也是亮晶晶的,后来碎掉了。
心里忽然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遗憾。
与此同时,管府书房。
管云深换回了平日那身素色常服,正临窗而立,手中虽拿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字上。
窗外暮色渐合,几只归鸟掠过天际。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书页边缘,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今日马场上那抹鲜亮夺目的红色身影。
她骑术确实精湛,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不管不顾地灼人眼目。
只是太过要强,也太不小心。
当时那匹马冲过来时,她明显吓呆了,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那双总是瞪着她、闪着狡黠或怒意的明媚眼睛睁得大大的,只剩下惊惶。
几乎是想也没想,身体就已经动了。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有些冲动。
父亲一再告诫她要低调隐忍,切勿惹人注目。
今日之举,已然逾矩。
若是被有心人看去,深究起来……
她微微蹙眉,压下心底那一丝不该有的后怕。
只是职责所在罢了。
她对自己说。
在场任何一位世家子弟遇到危险,她若力所能及,都会出手。
更何况,对方毕竟是女子。
虽然是个……极其麻烦、聒噪、且毫无分寸感的女子。
想到她赛后那句别别扭扭的“你马球打得还不赖嘛”,以及最后那句明显又生气了哼声,管云深唇角几不可见地向下抿了一下。
真是孩子气。
喜怒皆形于色,心思简单得像一汪清浅的溪水,一眼就能望到底。
与这京城里那些习惯了勾心斗角、笑里藏刀的贵女们截然不同。
这种不同,让她感到困扰。
她习惯了一个人待在安静的地方,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
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每一次出现,都轻而易举地搅乱她的节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管云深收回目光,将手中的书卷轻轻放在案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无论她是谁,都与自己无关。
京中贵女,尤其是这般活泼张扬、身份显然不低的,更是她必须远离的对象。
下一次,若再“偶遇”,定要彻底避开。
她转身走到书案后坐下,拿起一份兵策,试图将全部心神沉浸进去。
烛火摇曳,在她清俊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只是那书页,许久都未曾翻动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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