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心玥与玄烨同乘。
这是一匹高大的军马，很是威武漂亮。
或者说在场同行所有人的都是军马，只是颜色不一样，但个个都是英武不凡的宝马，一看就是那种训练有素的。
佟心玥一点儿也不忸怩，更不怯场，大大方方的坐在玄烨的马上，要是和人对上眼神了，还管人家叫一声叔伯。
反正个个都认识，也不需要玄烨说什么，更不必佟国维教什么。
倒是玄烨在最前头，上去之后挡住了佟心玥的视线，她也是朝前坐着的，也就不必一一打招呼了。
后头跟着的内大臣们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佟家三姑娘可太客气了。姑娘是年轻，叫一声叔伯也是应该的，可不得不想到将来这位三姑娘的地位啊。
如今要去做这样的事，皇上都只将三姑娘带着，且三姑娘从小就得皇上珍爱非常，天上地下唯一的一对表兄妹，足矣见得佟三姑娘将来的位分不低的。
似这样客气叫唤他们，他们都内心不安啊。
人人神色都叫佟国维瞧见了，佟国维心里却骄傲的不得了，宫里的主子娘娘怕是也没有他的三丫头这么大方的吧。
混在他们这些人里头，三丫头的表现可太惊艳了。不愧是跟在姐姐身边养过的宝贝女儿。
他知道的多一点，这样的事儿皇上还叫带着三丫头，是为给三丫头解闷消气的。
三丫头临进宫前还哭成这样，他多少明白一点自己丫头的心思，大约是有点怕将来做玄烨的嫔妃，虽然佟国维有点不明白为什么。
但眼下瞧着皇上待三丫头这么好，三丫头还这么高兴，想必两个人相处的很好了，三丫头应该也不怕了吧。
老父亲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很自信啊，想必自己的丫头肯定已经适应了自己身份的转变，接受了自己将来会留宫的未来了。
出了南苑，他们一路往北。
在疾驰的马背上说不了什么太多的话，佟心玥只管用眼睛来。
她还没有来过这么远的地方。
但显然能够出宫，能够出南苑，能够来到外面自由的天地呼吸这样新鲜的空气，对佟心玥来说都是一种享受。
小姑娘向来活在当下，从不会辜负的就是自己的身心。
她仗着玄烨将她护持的很好，干脆张开了手臂，感受这种稳重向前的奋进感。
玄烨听见了佟心玥的笑声。
小姑娘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笑声可真是好听啊。
在宫里的时候，还没有见到小丫头这么高兴过，果然将她带出来是对的。
在外头可以肆无忌惮的高兴，想怎么欢笑都可以，若是在宫里这样笑，难免被规矩束缚一些。
玄烨是这样想的。
这么一路疾驰到了城楼上，佟心玥早就懵了。这是哪儿呢？也不知道是哪儿。
反正她肯定是没有见过这地方的嘛。
玄烨牵着她下马，其实小姑娘自己灵巧的不得了，只是轻轻撑了一下玄烨的手掌就自个儿跳下来了。
看看夜色深沉，佟心玥在前头跟着玄烨走，也不曾回头，内大臣们都是在后头跟着的。
那些马也自有人照管，不必佟心玥去费心。
城楼之下，星火绵延，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可是底下的营帐看起来却分外的恢宏。
在城墙前站定，对上小姑娘的目光，玄烨说：“今夜南城换防。这情景难得一见，左右无事，朕就带你瞧瞧这新鲜的景儿。”
有这等眼福的人，天底下是真没几个的。
寻常百姓，不可能给看这个。
便是八旗中人，无关人员更不可能看到换防的现场了。
也就是玄烨，想着佟心玥应该会喜欢这个，就把她带来了。
佟心玥知道轻重，更知道玄烨的心意，就是没人在跟前，内大臣们都在稍稍远些的地方候着，倒是给了小姑娘几分调皮的空间。
佟心玥笑眯眯地问：“表哥还带谁来瞧过？”
“是不是一要是惹着哪一位生气了，表哥都是这样示好的？”
底下星火绵延，一别两列，换防的兵士井然有序，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就像两条火龙一般。
而后面的营帐更是块垒分明，让人一眼就能看见大清的战力此时还是很强悍的。
他们在城楼上并未亮明所在，玄烨这一路骑马过来更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一列人只在夜色中行程，便是站在城楼之上，也没有亮下灯火。
佟心玥心知，这可是微服私访。
城楼上旌旗烈烈，一定是会有兵士值守的。但是他们一路上来什么人都没有，显然是提前就做了安排的，不让人知道皇上来过，或就在此地。
没有月色，夜色不明，可底下的点点星火，还是能借光看见一点玄烨的模样。
就在佟心玥说完这话后，她就看见了玄烨勾起的唇角。她的皇帝表哥在笑。
佟心玥想，现在有点想长高了。
和玄烨比起来，她着实不够高，这个角度看不见玄烨更多的神情了。除非玄烨能正面对着她，可现在玄烨同她一样，正看着底下的星火呢。
玄烨笑说：“还能带着谁来？还有谁敢和你一样同朕生气这么久的？”
玄烨转头瞧着佟心玥，“这天上地下，就你是独一份的。朕想，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毕竟这天地之间，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小表妹。除了她，别人没有谁再能让玄烨花这样的心思了。
被人偏爱都是会高兴的。
佟心玥也不例外。心里的那一点气，在底下壮观的景色之下消失殆尽了。
本来也没有多大气，生气也不好，生气会变老。
她也笑：“表哥最好，姑母以前和我说，表哥是哥哥，但是我也要疼爱表哥，和表哥相亲相爱的，我们也是最亲的亲人。所以，我不生气啦。”
她是找到了更好的自洽的方式和曹寅相处。这样都会自在一些。娇娇软软的佟家三姑娘，也不会永远都是小妹妹的模样。
或者是该让人也知道知道，佟家的三姑娘也是有分量的。
佟心玥这话听在玄烨耳中，就是小表妹愿意和好。
而且这个话揉着慈和皇太后的心意，在这样的一个寒夜，让玄烨的心头越发的柔软。
是啊，他们要相亲相爱，他们是最亲的亲人。
可是玥儿，玄烨想，朕不只是想和你做最亲的亲人的。
小姑娘的手撑在栏杆上，玄烨伸手轻轻握住，稳稳的放在手心里。
小姑娘的手真小真软，也真的很温暖。
小姑娘抬眸对着他启唇一笑的样子，玄烨真想叫画师来将这一幕画下来，永远镌刻在心上。
玥儿，请快些长大。
“臣请皇上安。”
城楼上安安静静的，可有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这样温馨的美满。
玄烨没回头，内大臣们集体望去，有人很惊异，但许多的愤懑都藏在暗潮汹涌之中，没有被表现到明面上来。
来的人还真是让人意外，却也不令人意外。
是鳌拜，也是班布尔善，更有他们身边的侍卫。
没有玄烨带来的人多，但个个是骄兵悍将，一看眼神就都是不好惹的人，怕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碰过血的。
随着这些人的到来，夜风中似乎也充斥着肃杀之气。
玄烨面色平静，他说：“鳌中堂来了。朕还以为，不会惊动你。你也是来看南城换防的？”
玄烨还牵着佟心玥的手，身体一转，那意思就是将佟心玥挡在了身后，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
但其实鳌拜一来，他们一行人早就看见了，或者说早就知道了。
皇上是带着佟家三姑娘一起来的。
皇上确实是微服出行，但并未乔装改扮，佟家三姑娘身上的装扮还是很鲜亮的，在这城楼上也很显眼。
鳌拜一行人也没有掌灯，似乎也是不想让人知道城楼上有人在。
佟心玥想了想，觉得实在没有必要躲着。
刚想往前一步站到玄烨身边去，另一只手却被一温暖的大手握住了。
这感觉很熟悉啊。
转头一瞧，是她阿玛。
佟国维不知何时悄悄上前来。
内大臣们都站在玄烨身后，但佟国维要更靠前也更近一些，佟国维要护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也顾不上什么了，将女儿的手牵着，低声说：“乖玥儿，别出去。”
阿玛护着你。
佟心玥心里就轻轻的笑了。
罢。那就先站在这儿，做一个被阿玛被表哥保护的幸福小姑娘吧。
鳌拜说：“臣是来随行皇上的。南城换防早就安排好了。但臣不放心皇上出来，因此臣来保护皇上的。”
真的是这样吗？恐怕真心只有鳌拜自己知道。
南城换防，鳌拜作为辅臣当可知悉，甚至还可以插手。
皇上就在南苑，南城换防至关重要，皇上私下出行，鳌拜又能知悉，说是保护，如何不能看做是尾随跟踪呢？
君臣关系瞧着是修复了，不剑拔弩张了。
鳌拜让步了，给苏克萨哈等人的翻案的进展在慢慢的进行当中，但鳌拜真的让步了吗？
佟心玥在玄烨后头看鳌拜，只觉山雨欲来，颇不寻常。
鳌拜趁夜将玄烨堵在这里，该不会是想动手吧？
她的皇上表哥胆子是真大啊，带着这么些人就出来了，该不会是引蛇出洞，诱使鳌拜出手吧？
这君臣之间的你来我往真是诡谲深邃，难以捉摸。
佟心玥不由得握紧了佟国维的手，抓着她老父亲的胳膊喃喃叮嘱：“阿玛，您可一定要保护好我啊。我这小命就只有一条，是非常珍贵的！”
佟国维还没反应，又听见宝贝女儿小声建议他，“要不然，您还像小时候一样把我绑在您背上，这样也方便一会儿您一会儿冲上去杀人。但您也要保重自己啊，我们都要活下来！”
佟国维越听越想把宝贝女儿的嘴巴捂住。
这都什么跟什么。现在人多，这孩子怎么什么都说呢。
再抬头，就瞧见皇上抽空看了他一眼。
玄烨似笑非笑道：“舅舅原来，是这样带玥儿的？”
一家人如珠似宝护着长大的掌上明珠，亲阿玛居然带的这么糙？
要不是时候不合适，玄烨都想替舅母和额娘‘兴师问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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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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